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巨翅白鳥》是洛陽青年作家維摩的第一部小說集。小說中呈現了不同敘事手法,其中同名小說代表了這部小說集的精神內核?!鞍坐B”是一個顯而易見的象征意象。閉環式寫作具有形式和內容的完美統一。小說中,作者的文學故鄉洛陽如一角紅檐在叢林掩映中若隱若現,但還沒有形成完整的空間形象。多篇小說開頭和結尾別具匠心。這些不同風格和敘事手法的小說,體現了作者在小說創作之路上的不斷求索。
【關鍵詞】 敘事;精神內核;開頭;結尾
【中圖分類號】I207?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0)15-0014-02
《巨翅白鳥》是洛陽青年作家維摩的第一部小說集。總體來說,這部小說文筆老辣自如,敘事活色生香,修辭鮮活密集。無論是現實、歷史都與人性的探索緊密纏繞,直指現世與人心。對歷史和現實,對人性和全部的生活,作者有闊達的心胸,包容的態度。作者對生活觀察細致入微,對心理人性有深刻的洞察力。對男人,對女人,有浸入骨髓的透視。對環境與人的屬性的關系,有獨到分析。當然,也要看到,作者的寫作風格還不具備明顯的個人化標識,對現實與歷史也沒有超越性的再認識。在觀念的處理上,能隱約看到與文學史上新歷史主義,新生代寫作的某些相似和重合之處。但,從可讀性上來說,小說的語言和敘事都抓人,引人入勝。
一、不同敘事手法的藝術呈現
(一)小說《巨翅白鳥》向魔幻現實主義致敬
小說《巨翅白鳥》代表了這部小說集的精神內核,也是作者創作的一個理念原點。
人世充滿了各種難以預料和在劫難逃,行走人世之人除了照單全收,他們各自的掙扎和奮斗,掙扎之后的沉淪和上升,奮斗中的順遂和扭曲,落于紙上。最終被吸收,暈染出不同的形狀和色彩。而作者并不僅僅滿足于再現生活,他充分吸收了世界現代小說的營養,將此岸和彼岸交匯,如森林進入客廳,巨翅白鳥出現在人間。人可以長出白色的羽毛。變成一只鳥,這是人對現實無力或厭倦時產生的一種心理追求,是人對彼岸世界的想象。跟卡夫卡筆下的甲蟲不同,甲蟲只能匍匐人間一隅,白鳥卻是要一飛沖天。不管它能飛多高多遠。起碼與人間煙火不在一個平行軌道上。
“白鳥”是一個顯而易見的象征意象。象征著人生理想?!懊總€人都看到了白色大鳥展翅的一刻,他們深信它本應該飛翔在塵世之上,藐視村莊和城市,唾棄螻蟻和人群?!睆男≌f中的這句昭然若揭的句子中,讀者可以看出作者塑造白鳥意象的意圖。白鳥不屬于地面,不屬于如螻蟻一樣的眾生。擁有一只白鳥只能是理想,而理想注定離地面要有遙遠的距離。理想在今天儼然已經成了一個落伍的詞匯,各種現實的功利性追求已經將它擠兌得幾乎失去了立錐之地。理想,是一個奢侈而不合時宜的詞匯。小說用兩個段落來想象式地描繪白鳥給家里帶來的美妙變化?!鞍坐B施展法力把森林搬進樓房里”,家里重新充滿了生機和綠色。原本關系冷淡的夫妻幾乎要因此而冰釋前謙。當然,白鳥絕不是一個單個人要面對的問題,許許多多的人都繞不開它,而且事實上許許多多的人都曾經對它產生過憧憬。只不過,能夠一以貫之地對之保持向往并身體力行的人,迫于對現實生活的妥協或屈服,不得已而放棄。但在小說《巨翅白鳥》中,主人公后來也長出羽毛,變成了一只白鳥。“好小說必須有強烈的存在上的沖突,這種沖突不僅使作家對現實有一個進入點,更是作家在作品中推進生存的動力”。[1]這樣的魔幻現實主義手法,很顯然有向西方現代派學習和模仿的痕跡。既然現實難容,主人公唯有隨理想而去。不得不說,對現實生活對人們精神世界的擠壓給予了反諷和揭示。正如帕克所言,“對生活的刻畫也就是對生活的批判”[2]。
