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以才學為考試選拔標準的科舉制之所以會在中國產生,是與學優則仕理論、賢能治國理論、公平考試理念三個方面的思想文化基礎密切相關的。科舉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許多方面如儒學、教育、文學、史學、出版書法等都產生過重大而深遠的影響。在廢止科舉一百多年后,我們對廢科舉與中國傳統文化有必要進行更多的反思。科舉是一種具有世界影響的傳統考試制度,是中國歷史上的重大存在,科舉文化已經成為中國傳統文化的基本構成和核心要素之一。因此,研究科舉是探索中國傳統文化奧秘的一把鑰匙,科舉學是傳統文化領域中一門重要的專學。
關鍵詞:中國傳統文化;科舉;科舉學;科舉制度;科舉文化;廢科舉
中圖分類號:G649.22? ? ?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2-0717(2020)04-0004-09
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科舉制及科舉文化與從隋唐到明清1300年間中國傳統文化關系至為密切。科舉既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生成物,又對傳統文化的許多方面產生過重要的影響。曾有西方學者認為:“科舉制度為中國文化很顯著的特點,且形成一種為世界上其他國家所不能及的社會制度。……無論從哪一方面研究中國文化的進化,都不能不注意于科舉制度。”[1]本文首先論述科舉制在中國產生的思想文化根源,進而分析科舉對中國傳統文化諸方面的影響,最后對廢科舉與傳統文化進行反思。
一、科舉制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產物
科舉制是在中國古代獨特文化環境中產生的具有世界影響的考試制度。以才學為考試選拔標準的科舉制之所以會在中國產生,是與以下三個方面的思想文化基礎密切相關的。
(一)學優則仕理論
學優則仕理論是科舉制產生的思想文化根源。《論語·子張》記錄孔子的弟子子夏的話“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是儒家思想的核心觀點之一,成為千百年后科舉制度的理論先導。學界對這句話曾有各種各樣的解釋,對后半句比較通行的解釋是:“學”指學習、學問或學識,“優”指優秀,“仕”為入仕,即當官。整句話的意思為:當官有余力則應該學習,學習或讀書優秀者則應當官。“學而優則仕”也包含這重意思:入仕為官要通過讀書獲得學識;反之也可以這么理解:如果學業不優秀,則不應當官。這種“讀書做官論”在“文革”中曾遭到猛烈的批判。但是,在當今的知識經濟時代,人們認識到,在兩千多年之前,我們的先人就認為官員的選用應注重學識,而不是注重家世出身,這種精英治國的思想實在難能可貴。
孔子說過:“學也,祿在其中矣。”其意思是學道也可得祿食,也可以理解為有學問或者學業優洽,祿位就在其中。春秋戰國時期儒家另一代表人物荀子也倡導以才選官。《荀子·大略》說:“學者非必為仕,而仕者必如學。”也就是說,做學問的人不一定都去做官,而做官的人則必須要去學習,重視學習是從政的先決條件。這與“學而優則仕”的理念相當接近。《漢書·食貨志》將四民社會中的“士”界定為“學以居位曰士”,就是說要有學識、學問才可能成為四民之首的士。后來的科舉制將學優則仕的理論變成制度,通過層層考試競爭,篩選少數才學優秀者進入統治階層,成為治理國家的政府官員,成為社會上受到高度推崇的精英人士。
在科舉時代,“學”代表著知識和能力,民間廣泛流傳著“學者如禾如稻,不學者如蒿如草”之類的格言。1870年,美國人施惠廉(Spear)說:“這些考試制度所形成達到的第一個目的,是排開任何等級和財產而不論,選擇最好的人去擔任國家的各種職務,并作為從古至今無私地以才取士的總原則。中國人有一句出名的格言:學則庶人之子為公卿,不學則公卿之子為庶人。”[2]這句出自宋代詞人柳永《勸學文》的格言[3],很典型地道出了學習知識對改變命運或保持家業不墜的重要性。
(二)賢能治國理論
早在西周之前,中國已出現了“選賢任能”的觀念和根據考績黜陟官員的做法。在原始社會后期,部落的首領由民主選舉產生。《禮記》卷四《禮運第九》說:“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
