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永河
1.手機
合影照拍完后,很多人都意猶未盡,還想“繼續”。但太陽已經升得跟高了,氣溫也明顯加劇。不知誰在人群里叫了一聲,“下午可以帶手機自己拍!”——馬上就聽到了歡呼聲。
我滿心疑惑,想,手機——他(她)們有自己的手機么?大概也不過是爸媽用過了的“二手貨”吧?
下午剛上課,我進了班里,發現他(她)們早就“炫”上了。
應該有一半學生——他(她)們手上都拿著手機!只有個別人是在自嗨,更多的人是在與別人“合影”:各種表情,各種手勢,“花樣”繁多,不一而足。
見我進去,童鞋們紛紛過來與我“單合”。我又“發現”,他(她)們都在使用“美顏相機”:“我”頭上有兩只“貓耳朵”,嘴上長長的“貓胡須”。呵呵。
——但這還不是這篇短文的結尾。這篇文稿的結尾是這個:自拍桿!
我以前從來沒有研究過這種“設備”,只籠統地認為不過就是把手機卡在一個可以自由調節長短距離的桿子上面而已。這次可是“就近”地搞清楚啦:
自拍桿上面有數據線,數據線可以連接到手機,數據線的另外一個“終端”是在桿子的手柄部位,那個部位有按鈕!
哈!
2018年6月27日下午放學時間
2.道歉
早上拍班級畢業合影照時,有幾個男孩子老是“不聽話”,不是對我發出的“要求”置若罔聞,就是站那兒不動彈。我快速過去,對那幾個人“動手”了:拿巴掌“擼”他們后腦勺,一人一下。其實我只是想“提醒”一下,并不會來“真格的”。以前我偶爾急了也會那樣“表演”一兩次,他們也能夠意會:我的真實意圖和我表達的“方式”。
但這次我碰上了“意外”——
我第二次走過去“動手”的對象是班上平時最能“叫喊”的一個男孩子。我“擼”完后看見他眼睛里面浸著淚。
“咋?”我說,“不樂意啊?”
雖然我當時那么說叨,那么“掩飾”,但我知道,那個男孩子他受到了傷害。事實正是如此,即使我這邊是出于絕對“無意”,但也不能否認傷害的存在。
我“找”了個機會——在他下課洗了手回教室的路上對他說“對不起”。
我知道,我不是在“表演”某種姿態,我是在表達我自己,表達我自己的情感。
2018年6月27日課間
3.辦公室
課間辦公室閑坐,幾個女老師閑談起來:我身后的小何,周歲孩子的年輕媽媽;小何對面是大孫老師,大孫老師背對著的小孫老師;還有我斜對面的小許,前不久剛結婚。這次她們談到了一個近乎私密的話題。我平時跟大家玩笑慣了,她們也就不回避我的在場,而且往往要我加入其中。她們的方式常常是拿我來開涮,我隨機給予回應,于是辦公室就會爆出陣陣笑聲。
我很高興辦公室有這種氣氛。我清楚,我對這一切都負有責任。
4.教室
下午有一節空課,我在班上處理完作業,要孩子們預習一下新課。因為不是正式上課,孩子們就比較隨意。我提醒了幾次,不大湊效,我就打開手機開始錄影。
這招可見效了。馬上有好多人拿出書本,裝做用心讀書的樣子;先前有一些大聲說話的人,現在也放低了聲音。最后排那個女孩子,平時課上小動作最多,見我錄像,她開始起勁地拿書本打同桌男孩子的頭,要他抓緊時間完成還沒有完成的作業——我先前安頓過她要她催促一下同桌,她就以她自己的方式更加起勁地“催促”。
錄了一段,我在講桌上面看錄影回放時,幾個孩子跑過來一同觀看。
“老師,不要把它發到群里!”那個女孩子看完后對我說。
她說的是微信群,每個班都有一個家長微信群,用來發送通知和每天的家庭作業。我們班微信群我是群主。
那個孩子回到座位,又喊了一聲:“不要發群里!”
哈!她到底還是意識到了有一個“自己”。
2019.6.5午后
5.擁抱
她一邊叫著一邊快速迎上來,張開雙臂,抱住我:
“不會是專門來看我的吧?”她說。
“就是專門來看你的啊!”我笑說,拿手拂了一下她頭頂的頭發。我注意到,她個頭剛到我眼睛那么高。
坐下后我告訴她,那是學校里安排的一次“任務”,挨門挨戶地家訪。
九年前,我調到我現在的這個學校來任教,那時她五年級。現在,她在銀川一個職業學校上學。回家以后我們聊qq,我確切地知道了她在家的原因。她學校流感傳染,放了一周的假。
教書三十二年了,和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擁抱,這在老楊可是第一次哇。呵呵。
2019.12.9午間
6.暫別
不在學校才兩三天時間,就有童鞋在微信和空間里面留言,問我,埋怨我不管他(她)們了。
原來,在童鞋們的認知中,我“在不在學校露面”意味著我“在不在乎”他(她)們!
面對他們的單純和“直接”,我感慨良久。在過去的兩個學期中,我每天面對著他們:我耳提面命,不厭其煩;我滔滔不絕,神采飛揚;我怒形于色,不置一詞。我反反復復申述我的那些“理念”,我孜孜矻矻施行著我的那些“方法”。
在他(她)們面前,我一次次地克制著我自己。面對絕大多數人的懶散“惰性”和一部分人身上那種天然的“自由”習氣,我也惱怒,但我從來不讓自己粗糙到認不出“自己”的地步:我n多次公開強調,“我將永遠保持三秒鐘沖到某個人面前的權力”,但我清清楚楚知道,我“廣告”的是一個“提醒”而不是一次威嚇,我表達的是一種“真實”而不是一個宣言。
是的,表達“真實”:語言的真實和情感的真實。
雖然我知道,他(她)們中未必有人能夠完全領會我的最終意圖,但我還是會“一如既往”。我相信,我在“播種”。
我相信,總有一天,他(她)們中會有人“從自己那兒”醒悟過來:原來,人生真的是一樁高出于生存的“事業”。
是啊,生存只是“事情”,只有人生才能夠成為事業!
我相信這個。
因為我知道,我將活在他(她)們情感中而不是僅僅活在某種“回憶”里面。
2018.7.4-6,興仁辦公室和中衛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