(二)閉環式寫作具有形式和內容的完美統一
這種敘事方法應用于小說《右臂文身說明書》中。小說開始于“我”坐上一輛出租車,然后由看到司機右臂上的文身,引出司機對故事的講述。而就在“我”產生疑竇,并由對方解開疑竇之后,事情的走勢急轉直下。右臂上最后一個空白的文身將由“我”來填充。司機的講述結束之時,也便是“我”的命運轉折之時。由此,構成了一個閉環。原以為司機在講述他自己的故事,卻反轉為講述我是如何結束生命的死亡故事。一個原本是浪子回頭的故事,變成了一個罪惡加碼的故事。只是因為,司機有把柄在一個女子手中。而“我”,一個在小說中原本比較模糊的人物,最終變成了一個結局和命運以及性格都十分清晰的人物。而這些方面,在小說中恰恰是以留白的方式呈現的,需要讀者通過閱讀和想象去補充完成。從敘事的精于設計和全盤考慮上來說,《右臂文身說明書》堪稱這部小說集中敘事藝術的典范之作。
二、文學故鄉如一角紅檐在叢林掩映中若隱若現
每一個成熟的作家幾乎都能從他的作品中看到一個屬于他自己的文學故鄉。比如,魯迅筆下的魯鎮,蘇童筆下的楓楊樹街,莫言筆下的高密東北鄉,??思{筆下的杰弗生,馬爾克斯筆下的馬孔多……這在中外著名作家的筆下,早已經成為一個標志性的文學景觀。維摩大概也有在其小說中展現文學故鄉的意圖,只是他的小說創作還沒有達到一定的深度和厚度,他也還在不斷地創作更新中,隨著時間的推移,維摩筆下的文學故鄉應該會逐漸顯露出清晰的輪廓和質地。
文學敘事中,地域性的影響和呈現是顯而易見的?!毒蕹岚坐B》中,雖然只是碎片化的書寫和局部特征的描摹,比如洛陽的湯城文化,洛陽的地標性建筑九龍鼎與陽具的比喻。這雖然已談不上先鋒,但仍然讓人耳目一新。在洛陽這個比較保守的城市里,使用這樣的修辭,也是需要一定勇氣的?!熬哦际小焙汀靶徘颉弊屓溯笭栆恍?。牛肉湯和其他什么湯讓人口舌生津?!吧谔K杭,葬在北邙”,邙山作為洛陽自古以來重要的帝王陵墓集中地,揚名天下?!囤狡鎮b傳》選定邙山作為人物活動的地理空間,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認為作者把筆觸伸到了洛陽的歷史縱深處?!囤狡鎮b傳》是對唐代傳奇的現代演繹,加入了與龍門石窟和白馬寺、上清宮有關的情節。昆侖奴最后不再為奴,喬峰在上清宮學拳。20世紀40年代日本人攻打洛陽城。當然此喬峰非彼喬峰,后來不過是一介混混,最終吃了牢飯。在敘述語言和人物語言上,洛陽方言中某些詞匯零星出現。但作者沒有主打地域性品牌。作者的文學故鄉洛陽如一角紅檐在叢林掩映中若隱若現,但還沒有形成完整的空間形象。
三、開頭和結尾的藝術處理別具匠心
《巨翅白鳥》中,小說開頭往往簡潔而直接地切入某個生活橫截面。這是一種有效的突兀,給人疑惑、驚訝、暗示,總之引人進入文本。如《空瞳》開頭,“唐素素終于如愿以償,當上了瞎子?!比绱擞羞`常理的話,令人極想一探究竟。《巨翅白鳥》的開頭,“大雨下了三天,神仙趁漲水逃走了……”何為神仙?小說一開篇,就將一枚疑竇拋給讀者。有的開頭,貌似傳統,如《倒敘流年》的開頭,“一九九八年夏季的某一天,第二堂課結束后,我哥帶著他的狗腿子們呼嘯著從樓上的復習室席卷下來,擠得下樓做操的人流東倒西歪。”沒有傳統現實主義小說的楔子的作用,儼然一幕電影的開頭,畫面感與動態感極強。