在百家爭鳴、思想自由的春秋戰國時期,隨著新興的士階層的崛起,許多國君意識到“得士者昌,失士者亡”的道理,于是興起了養士之風,尊重賢才、禮賢下士成為各諸侯國人才競爭的一種策略,許多思想家對選拔人才與治理國家的關系都作過論述。孔子最先提出“舉賢才”的主張。《論語·子路第十三》載,孔子在談如何為政時,提出“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即先要建章立制、做好政府機構改革,其次要原諒下屬小的過錯,再就是應提拔德才兼備的能人。至于如何才能“知賢才而舉之”?孔子認為應“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也就是說,賢才不一定只限于個人所認識者,自己耳目所不及的人當中也會有不少人才,只有廣泛地推舉才能真正得到賢才。
荀子也是春秋戰國時期倡導以賢任官的儒家代表人物之一。在選用人才的原則上,他主張破除世官世祿制度,公開提出“論德而定次,量能而授官”的方針。在《荀子·王霸》中,他說“賢能不待次而舉”,還提出了貴賤無常理念:“雖王公士大夫之子孫也,不能屬于禮義,則歸為庶人。雖庶人之子孫也,積文學、正身行、能屬于禮義,則歸之卿相士大夫。”這種只看禮義才學不看出身的理念具有現代性,有利于實現社會階層流動。因此,中國自古以來就有“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看法,這是后來科舉將參政權向平民開放,允許“投牒自進”、自由報考的思想基礎。
除了儒家以外,墨子在《墨子·尚賢》篇中也有關于尊尚賢能的觀點,如:“古者圣王之為政,列德而尚賢。雖在農與工肆之人,有能則舉之。”也就是說,人才不問出身,即使處于社會下層而有德的賢才,也應該推舉進入社會上層。墨子還提出了一個非常著名的觀點:“官無常貴,而民無終賤,有能則舉之,無能則下之。”[4]他認為官位不應世襲,而應依據才能的高低決定。在實行世襲制的先秦時期,墨子能提出這種破除血統論的主張非常不易。這種“尚賢”思想是賢能治國理論最明確的表達,是后來產生科舉制的思想文化根源。
(三)公平考試理念
科舉制的產生還與公平理念,尤其是通過考試的方式來公平選拔人才的理念密切相關。漢文帝十五年(前165年)九月,“詔諸侯、王公、郡守舉賢良能直言極諫者,上親策之,傅納以言。”[5]這次詔舉第一次采用了策問方式,是有歷史記載的世界上第一次采用筆試的方式來選拔人才。西漢還開始實行察舉孝廉和秀才的制度,但因舉薦的德行依據“孝”和“廉”是基于主觀判斷,并無剛性的標準,因此容易導致弄虛作假。于是東漢陽嘉元年(132年),左雄“議改察舉之制,限年四十以上,儒者試經學,文吏試章奏”[6],在考察推薦中逐漸加入了考試的因素。
三國時曹魏嘉平元年(249年),征南將軍王昶指出:“考試,猶準繩也。未有舍準繩而意正曲直,廢黜陟而空論能否也。”[7]王昶準確地揭示出考試的測量功能,有如能夠精確衡量物體長短曲直的尺度一樣,具有客觀性和公平性。王昶將考試比為公平尺度的說法,是中國歷史上首次對考試作用的準確論述,為后世的科舉張本,在中國考試思想史上具有重要的意義。東晉時期,葛洪在《抱樸子》外篇第15卷《審舉篇》中,提出了“急貢舉之法”的改革建議,并一再強調實行考試的重要性,認為考試選才可以防止人情泛濫和弄虛作假,杜絕“人事因緣”和“屬托之冀”[8]。他主張有考試總比沒有考試好,一個人的語言文字水平與其素養和能力基本上是成正比的,考試取士不一定所選皆才,但肯定比不試者更能得才。
魏晉南北朝時期,察舉中考試的重要性逐漸增加,考試程序和場規也在日益制度化、嚴密化。正是因為有公平考試的理念,以及采用考試防止作假和腐敗的實踐,考試在人才選拔中的成分越來越大,最終導致科舉制的出現。從隋煬帝大業元年(605年)建立進士科舉之后,經過三百多年的實施和發展,到宋代以后,科場普遍采用糊名和謄錄制度,“一切以程文定去留”,科舉制已成為一種“至公”的制度。明代貢院規制更加周嚴,當時人認為“科目興賢,在國家為第一大事,在天下為第一公道。”[9]
另外,科舉制之所以在中國產生,還與漢字書寫文化直接相關。因為科舉是一種以筆試成績為評判標準的考選方式,書面成績是白紙黑字,可以重復考察存留檔案。中國漢字文化早熟且發達是科舉制產生的前提條件。西方重視口試,到17世紀以后,受中國科舉制的影響才在競爭性的選拔中開始采用筆試方式[10],并且還是受到中國科舉考試的啟示才仿效的。
