解析中國民族歌曲鋼琴伴奏的藝術特征

□葉 紅 浙江藝術職業學院

中國民族歌曲，泛指由中華大家庭里的56 個民族分別創作并廣受歡迎和廣為傳唱的歌曲，多數具有顯著的地域特色和民族特點，多為口頭傳唱，歌詞簡單易學，曲調朗朗上口。在我國民族歌曲的浩繁卷帙中，鋼琴伴奏的不斷創新與完善，豐富了民族歌曲的藝術內涵，提升了民族歌曲的藝術魅力。當前，中國民族歌曲的蓬勃發展如雨后春筍，在民族音樂的藝術殿堂中熠熠生輝。而鋼琴伴奏的進一步發展給民族歌曲帶來了嶄新的生機和活力，更增強了民族歌曲的獨特藝術性。民族音樂的發展與時俱進，亟須深入分析民族歌曲鋼琴伴奏的藝術特征，充分認識鋼琴伴奏在拓寬民族歌曲發展空間方面的重要性。

一、民族歌曲的獨特藝術性

按內容劃分，大體上可將中華民族歌曲歸納為以下幾種形式：

（1）由民歌改編的；（2）刻畫民族風俗習慣、地域特色的；（3）由古典詩詞改編的；（4）彰顯少數民族精神風貌的。

綜觀這些民族歌曲，抒情性的歌曲居多，有的也具有戲劇性和敘事性，如桑桐的《內蒙古民歌主題小曲七首》就符合敘事歌曲的特點。目前，民族歌曲的創作煥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生機與活力，將抒情、戲劇、敘事三者融為一體的作品不斷涌現，充分展現了民族歌曲的獨特藝術性。當針對民族歌曲進行鋼琴伴奏時，伴奏者應牢牢把握作品的不同風格，從而為民族歌曲的演繹增輝生色。

中國民族歌曲大都由民歌及少數民族歌曲改編而成，充分把握這些歌曲將有助于推動我們民族歌曲的強勢發展。這些歌曲多數保留了民歌獨特藝術性，流淌著原始民歌的淳樸風韻和內在情緒。有的還呈現出豐富別樣的曲調，既傳承了中華民族傳統質樸的藝術精神，演繹了中華民族異彩紛呈的音樂文化，同時又提高了民歌的內在格調，使作品煥然一新。

中國是多民族國家，地域特征、風土人情等方面的風格迥異。因為風格各異，民歌所呈現的藝術性也迥然不同，所以在鋼琴伴奏時，伴奏者既要注意把握各地區音樂風格的統一性，又要注意調式色彩的豐富和發展。例如，《三十里鋪》《山丹丹開花紅艷艷》等北方民歌的旋律奔放高亢，音韻跨幅較大，情緒爽朗奔放；《茉莉花》《月光下的鳳尾竹》等南方民歌的旋律柔美舒緩，音韻律動較多，情緒內斂含蓄。刻畫民族風俗習慣、地域特色的民歌，如《北京的金山上》《掀起你的蓋頭來》《美麗草原我的家》等的音型、曲調各不相同，恰到好處地呈現出了少數民族的不同風格特點。中國民族歌曲始終帶有十分鮮明的地域特征，所以在伴奏中，力求體現出中國氣派和中國風格。一些根據古典詩詞創作的歌曲也占有重要的地位，如《滿江紅》《月滿西樓》《明月幾時有》等，這些歌曲藝術地再現了不可復制的民族歷史和耐人尋味的探索追求。伴奏者要對伴奏與歌唱進行整體構思，使歌曲精神能夠與時俱進。當改革開放的集結號響徹神州大地，反映中國社會新篇章的民族歌曲層出不窮，如《春天的故事》《走進新時代》《祖國你好》等，這些歌曲歌頌了人民群眾生活的日新月異及祖國的繁榮昌盛，抒發了我們對生活的新追求和新向往[1]。

