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嬰戲圖節日民俗文化釋讀

高黎 成姝瑤

摘 要：嬰戲圖是中國傳統繪畫技藝的一種表現形式，體現了中國泓涵演迤的文化。它不僅是具有審美功能的作品，其中還蘊藏著珍貴的歷史民俗文獻資料。文章以清代嬰戲圖為研究對象，以節日民俗為切入點，對清代嬰戲圖中展現的節日民俗文化內涵進行分析和梳理，進而使人們對清代嬰戲圖所蘊含的節日民俗文化有更深的了解。

關鍵詞：清代;嬰戲圖;節日民俗;以圖證史;文化釋讀

一、妙手丹青：描繪童真童趣

孩童天性活潑可愛，天真爛漫，愛玩是他們的本性，每個人也都是從孩童時代成長起來的，孩童形象往往能吸引住更多人們的眼球。再言之，古人為了延續香火，對繁衍子嗣這件事十分重視，在這種傳統思想的禁錮下，民間百姓對祈子的任何形式都極其關注。因此應運而生出大量嬰戲題材的作品，部分作品也寄托了老一輩對其子嗣的期盼、祝福之情，深受大眾喜愛。其中描繪有關傳統節慶活動的繪畫展示了中國博大精深的傳統節日文化內涵，如實呈現出時代的節日民俗特征。此類嬰戲圖的產生源于中國一脈相承的傳統文化，是在深厚的文化底蘊中延伸出的藝術表現形式，從講故事的角度以生動直觀的圖像語言向大眾傳遞民俗文化，通俗易懂。

清代部分具有代表性的嬰戲題材畫家受西方畫家郎世寧的影響，學習了西方繪畫技法，其嬰戲圖與其他朝代比眾不同，主要體現在色澤較鮮潤，畫風更精細，如焦秉貞的畫作。由國家圖書館收藏的焦秉貞《百子團圓圖》描繪了十六幅孩童嬉戲的畫面，生動形象，妙趣橫生，整體設色清麗，孩童形象稚拙可愛、鮮活靈動，神情惟妙惟肖，畫面中西結合，既運用了西方透視手法，又保留了國畫工筆的技法，精妙地繪制出孩童嬉笑打鬧的狀態，是清代嬰戲圖中的佳作。

清代還有許多畫嬰戲圖的名家，比如金廷標、丁觀鵬、閔貞、侯權、姚文翰等。金廷標的代表作有《群嬰斗草圖》《歲朝圖》《戲嬰圖》等，整體色調濃艷，筆觸銳利。侯權的《太平景象·十二屏》以十二條屏的形式、兼工帶寫的手法繪聲繪色把百個孩童過春節的游戲活動描繪出來，畫面張弛有度，洋溢著熱鬧喜慶的氛圍。

二、以圖證史：展現節日民俗

嬰戲圖所涉及的內容有拜佛、跳百索、下棋、玩鳥、戲荷捉柳、放鞭炮等等，種類繁多。《中國藝術圖集》中寫道：“嬰戲圖也常作為節令畫中的年畫，張貼于屏壁，增添年節的喜慶氣氛。”故嬰戲圖有些內容直接表現出傳統節日的風俗活動，也間接傳達出了民俗文化內涵，以其獨特的魅力展示著我國的傳統節日文化。

2.1 端午節

在清代五月初五，亦是我們俗稱的端午節，民間百姓會將鐘馗像懸掛在堂中或門上，當時的孩童還會把鐘馗像、鬼作為木偶玩具來戲耍，俗稱為儺戲表演。焦秉貞的《百子團圓圖·貢福圖1）描繪了孩童扮演小鬼和鐘馗進行貢福的場景，鐘馗的扮演者露出

一副驅除鬼魅的兇狠樣子，并拿出捉鬼大師的氣勢，迫使小鬼的扮演者又是引路，又是打燈籠照路，恭敬抬著寫有福字的紙盒向鐘馗進獻。畫面中的人物神態各異，畫家用兼工帶寫的手法把人物神情刻畫得惟妙惟肖，整體色調清麗清雅，可見焦秉貞深厚的繪畫功底。他的《午瑞圖》第四、六開（圖2）描繪的也是端午節兒童扮演鐘馗驅魔除邪的儀式。這些嬰戲圖用孩童嬉戲的方式把端午節的民情風俗繪聲繪色地描繪了出來。清代富察敦崇所寫的《燕京歲時記》當中記載道：“每至端午節，肆間用尺幅黃紙，蓋以朱印，或繪畫天師鐘馗之像，或繪畫五毒符咒之形，懸而售之。都人士爭相購買，粘之中門，以避惡。”可見當時民間百姓在端午節懸掛鐘馗像之俗是非常流行的。