二、科舉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影響
從隋唐至明清,科場成為朝野關注的中心和人文活動的首要場域。科舉與中國古代官僚政治、文化教育、社會歷史進程以及世道、人心、風俗都有密切的關系,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許多方面如儒學、教育、文學、史學、出版、書法等都產生過重大而深遠的影響。
(一)科舉是儒學的制度支撐
在歷代科舉制度中,儒家經學知識都是科舉考試的重要內容。隋煬帝建立進士科以后,到清末的科舉考試,經學與辭章是最主要的兩個方面。唐宋兩代科場中出現過激烈的經術與文學之爭,但儒家經學始終沒有被完全否定。科舉取士雖然到南宋時期分為詩賦進士與經義進士兩途,然而到元代恢復科舉以后,兩種進士又合為“經明行修科”,實際上還是經術占了上風。明清科舉主要考八股文,規定在《四書五經》中命題以后,儒家經學成為科舉考試的主要內容。科舉制通過以考促學,將儒學知識和理論全面推廣到社會各層面,促使儒學成為中國傳統文化的核心和主干。
受科舉考試的推動,儒家經學不僅在傳統中國社會上具有崇高的地位,而且出現人人讀經的現象。各種有關儒家經典的研究、章句、解釋、備考的書籍五花八門,層出不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在《欽定四書文》提要中便說:“時文選本,汗牛充棟。”許多有關八股文的高頭講章只是科舉輔導讀物,沒有什么學術價值,而且不少士子死記硬背一些經典和范文去應試,甚至忽略儒家經典本身而只讀闈墨、程文,有其功利性的目的和應試教育的弊端。但科舉時代《四書》《五經》為普通中國讀書人所熟知,經學得以不斷傳承和繁衍,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科舉制的倡導利誘。可以這么說,千年科舉以經術取士,造成了一場曠日持久的讀經運動,使古代中國成為一個儒學社會[11]。
儒學成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主體和基石,主要是因為具有科舉制的制度化支撐。到了清末,中國在列強入侵和西學東漸的大潮中,面臨著“數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包括科舉和儒學也面臨巨大的危機。1905年停廢科舉之后,傳統社會禮崩樂壞,失去制度化支撐的儒學走向式微。有的學者認為,科舉制度是制度化儒家的核心和樞紐,維系著儒家的文化價值和傳統的制度體系之間的平衡。科舉制的廢除使紳士群體產生的機制不復存在,這導致了實際和潛在的儒家群體力量的削弱,儒家思想越來越失去了其民眾基礎。以廢除科舉為前導的晚清改革,在某種意義上說是對于傳統制度體系中儒家成分的否定,同樣也是對儒家的制度體系的否定[12]。力主廢科舉的張之洞在廢科舉后不久便覺得經學不保問題嚴重,表現出某些懊悔與惋惜的心情[13],因而力圖建立存古學堂以保存舊學或國粹。然而,狂瀾既倒,無法挽回,儒家經學的地位再也回不到過去了。1911年6月,莊俞《論各省可不設存古學堂》一文便指出:“讀完五經之高才生,當科舉時代,可以車載斗量,今則科舉停止將十年矣,此類高才生非改習有用之科,亦舊學有蕪落之嘆矣。”[14]
(二)科舉對傳統教育的制約
科舉是選拔官員的考試制度,或者說是通過考試取士為官的制度,因此科舉的性質首先是一種選官制度。但是科舉也兼有教育考試性質,因為傳統社會的學校是養士機構,培養的目標就是入仕為官。取士有賴于養士,不重養士,只重取士,就如不重耕種而求收獲。科舉時代的官學是從屬于整個選舉系統的,多數朝代科舉系統包含了官學教育系統。或謂清末學校完全淪為科舉的附庸,其實古代中國學校一般都是從屬于官員選拔制度的,基本上都沒有什么獨立性。從《新唐書》立《選舉志》以后,歷代正史《選舉志》皆包括了科舉、銓選和學校等方面的內容。因此有學者認為,在中國古代政治和文教制度體系中,不存在一個與我們今天所說的教育相對應的“教育系統”以及相應的教育管理系統。我們今天所說的教育及其管理,在古代分散在禮治體系、官員選拔體制、專業管理部門、私學等不同領域。“學校”是選拔官員制度(選舉、特別是科舉)的組成部分,教育和科舉不是并行、并列的兩個不同的體系,學校只是科舉的附屬系統[15]。