中國民族歌曲風格迥異，展現出豐富的藝術魅力。把握好民族歌曲的藝術風格，能夠為鋼琴伴奏的處理與應用筑牢根基。俄羅斯鋼琴音樂學派的奠基人，著名鋼琴家、教育家涅高茲在《論鋼琴表演藝術》一書中指出“有多少鋼琴音樂，也就有多少技術問題[2]”。而對于民族歌曲的伴奏，特別是對中國民族歌曲的伴奏則更是如此。

二、鋼琴伴奏方法豐富民族歌曲的感染力

針對中國民族歌曲藝術形式的分類，伴奏者需要選擇不同的鋼琴伴奏織體類型與曲式內容，從而豐富民族歌曲的感染力。

（一）民族歌曲鋼琴伴奏的織體類型

不同的鋼琴織體手法，進一步豐富了民族歌曲的藝術感染力和影響力。無論是完善音樂作品的藝術形象，還是豐盈音樂作品的內涵外延；無論是渲染鋪陳氛圍意境，還是再現藝術作品氣質；無論是烘托呈現作品主題，還是最終展現完美演出……都需要不同伴奏織體方式的有力推動。

1.和聲性織體

和聲性伴奏織體的重點在于突出和聲。它主要依靠和聲的功能，通過節奏、音色及和弦的多種變化來展現歌曲的旋律，促使音樂形象明晰，同時使歌唱者易于掌握歌曲的音準和韻律。大體上包括柱式和弦及琶音式織體。

柱式和弦織體。它以和聲為基礎，主要通過和聲的功能、色彩、力度變化等方面來表達內容，音樂的節奏感強、律動鮮明。雄壯、激越、莊嚴、高亢的音樂情感，通常采用柱式和弦織體來表現。如夏之秋的《思鄉曲》第三部分（見譜例 1），左手八度的鋼琴伴奏開始，彰顯主題，和弦的轉位通過右手引出最高潮的歌唱部分，緊接著右手輔助歌唱旋律進行伴奏，以增強左手轉位和弦的力度來烘托，一種渴望勝利的喜悅之情呼之欲出，把整個作品的思鄉之情渲染得情更深、意更切。

譜例 1 《思鄉曲》第三部分

琶音式織體。伴奏者恰當地應用感染力特別強的琶音式織體，使有的歌曲凸顯柔美的情緒，使有的歌曲彰顯恢宏的氣勢。由于伴奏的強度和節奏不同，越發增強了歌曲的表現力和感染力。如青主的《我住長江頭》（見譜例2），六連音的琶音伴奏勾勒出歌曲的溫婉特質，左手一氣呵成，彈出每個六連音的開頭，旋律如汩汩流水一樣一瀉千里、動感十足，烘托渲染了樂曲柔美靜謐的韻味。

譜例2 《我住長江頭》

2.復調性織體

它由兩個或兩個以上的、相對獨立的旋律共同組成，表達的含義深刻而充實，呈現出多元化的特點。恰當地應用它，可以使民族歌曲展現出持續的多樣性，進一步豐富作品的內涵，完善藝術形象。如林華的《花與歌》（見譜例3），鋼琴伴奏的內涵豐富，旋律歡快，能夠與合作者的“花腔”展現出“二重唱”的藝術魅力。

譜例3 《花與歌》

3.綜合性織體

它將和聲性和復調性有機糅合，是最常見的織體，能夠使民族歌曲的藝術感染力表現得更為突出。

無論是和聲性伴奏織體、復調性伴奏織體，還是綜合性伴奏織體，都有其獨創性，需要我們科學、準確地運用于具體的伴奏中。但是無論選擇何種伴奏織體，都要保留歌曲自身的風格特征。如果能夠較好地區分民族歌曲的藝術特質，運用不同的織體形式，就能更深層次地展現出民族歌曲的音樂內涵和藝術魅力。