戲蟾蜍在清代也是一種流行的嬰戲題材，與端午節民俗息息相關。清代佚名的《嬰戲圖》（圖3），用團扇的形式描繪了孩童戲蟾蜍的行為舉止。畫面中有兩個孩童，一個跪在地上的孩童試探性地伸出手想要玩另一個孩童手上用繩系的蟾蜍，小心翼翼的樣子仿佛能看到他的恐懼。兩個孩童身旁各站有一個侍女照應，表明孩童家庭富貴。跪在地上的孩童旁邊放著菖蒲、艾草、石榴花、蒜頭和山丹五種植物，即五瑞草。古人因農歷五月的天氣漸熱，容易滋生蒼蠅蚊蟲，百毒齊出，導致傳染病的發生，故把五月稱為“惡月”。端午節尤為熾熱，所以就采用菖蒲、艾草、石榴花、蒜頭和山丹這五種植物來預防各種毒害，蟾蜍就是所謂的五毒之一。任頤的《午瑞圖》中亦畫有五瑞草，圖文互證，更具說服力。端午節五瑞草的出現，也為孩童們提供了游戲的玩法，清代李聲振的詩《斗百草》寫道：“一帶群腰繡早春，踏青時節小園頻。斗他遠志還惆悵，為有宜男最可人。”詩前小序云：“古人已有此戲，以吉祥而少見者為勝，閨人春日為之。”由此可見斗草游戲的確存在，而且在古代也是孩童喜愛玩的游戲之一。清代焦秉貞的《午瑞圖》之三和金廷標的《群嬰斗草圖》也力證了這一點，還為觀者提供了斗草的具體玩法。焦秉貞的《午瑞圖》（圖4）描繪的是五個孩童在一起斗草的畫面，由一個孩童蒙住另一個孩童的眼睛，蒙上眼睛的那個孩童要靠手摸草的形狀特點說出草的名字，畫面中孩童的腳邊有一地丟掉的花草，看樣子他們玩的時間夠長，且玩得不亦樂乎。斗草游戲分為“文斗”和“武斗”，焦秉貞所繪的斗草畫面屬“文斗”，在金廷標的《群嬰斗草圖》（圖5）中，我們可以看到斗草的另一種玩法“武斗”。見畫面左下角的兩個孩童正在焦灼地拉扯著草，草呈十字狀相互交叉，比的是誰的草更具韌性，不斷則獲勝。斗草作為宗教信仰習俗，有驅毒消災之意，與蛇蟲滋生、百毒齊出的五月端午在時間上形成對應關系，故斗草游戲也是端午節的民俗之一。

端午節還有一項重要的民俗活動——劃龍舟。民間百姓一為祈求農業豐收，二為驅除瘟疫，在端午節這天，孩童們要喝雄黃酒、穿五毒裹肚、劃龍舟，還會戴面具仿儺戲，以驅邪避瘟疫。清代焦秉貞《百子團圓圖·游龍》（圖6）描繪的就是端午劃龍舟的場面，龍舟上的孩童有的扮演鐘馗和小鬼，有的用力敲鑼和鼓，有的賣力吹嗩吶，整個畫面充滿了童趣，華喦的《嬰戲圖·游龍》（圖7）描繪的是孩童玩龍舟的場景，即使不能劃龍舟，也要拉著龍舟向前走。題有“試拽青龍地上行”的字，畫面簡約，李振聲的《百戲竹枝詞·龍舟》詩前小序曰：“舟作龍形，上色彩幡，置簫鼓為樂，近津門亦有。五日演者。”清代史料記載的龍舟與上述畫跡中的龍舟相一致，看來劃龍舟這個端午民俗活動在清代很盛行。

2.2 春節、元宵節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王安石的這首《元日》向我們傳達了春節放鞭炮的習俗活動，取除舊迎新之意，亦有驅鬼逐崇的寓意。春節是我國最隆重的節日，應運而生出不少描繪春節場景的繪畫，被稱為歲朝圖。不少畫家就把嬰戲圖與歲朝圖相結合。比如清代姚文翰的《歲朝歡慶圖》（圖8），其畫面底部有兩個孩童點爆竹，其中一個畏畏縮縮，膽小地捂住耳朵，站在很遠的地方觀看，另一個點爆竹的孩童，造型生動傳神，加上后面孩童嬉戲的場面，整個畫面充滿節日歡慶的氣氛。這樣的組合既表現出孩童天真爛漫的童趣，又體現出民間百姓祈求福瑞的心理訴求。