在明清兩代的科舉考試系統中,府試、縣試是選拔府、州、縣學生員(即秀才)的考試,歲試是學政(相當于現代的教育廳長)巡回各地對府、州、縣學生員的年度考試,科試是選拔生員參加鄉試的考試,獲得參加鄉試資格的叫科舉生員。逢三年一次的鄉試之年,在國子監肄業的貢生和監生,經過錄科考試,也可參加鄉試。從唐代以后,民間私學基本上以應舉為辦學目標。即使是書院,也是因科舉盛而產生,隨科舉廢而消亡,可以說書院與科舉是一對難兄難弟[16]。清代一些大書院與地方官學類似,也有參加鄉試的科舉生員的定額,江西部分大書院還有名為“洞學科舉”的指標。千年科舉與千年書院兩者關系密切,較不重視科舉的書院是短暫的、少數的。總體而言,科舉是從隋唐到明清1300年間整個教育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士子在修身齊家之后,要想實現治國平天下的理想和抱負,只有通過科舉這個幾乎是唯一的向上流動的途徑。在傳統中國社會,科舉對讀書人是一有效的指揮棒,無論是官學或書院、私塾,必然要受科舉制約,或者說科舉對學校與書院具有強大的影響。因此,與人才選拔考試制度緊密聯系是中國古代教育的一大特點。
(三)科舉對文學的推動
文學與科舉具有天然的血緣關系。用筆試的方式來選拔人才,必須通過“文”(也就是“文章”)來體現。除了唐代采用考試儒家經典知識背誦和理解能力的帖經和墨義以外,在各種科舉考試文體中,詩、賦本身就具有很強的文學性,即使是說理性的策、論、表、判、詔等應用文體,評價的標準也是“文”與“理”兩個方面,即文采與道理都要好才能入選。至于八股文,考試的內容是經學,但形式卻是文學。八股文本身就是一種十分講究排偶對仗的獨特考試文體。從唐代“以文德應天,以文教牧人,以文行選士,以文學取士”[17],到清代認為“自漢唐以來,創為文體以取士者,未有如制藝之盛者也”[18],千年科舉實際上就是以文取士。因此,在一定意義上,可以說科舉就是一種文學考試。
因為科舉產生了科舉文學。科舉文學是指因科舉考試而產生的文學作品和體裁及與科舉相關的文學,是西方文學中所沒有的題材和元素。科舉文學包含科場上產生的試帖詩、律賦、策論、八股文等,以及為備考科舉寫作的大量此類考試文體作品,還有以科舉為題材的詩詞、歌賦、戲曲、小說。科舉文學的數量相當大,唐詩中省試詩或試帖詩雖然高水平的不多,但數量巨大。八股文的數量更是不可勝數。明清時期鄉試與會試三場考試內容,首重八股文,因為當時人認為:“古人服古入官,必以文為拜獻之先資也,漢以策論,唐以詩賦,宋以經義,明以八股,尚矣!”[19]八股文在清末以后被批得一無是處,但是在科舉時代,許多人認為從所作八股文可以考察出考生的才學、心思和性情:“制藝取士,昉自唐試帖,將覘士人之才華、學殖之深淺、心思之靈鈍、氣味之厚薄、音節之乖和、性情之好尚、世運之盛衰。”[20]至于中國古代才子佳人小說,其套路基本上就是“私定終身后花園,落難公子中狀元”。有的學者認為,在西方文化中,英雄救美、俠骨柔情更顯英雄本色。中國的動作英雄不但不拯救美人于水火中,反而認為美人是“紅顏禍水”;他們不但對美人沒有展現浪漫情懷,相反是避而遠之。在中國傳統故事中,這個英雄救美的責任就落在寒窗苦讀、金榜題名的才子們身上,他們憑借在考試中拔得頭籌而拯救佳人[21]。因此,金榜題名、才子救美就成為才子佳人小說的永恒主題。
由于1300年間絕大部分讀書人都參加過科舉,金榜題名是當時文人士子朝斯夕斯孜孜焉夢寐以求的目標,中舉或落第都是他們心頭永遠揮之不去的深刻記憶,所以想要真正了解科舉時代文人的生活、交游和創作,科舉是繞不過去的一個元素。科舉元素滲透到古代文學從題材、內容到文體、文風等方方面面,從隋唐到明清各個朝代的科舉與文學的關系,都有非常豐富的研究內容。科舉具有強大的“指揮棒”功能,科場命題風向很快就影響到文人的風會所向。即使是中斷科舉最久、開科時間較短的元代,科舉取士也影響當時的士人心態、學術風向和文學風貌,與文學思潮、文學創作、文學風尚之間有密切的聯系[22]。文學才能向來是科舉取士的一個主要衡量標準,科舉對中國古代文學影響的主要方面是積極的。由于科舉以文取士,形成了讀書尚文的文化傳統,因此科舉時代的中國傳統社會是一個讀書至上的詩書社會,是一個朝野尚文、大多數讀書人皆能吟詩作文的文學社會[23]。
(四)科舉與史學的關聯