（二）民族歌曲鋼琴伴奏的曲式內容

伴奏者可以憑借歌曲的不同內容選擇民族歌曲的曲式。按類型劃分，大體上可將中國民族歌曲的曲式內容歸納為以下幾種形式：

1.一部曲式

該類型歌曲通常歌詞內容簡單，音韻形式簡潔，曲調變化很小，伴奏織體單一，如趙元任的《聽雨》。夜晚淅淅瀝瀝的細雨，觸動了獨自在異鄉漂泊的游子的心扉，在這樣細雨霏霏的深夜，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深深思念著故鄉和故鄉的親人。從頭至尾，八分音符的同音反復一以貫之，模擬窗外的雨滴聲。那綿綿不絕的細雨，不僅落在了屋外的地上、樹上、窗上……也仿佛滴滴敲打在孤獨游子的心上。

2.二部曲式

該類型歌曲的旋律鮮明，歌詞的對比和曲調的對比十分明顯。在鋼琴的伴奏織體方面，有的歌曲表現得比較單一，如劉雪庵的《飄零的落花》等；有的歌曲采用了多樣化的表達方式，如黃自的《玫瑰三愿》，和聲性的伴奏織體采用鋼琴演繹，小提琴旋律則另辟蹊徑，以復調性織體詮釋伴奏方面的探索精神。

3.三部曲式

該類型歌曲的產生基于二部曲式，可歸納為單三部曲式和復三部曲式。以二部曲式為基礎，單三部曲式出現，歌曲的第一、二段落形成顯著對比，第三段落完成再現，邏輯結構嚴謹，使作品的同一性和完整性得到升華。如施萬春的《送上我心頭的思念》等。復三部曲式的內容更為龐大復雜，結構更為嚴謹，在民族歌曲中比較常見，如冼星海的《黃河頌》等。

將三部曲式與二部曲式進行比較，會發現三部曲式的伴奏織體、歌曲風格、和聲特色更加富有變化性和多樣性。如施萬春的《送上我心頭的思念》，曲式類型在全曲呈現出A-B-A'的結構。A 段落采用分解和弦的三連音，抒發了長久不息、歷久彌新的濃濃情意，充分表達出對總理的感激深情。B 段落兩部分節奏相同，分別采用兩種不同的伴奏形式，第一部分采用震音織體，第二部分采用柱式和弦織體，層層遞進地抒發情感，使表達的感情更加激越。A'段落和A 段落的伴奏音型一致，是A 段落的再現，呈現的和聲更為飽滿，抒發的情感更為熾烈。

4.多部曲式

該類型歌曲在民族歌曲中應用較多，如趙元任的《教我如何不想她》，由四段歌詞構成全曲，每段歌詞的旋律、鋼琴伴奏及調性發展都展現出多元化的對比性和變化性。

三、民族歌曲鋼琴伴奏的象征表現方法

象征藝術表現方法，不僅在文學領域里出現，在中國民族歌曲的鋼琴伴奏中也屢見不鮮。這種象征藝術表現方法以歌曲音樂形象的塑造、情感的喜怒哀樂、意境氛圍的渲染、和聲的發展方向和再創作的需要為中心，恰當地選擇鋼琴伴奏的織體和曲式。

琶音適合模擬涓涓細流、陣陣漣漪、微風習習和波光粼粼；倚音適合模擬清脆的鳥鳴和綿綿的細雨，如《烏蘇里船歌》的前奏中應用大量的倚音律動音階模擬烏蘇里江邊美不勝收的景象：那和煦溫暖的微風和隨風搖曳的蘆葦；接著那激昂歡快的節奏模擬船槳的劃動，金暉灑滿烏蘇里江；高聲部模擬的曲調使人心情格外開朗、充滿無限喜悅……《烏蘇里船歌》的魅力讓人不禁浮想聯翩。如毛澤東的詩詞歌曲《憶秦娥·婁山關》的中間段落，采取八度音程加附點節奏模擬了雄壯恢宏的場面，呈現出一幅萬馬奔騰的壯麗圖景。多種樣式和弦的節拍律動，適合模擬鑼鼓喧天的節日氛圍。日常勞動的號子聲、生活中的各種聲響、民族舞蹈的特殊節奏等，都適合運用鋼琴伴奏進行模擬。通過采用這種伴奏方法可以實現伴奏與整個作品的水乳交融，渲染出歌曲的意境氛圍，從而加深民族歌曲的藝術感染力和表現力。