《細腰》的開頭:“何小腰人如其名,纖腰如柳,盈盈一握”。恰如女主人公迎面走來,生動可感?!痘剜l》的開頭:村里都是疙瘩路,走得人灰頭土臉。直接進入作品的物質空間,“疙瘩路”,“灰頭土臉”這樣的語帶雙關的詞匯,對情節的過程和結局有了某種暗示的意味?!都t纓在手》的開頭:他說,你知道為什么叫斷鴻縣嗎?這絕不是一句簡單的無特別意義的問句。斷鴻二字,極為隱晦地對小說可能傳達的復雜意味掀開了一角。宋詞中,斷鴻一詞帶有渲染人生孤寂與悲涼之意。因而,這樣一個簡單的地名,就不是一個單純的地名。類似于《花腔》里的“青埂峰”,其實別有用意,包含了對人世的總體認知和態度。
故事不是小說的全部,但小說往往包含故事。一篇小說的完成,一定要考慮到讀者的參與。因而,一篇引人入勝的小說,不可能不在乎開頭的設計和效果。在這方面,作者無疑洞悉各種小說的開頭,簡潔,有意味,是作者抓住的兩個基本點。
在結尾的處理上,小說多戛然而止,但余音裊裊,引人思考?!犊胀返慕Y尾,寫唐素素在經歷了棋海沉浮后,收獲了人生智慧,“贏得不多不少,回回都是一目半”,可以說是深得傳統中庸與入世哲學相融合的精髓。《巨翅白鳥》在老王和老桑關于白鳥是否妖精的對話中落幕?!袄仙O肓讼胝f,它太漂亮了?!币驗椤疤痢倍谘?,所以勢必要飛走。 這大概也是理想在當下生活中真實的境遇寫照?!囤狡鎮b傳》結尾,“大俠的故事,總算是翻了篇”,既有對傳統俠文化的消解快感,也有一絲悲涼之意。武俠畢竟是成人童話,在真正的成人世界,童話的光環最終消失?!兜箶⒘髂辍返慕Y尾,“我猜她后來撕掉了那張畫,因為直到今天,我耳邊仍然是紙碎的聲音”,以這種帶有超現實主義的手法,交代了一場青春事件的無疾而終,以及在“我”內心所引起的長久的失落。《量子錄夢機》的結尾,跟題目有很大的落差,“畢竟,一臺高壓柴油發動機也就三四萬塊錢而已”,一句話,讓讀者從對科幻文本的期待中回到的地面,原來這是一個有關人間溫情的故事。《右臂文身說明書》的結尾,“那正是我放在后備廂里的扳手”,一個寒光閃閃的結尾。結局已經無須多說。
無論是開頭還是結尾,作者都做到了以一種先鋒的意識來書寫,可見作者有十分自覺的文體意識。不管作者如何在敘事上做足功夫,不同的人生風景,人性的至深之處,當是作者落筆的指向所在。
維摩在新書分享會上說,他的這部小說集盡量選入了敘事手法和不同風格的小說,以此證明他在小說創作之路上的不斷求索。小說是敘事的藝術,敘事上的匠心,使得故事本體被講述得別開生面,既保留了讀者對傳統小說的“故事”期待,又滿足了當今鑒賞水平較高的讀者對智慧與審美雙重滋養的需求。從接受美學的層面上來說,一個優秀的寫作者一定要有這樣的寫作認識,“作者和讀者是平等的”,才能在寫作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參考文獻:
[1]謝有順.通往小說途中——我所理解的五個關鍵詞[J].當代作家評論.2001,(3).
[2]H·帕克.美學原理[M].張今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203.
作者簡介:
朱彥芳,女,漢族,吉林白城人,碩士,洛陽師范學院新聞與傳播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現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