科舉與史學有著非常密切的關系。中國文化中有重視史學的傳統,甚至有人認為“讀書不讀史,雖才華富有,皆糟粕耳,且不免空疏之誚。”[24]歷來科舉考試都有五經的考試內容,而章學誠說“六經皆史”,謂《易》《書》《詩》《禮》《樂》《春秋》六經,都有中國古代史書的屬性,尤其是《春秋》本身就是史書。因此,考儒家經典知識,實際上也包含史學的成分。唐宋時期的科舉有“三傳”科目,即以《春秋》公羊、谷梁、左傳設立考試科目,名為經學科目,實為史學科目。還有專門考《史記》的“一史”科,專門考《史記》《漢書》《后漢書》的“三史”科,更是直接以史書設立科目,選拔史學人才。
除此以外,歷代科舉第三場試策,一般都是考經、史、時務策,其中的史策以史為題發問。唐代進士科考試,“其所試策,于所習經史內征問,經問圣人旨趣,史問成敗得失,并時務,共十節。”[25]唐、宋和清代科舉中有考“論”這種文體,而論的內容以史論為多,尤其是清末科舉革新以后第一場試論,更是以史論為主。因此,總體而言,可以說中國一千多年的科舉制是以經、史、詞章取士。科舉重視史學的效用是讓入仕為官的人都有基本的史學素養,了解中國歷史變遷和“成敗得失”,以便在臨政治民時懂得鑒古知今,能夠有一種歷史觀和大局觀。中國古代史學的繁榮和發展,與科舉考試以史取士促進士人認真研習史書、形成重視史學的傳統和風尚是分不開的。
(五)科舉與出版業
中國古代出版業的發展受到科舉考試的推動。宋代以后,印刷術開始普及。岳珂《愧郯錄》卷九說:“自國家取士場屋,世以決科之學為先。故凡編類條目,撮載《綱要》之書,稍可以便檢閱者,今充棟汗牛矣。建陽書籍,方日輯月刊,時異而歲不同,以冀速售。”由于有廣大的市場需求,書商熱衷于刊刻科舉讀物,數量特別龐大,促使書籍廣泛流布。
策學只是科舉考試中的一種文獻,應對策問的一種考試文學。策學內容之多,稱為“經策之學,浩如煙海”[26],這些形容典籍繁多的成語經常用到科舉備考讀物中。而且,現在還看得到很多科舉文獻都有維護版權的聲明“翻刻必究”[27]。有古籍扉頁上印著“翻刻千里必究”[28],古代交通不便,要到千里之外去追究侵權,實際上很難,這種聲明主要就是一種威懾。清代還有一本《搭題芝蘭》在扉頁出版者“三余齋藏版”下標注:“翻刻是我子孫。”[29]甚至有本備考科舉之書《入泮金針》的扉頁上不僅有“翻刻必究”的字樣,而且寫著“翻刻此版,世世娼孫”[30]。估計此書很暢銷,擔心被盜版,就先聲明詛咒翻刻此書者世世代代都是娼妓的子孫,不得好死。當時學術著作或大部頭的典籍一般很少有人會去翻刻,因為成本很高而需求量卻不大,只有那些有大量需求、翻刻之后有利潤的書才有人會去侵犯版權,而備考科舉的書籍就是這類有市場、需要保護版權的書籍,所以特別有版權意識。雖然在交通不便的古代真正能夠千里追究的估計很少,但是提出追責威脅或者詛咒侵權,多少有點震懾或勸誡作用。這幾個例子都說明,科舉類書籍是中國出版史上最注重保護版權的一類書籍。
在18世紀中葉以前,中國的書籍的數量超過世界其它所有國家書籍數的總和,而科舉文獻是中國古代印刷量最大的文獻。過去有“策學之刻,何止充棟汗牛”[31]的說法,清末曾有人說:“粵自泰西以石印之法,流傳華夏廿余年,爭奇斗勝,藏書家翻印幾遍,而其盛行者,則惟時文為最。搜取陳篇,網羅軼稿,立名不下數十種,洋洋乎,誠斯文之大觀也。”[32]中國傳統出版業的興盛、文化的普及便是科舉的積極影響之一。
(六)科舉與書法的關系
科舉與中國古代書法的繁榮密切相關。唐代六門常科之一是明書科,即專門選拔文字和書法人才的科目。明經、進士科的考生通常也重視書法,因為唐代舉子獲得進士等科名以后并不能馬上獲得官職,還需參加吏部的銓選考試,考察的內容是“身、言、書、判”四個方面,其中對“書”的考察標準是“楷法遒美”,也就是要求能寫遒勁優美的楷書。唐代還有一種具有部分科舉性質的“科目選”的考試科目叫“書判拔萃科”,也是考察書法和判文。在“以書選官”的制度約束下,唐代形成了重視書法的風尚,多數讀書人楷書寫得很好。唐代之所以會出現那么多楷法名家,都與此相關。北宋中葉以后,為了避免考官認識舉子的書法影響錄取公平,在進士科考試中也實行糊名謄錄制度,安排謄錄人員將所有試卷用朱筆抄錄后再給考官評卷,考官無法看到考生原始的書寫,因此書法相對不像唐代那樣受到高度重視。