清代元宵節，把孩童們玩耍的紙燈稱為兒燈，造型別致，種類繁多，并含有特定的吉祥象征寓意。比如魚造型的燈象征年年有余，元寶形象征招財進寶，石榴形象征多子多孫等等。清代佚名的《升平樂事圖》（圖9）就描繪了元宵節孩童們玩花燈的場景，花燈別致的造型映襯出古人豐富的想象力和創造力，畫中充滿了孩童們天真無邪的笑容，營造出喜慶祥和的氣氛。清代閔貞的《八子觀燈圖》，描繪了八個孩童圍觀一盞花燈的欣喜之態，畫面極具情趣。另外，在中元節也有燈會，是以放河燈的形式存在，用于祭祀祖先，屬于迷信活動。清代佚名的《燈輝綺節圖》則描繪了孩童在春節舞獅滾繡球的熱鬧場面，還有舉著各種造型兒燈的圍觀孩童，表現出節慶歡樂祥和的景象。清代李聲振《百戲竹枝詞·獅子滾繡球》詩前小序曰：“以羊毛飾為獅形，人披之，滾球跳舞。”可見文獻與繪畫相互印證了舞獅是清代過春節和元宵節的重要民俗活動。

2.3 清明節

清代嬰戲圖中的許多游戲也與清明節民俗有關，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放風箏、打陀螺、蕩秋千、蹴鞠。這類題材嬰戲圖不僅表現出孩童愛玩的天性，讓后人了解當時孩童的興趣愛好，也讓我們對當時清明節的民俗文化有一定認知，為我們提供了形象的圖像資料。清代李孚青的《打陀螺》寫道：“清明佳節柳條拖，放學兒郎手折多。早送爺娘上墳去，好尋閑處打陀螺。”說明當時清明節有打陀螺的習俗。清代新元的《得羅形狀似蓮蓬》，描繪了三個孩童在聚精會神打陀螺，并且旁邊有六童觀看的畫面。孩童形象雖有夸張變形之韻，但生動活潑之感猶存。

蕩秋千也是寒食節與清明節期間的習俗之一，焦秉貞的《百子團圓圖·蕩秋千》（圖10）就是描繪了孩童在清明節前后興高采烈蕩秋千的景象。畫面中孩童排隊等著玩秋千，有的等不及了就開始催促起來。畫面緊湊，色調清雅，孩童神情生動形象。

與清明節有關的重要民俗還有放風箏，此節前后春風和煦，不失為放風箏的大好時節。古人認為放風箏可以除去身上的晦氣，便以此娛樂討個吉利。清代李聲振的《放風箏》詩前小序云：“以線系紙鳶，乘風綻之，恒在清明前郊外也。”由此得知清代放風箏的時間和地點。焦秉貞的《百子團圓圖·放風箏》（圖11）則描繪了孩童在春暖花開之際放風箏的畫面。畫面結構富有層次，具有表現力，畫中風箏為蝙蝠形，因“蝠”與“福”同音，故蝙蝠有福氣之寓意。所畫孩童的神情使放風箏的喜悅呼之欲出。還有清代佚名的《升平樂事圖》、錢慧安的《四季童趣圖》，徐綬臣的《春日放鳶圖》等均描繪了孩童興高采烈放風箏的畫面，且畫中風箏形象均帶有吉祥寓意。

三、結 語

清代嬰戲圖的節日民俗文化主要表現在仿儺戲、放風箏、觀兒燈、劃龍舟等起初是春節，元宵節，清明節，端午節必須舉辦的祭祀活動，目的是為驅邪除魔，辭舊迎新，迎祥瑞之氣。如實描繪的畫面中所蘊含的節日民俗文化信息，是難得的圖像材料，以圖證史，繪聲繪色地呈現了當時豐富多彩的節日民俗活動，也反映了清代繪畫的藝術水平，這些節日民俗的具體內容在嬰戲圖這類繪畫中顯得尤為生動。

（陜西科技大學設計與藝術學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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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焦秉貞〈百子團圓圖冊〉為例》[D].天津師范大學，20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