因此，在鋼琴伴奏中恰當地運用象征藝術表現方法，能夠更好地再現民族歌曲獨特的意境韻味，達到事半功倍的良好效果。

四、民族歌曲鋼琴伴奏的藝術處理

鋼琴伴奏者要在充分分析中國民族歌曲的基礎上，游刃有余地對作品題材、體裁、內容、織體、曲式、風格等諸多方面進行一次“庖丁解牛”式分析，唯此，方能準確地把握民族歌曲的主旨、內涵與意境。

對中國民族歌曲的理解，首先應建立在理解歌詞內容的基礎上。黑格爾說：“要使音樂真正充分發揮作用，單憑抽象的旋律、節奏還遠遠不夠，必須充分考慮‘內容'因素，即內心中豐富多樣的情感和這種情感內容的外在表現[3]。”對于歌曲而言，歌詞就是這個“內容”，使抽象的概念轉化為具體生動可感的形象和情感。使歌詞的含義和旋律的曲風進行有機結合。伴奏者應在充分理解歌詞和旋律的基礎上，完成對伴奏的音型設計。

民族歌曲蘊含豐富的藝術形象、飽滿的情感內容、獨特的意境氛圍……這些要素，都需要科學、準確的鋼琴伴奏來起承轉合和渲染鋪陳。民族歌曲具有完整性，因此我們更要強調鋼琴伴奏的完整性、科學性和嚴謹性。只有構思出民族歌曲鋼琴伴奏的整體框架，才能充分展現出民族歌曲的藝術魅力。中國民族歌曲常常由鋼琴伴奏者和演唱者合作完成演繹。“一千個人心中，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在實際操作中，鋼琴伴奏者和演唱者或許會對歌曲的處理意見有所不同。“對音樂作品進行深入研究之后，鋼琴伴奏者在確信自己對音樂的理解和處理更加合理恰當時，要勇于亮出觀點并堅持己見，要和演唱者進行積極、友好的討論……[4]”使雙方逐步達成共識，在演繹作品時達到水乳交融的完美境界。只有在對民族歌曲鋼琴伴奏的整體構思有深刻感悟的基礎上，才能準確地把握前奏、間奏、尾聲、飽滿的音響和適當的力度、速度，才能準確地把握音樂情緒的整體設計，才能準確地把握民族歌曲的旋律與鋼琴伴奏之間的融合統一。掌握音量比例平衡的關鍵在于耳朵的傾聽、辨別及調整，聽力在這里顯得尤為重要。“優秀的聽覺能力是伴奏者最寶貴的財富之一[5]。”

因此，鋼琴伴奏的藝術處理如果嫻熟準確，就能夠成功地再現民族歌曲的情感形象、審美情趣和藝術特質，從而拓寬民族歌曲的發展空間。

結 語

中國民族歌曲走過歷史長河，是歷經積累、沉淀、發展與創新的民族藝術瑰寶。無論是從中國民族歌曲的獨特藝術性、用鋼琴伴奏方法來豐富民族歌曲的感染力等方面來說，還是從民族歌曲鋼琴伴奏的象征表現方法、民族歌曲鋼琴伴奏的藝術處理等方面來說，民族歌曲都是我們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創作源泉，而鋼琴伴奏則進一步拓寬了民族歌曲的發展空間，將會使中國民族歌曲持續迸發出璀璨耀眼的藝術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