清代鄉試與會試也實行謄錄制度,但殿試名譽上是由皇帝主持,殿試卷并不謄錄,那些替皇帝評閱試卷的讀卷官的評定標準不只是看對策的內容,而且往往相當看重殿試策的書法,包括選拔翰林的朝考也高度重視書法,以致發展到后來變成過度重視楷法。山西舉人劉大鵬1895年赴北京參加會試,在日記中感嘆:“京都習尚寫字為先,字好者人皆敬重,字丑者人都藐視,故為學之士,寫字為第一要緊事。”[33]《清稗類鈔》考試類“朝考殿試重楷法”條說:“朝廷重視翰林,而取之之道以楷法,文之工拙弗計也。新進士殿試用大卷,朝考用白摺,閱卷者偏重楷法,乃置文字而不問,一字之破體,一點之污損,皆足以失翰林。”[34]戊戌變法時康有為上書改革科舉的奏折題目就是《請廢八股試帖楷法試士改用策論折》。不過,由于科舉重視書法,推動了士人高度重視小楷的風尚。現在還可以看到許多流傳下來的清代殿試卷,書法多相當精美,尤其是狀元或其他鼎甲進士的書法,一般都相當好。民國時期流傳有“大楷顏真卿,小楷劉春霖”的說法,就是指清代最后一位狀元劉春霖的小楷精美。其他狀元如陸潤庠、王仁堪在民國時期也有許多小楷字帖行世。清代出現許多小楷名家與科舉考試注重“館閣體”書法密切相關。
三、廢科舉與傳統文化的反思
科舉既是中國傳統文化的產物和重要構成部分,受整個中國傳統文化的制約,又培育與維系了中國傳統文化。1905年廢科舉,中國社會和傳統文化出現了亙古未有的巨大變化。在廢止科舉一百多年后,我們對廢科舉與中國傳統文化有必要進行更多的反思。
(一)廢科舉與中國傳統文化的斷裂
廢科舉是當時歷史條件下的必然。科舉停廢之后,新式學堂迅速增加,大量的人員出國尤其是去日本留學,中國教育很快從傳統東方模式脫胎換骨轉變為近代西方模式。因此,從教育視角考察廢科舉制的影響,較容易看到積極的方面。而從其他方面觀察,隨著廢科舉后傳統禮教和秩序的瓦解,造成社會動蕩、政治混亂、文化失衡等后果,使今人在評價廢科舉的影響時,看法更為多元。
清末民國時期,從梁啟超、孫中山等政治人物到杜亞泉、胡適、錢穆等學者,對廢科舉都進行過反思,甚至直接提出為科舉制平反。對此,筆者已經有專文論述[35],于此不再展開。
從20世紀60年代以后,中國停廢科舉的重大影響問題逐漸引起學界的重視。德國漢學家傅吾康(Wolfgang Franke)是海內外最早提出“廢科舉導致清朝覆滅”觀點的學者之一。他在《中國科舉制度革廢考》(哈佛大學出版社,1960年版)一書中,系統地分析了1900年以前改革科舉的努力,對1901年以后科舉制的改革和廢止過程進行了詳細的探討。他認為科舉制的廢止是傳統帝制國家滅亡的開始[36]。美國學者羅茲曼認為:科舉制在中國傳統社會結構中居于中心的地位,是維系儒家意識形態和儒家價值體系正統地位的根本手段。科舉制在1905年被廢止,從而使這一年成為新舊中國的分水嶺;它標志著一個時代的結束和另一個時代的開始,其劃時代的重要性甚至超過辛亥革命[37]。
還有不少學者探討了廢科舉與傳統文化的關系。如蕭功秦認為,“科舉制度的廢止,從長遠來看,就使國家喪失了維系儒家意識形態和儒家價值體系的正統地位的根本手段。這就導致中國歷史上傳統文化資源與新時代的價值之間的最重大的一次文化斷裂。”余英時指出:“科舉是傳統政治、社會、文化整體結構中的一個部分,甚至可以說是核心部分。所以光緒三十一年(1905)科舉廢止后,持續了兩千年的帝國體制也隨即全面崩解了。1905年的科舉廢止在中國傳統的‘士與現代知識人之間劃下了一道最清楚的界線。”[38]
確實,處在清末“數千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時代,中國許多傳統的制度和機構如科舉、書院、國子監、翰林院等等,在歐風美雨的沖擊之下都逃脫不了被徹底否定的命運。在相當長的時期中,多數國人以為這些都是落后的制度和機構或負面的名詞,極端者甚至徹底否定儒學和漢字,以為過去中國的一切都要不得。到了20世紀80年代以后,人們才越來越認識到,書院、科舉、國子監這類歷史上的制度和機構,其實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它在清末被時代所否定,并不意味著永遠都被否定。
科舉是高競爭、高利害、高風險的選拔性考試,有其政治、教育、文化、社會等多方面的功能。唐代實行科舉的目的之一是“置制舉以罩英才”[39],這個“罩”字十分形象生動,也就是網羅、收攏、牢籠人才的意思。清代多數省份的鄉試錄取率只有1%強,雖然多數參加鄉試的人不能成功,但是科舉制為一百多萬士人提供了一種“業儒”的生存方式,科舉成為維系傳統社會秩序和提供社會階層流動的一個重要機制。到了19世紀中葉以后,歐風美雨強勁東來,與工業化后的歐美列強相比,考試內容多為古典人文知識的科舉制,已經不適應時代的需要。尤其是面對列強入侵、中國屢戰屢敗的慘痛教訓,國人認識到既要學習西文、西藝,也須學習西政、西學,“師夷之長技以制夷”,而且“科舉為西人詬病”[40],所以在當時特定的復雜時代背景下,千年科舉走到窮途末路,不得不被廢止。
總的看來,從隋唐到明清的1300年間,在1240年左右的長時期內,科舉制是基本適應傳統社會和時代需求的。只有當工業革命到來,整個世界向近代發展的時候,在西學東漸的大潮中,科舉制才日益體現出考試內容注重古典人文知識的局限,與變化后的時代脫節。盡管在1300年科舉史上的最后時刻,科舉考試已經脫胎換骨,向近代文官考試制度轉變,但其仍然在廢科舉興學堂的大趨勢下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二)科舉文化的反思與傳統文化的復興
清末人士為了廢止科舉,曾經激烈抨擊科舉,將科舉說得一無是處。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科舉被視為腐朽落后的東西。有些人認為科舉毒害古代的讀書人,將科舉的流風影響視為流毒,民國初年甚至有直接稱“科舉毒”的說法[41]。科舉制遭遇過一個極端化、負面化評價過程,這集中體現為針對科舉的“污名化”與“妖魔化”。科舉評價的負面化傾向不僅令科舉形象受損,對科舉制被廢止產生重要影響,而且左右了20世紀以來科舉評價的基本取向,現在需要走出科舉評價的極端化困境[42]。
在鴉片戰爭以前,許多中國人以為天朝“中央之國”,萬方來朝,其他國家的人都是“蠻夷”。1840年以后,經過列強的一系列入侵,中國積貧積弱,無論是政治、經濟還是文化都遭遇空前的危機,徹底動搖了國人對自己文化的自信,乃至在文化觀念上,從清末的“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日漸轉變為民國時期實際上的“西體中用”。在強勢的西方文化面前,有些人對西方文化頂禮膜拜,甚至主張全盤西化。對儒學、書院和科舉,都曾經歷過全盤否定的時期,現在到了該重新評價的時候了。
20世紀是中華文化跌宕起伏的世紀,國人對中華文化經歷了從懷疑、否定到反思、醒悟的過程。時代已經發展到了21世紀,與20世紀初相比,中國在世界上的地位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傳統文化處于復興的勢頭,國人對自己的傳統文化也更有了自信,對科舉文化的評價必然與20世紀初不同,有必要對科舉文化進行更多的反思。張亞群認為:“科舉制與民族傳統文化構成雙向關系,在長期考試實踐中形成品類繁多的科舉文化。作為民族傳統文化的產物和重要表現,科舉制既存在歷史局限性,也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科舉考試創設的公平競爭機制及其所彰顯的擇優選才旨向,是科舉文化的精華所在。”[43]
無論今人如何評價科舉,無論科舉制有何千秋功罪,它已成為中國傳統文化中的重大存在。科舉與1300年間中國的政治、教育、文學、社會心理和習俗等方面密切相關。科舉雖然被廢止,考試卻不可能廢止,千年科舉留下的科舉文化遺產仍然在中國許多方面無形地存在。科舉時代所形成的公平競爭擇優錄取的機制、重視教育勤苦向學的習慣、讀書至上片面應試的學風、學優則仕重道輕器的觀念……無論這些傳統和價值觀是否合理和積極,都對現代中國社會深具影響。因此,充分認識并深入研究科舉制度和科舉文化,在今天還有明顯的現實意義。
而且,由于中國的示范,日本曾有兩百多年實行過科舉制,朝鮮半島、越南曾經長期實行過科舉制,以漢字和儒學為核心的中國文化在東亞國家得以廣泛傳播,科舉文化在東亞世界仍然具有深刻的影響。而歐美國家借鑒中國的科舉建立了文官考試錄用制度,這是中國文化在域外影響的一個重要方面,是近代以來少有的被西方國家借鑒過的中國制度,促進了世界文明進程。因此,在一定意義上,科舉堪稱中國的“第五大發明”。
英國哲學家羅素在《中國問題》一書中說:“科舉制無論是好是壞,它對中國文化的影響相當深遠。它的好處有:造成一種尊重學問的風尚;取消了士大夫階層;選拔出來的人都是勤學者;雖有異族武力征服中原,但中國傳統文化卻得以保留。”[44]隨著世事的變換和對東西方文化了解的加深,中國人逐漸明白:雖然千年科舉有其局限和弊端,但它對維護多民族國家的統一和保持較高的文化水準起過重要的作用,被周邊國家模仿借鑒,并對西方國家產生過影響。科舉是中國歷史上的重大存在,科舉文化已經成為中國傳統文化的基本構成和核心要素之一。因此,研究科舉是探索中國傳統文化奧秘的一把鑰匙,科舉學是傳統文化領域中一門重要的專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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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illennium Imperial Examination and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LIU Hai-feng
Abstract: The reason of imperial examination system becoming selection standard for talents in China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ree aspects of the ideological and cultural basis: the theory of learning to be excellent and then to be official, the theory of governing the country by virtue, and the concept of fair examination.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 had a great and far-reaching influence on many aspects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such as Confucianism, education, literature, history, publishing and calligraphy. After abolishing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 for more than 100 years, it is necessary for us to reflect more on it, and on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Imperial examination is a traditional examination system with world influence. It is an important existence in Chinese history. Imperial examination culture has become one of the basic components and core elements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Therefore, the study of imperial examination science is a key to explore the mysteries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imperial examination is an important specialty in the field of traditional culture.
Key words: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imperial examination; imperial examination science; imperial examination system; imperial examination culture; abolishing imperial examination
(責任編輯? 李震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