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衛電影中的后現代主義風格研究

王可 王潼

摘要：在高度商業化的香港影壇，導演王家衛以鮮明的形式主義與濃厚的表現主義闡述了后現代主義電影美學的藝術特色。他憑借獨特的個人思想、碎片化的影像敘事、風格化的鏡頭語言，向觀眾展現了與傳統電影不同的影像世界。本文以王家衛導演的《重慶森林》《花樣年華》等影片為例，通過分析電影中的敘事方式和視聽語言，對其后現代主義風格進行研究。

關鍵詞：王家衛電影；后現代主義；敘事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0）19-0116-02

一、后現代主義敘事表達方式

對于后現代主義電影來說，任何深度都是人們為了達到某種目的而強加的，所以深度拆解、消解以及不確定性成為后現代主義電影的主要風格，表現出獨特的敘事風格和主題內涵。后現代主義電影反對線性的、單一的敘事模式，習慣拆分敘事結構，甚至消解敘事結構，可以給觀眾提供一種“解構式”閱讀的方式，也正是這種敘事方式給受眾自由想象的審美空間[1]。

（一）敘事主題的后現代性

20世紀80年代，后現代主義思想開始在香港出現，香港特殊的經濟發展方式和多元化的文化背景都對王家衛產生了很大的影響。王家衛的電影不論是影片特色、主題表達還是敘事風格都與香港這個特殊都市、當代電影及文化界緊密契合，而后現代文化是與當代社會的高度商品化和高度媒介化聯系在一起的。香港文化是中西文化的交融，它的重要性就是后現代性[2]。香港多元性的文化和電影類型以及當代國際電影潮流成為王家衛電影敘事主題的文化背景，他用獨特的敘事主題闡述現代都市內涵，讓迷茫的青年產生共鳴，以鮮明的、具有個人特色的表達方式表現都市青年內心的迷茫與孤獨。

王家衛的所有作品主題都是統一的，且情感表達統一、具有連續性，這也是王家衛后現代主義風格的突出之處。王家衛電影的重點不是闡述一個完整的故事，而是通過影片主題，呈現給觀眾一種獨特的氛圍、情感與心理感受。以《重慶森林》為例，影片專注于愛情，沒有哭泣、沒有爭吵，平和地將愛情演繹到一種全新的境界。《重慶森林》講述了兩段獨立而又毫無關系的感情故事，涉及4位主人公，而唯一的交集就是小食店。在這部影片中，王家衛通過個人獨白、時間變化描述了當代都市青年情感上的偏執與專注，展現了都市人飄忽不定的情感關系與內心的茫然不安。影片反映的是后現代生活的狀態，且主題可以概括為藝術作品不再是一個相互關聯的有機體，這也是后現代主義的一個重要特征。

（二）敘事結構的碎片化

與傳統線性敘事不同的是，王家衛的電影敘事結構呈現碎片化形態。他的大部分作品打破傳統的常規線性敘事結構，采用拼接式手法，以蒙太奇思維將片段化的構思重新排列組合成全新的片段。例如，影片《一代宗師》由碎片式的情節組成，通過獨白式的臺詞和葉問的回憶串聯故事，使葉問的人生軌跡和宮二的內心情感交織在一起，影片看似凌亂，但擴展了觀眾聯想的空間，給影片增添了一種詩意的美感[3]。在影片《花樣年華》中，王家衛消解了二元對立，講述了一段婚外情故事，探討了關于家庭和婚姻之間的關系。但影片中并非對這種關系進行批判，而是用碎片化的敘事表現出婚姻給人帶來的束縛和傷害。《花樣年華》沒有按照傳統的開端、發展、高潮、結局串聯整個故事，而是通過細碎的敘事情節拼貼而成。王家衛開始用一段字幕展開——“她給他接近的機會，他沒有靠近。她低著頭，轉身走掉了”，通過這段文字含蓄隱晦地表達了影片的故事內容。與王家衛以前的影片一樣，整部電影只保留了某種支離破碎的情緒，零碎松散，但卻讓觀眾回味無窮。除此之外，影片省略了部分情節，利用碎片化的拼貼敘事給觀眾留下眾多猜測揣度的空間，如影片中沒有著重描寫兩個人是如何聯系后開始約會的，只是通過在狹窄的樓梯和走廊里相遇表現出暗生的情愫。在后現代社會中，人與人之間的聯系是疏離、充滿巧合的。影片中不論是蘇麗珍還是周慕云，還是陳先生和周太太，都沒有直接展現彼此的關系，而是通過人物的動作和臺詞去串聯，如蘇麗珍按門鈴，周先生開門，但蘇麗珍停留在門上的手卻無意識地劃拉著，表現出人物內心糾結的情感。這樣的敘事結構使電影情節出現偶然化、片段化的特點，隨著碎片化情節的發展逐漸拼湊成一個閉環的故事，這無疑是對傳統敘事上的一種突破，符合后現代主義“拼湊”的特征[4]。

二、后現代主義美學風格的視覺呈現

（一）風格化的鏡頭語言

在整個影像表意系統中，鏡頭語言是空間造型和營造視覺節奏的手段，包括景別、構圖、拍攝方式等。在電影中，王家衛擅長用新鮮、個性的運動鏡頭來表達影片主題，營造一種緊張感與壓迫感，其拍攝手法顯現出的隨意性、不確定性和偶然性正是后現代主義電影的突出特征之一。例如，《墜落天使》中天使一號黎明在殺人的過程中，搖晃的鏡頭畫面穿插著慢鏡頭、混亂的人群；《重慶森林》開場就是手持拍攝，小武和女毒梟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奔跑及女毒梟在躲避印度人追殺逃跑的鏡頭等，這樣的鏡頭使用表現了現代都市的動蕩和人物內心的浮躁。王家衛在表現作品主題的同時也塑造了一個不安、慌張、變形的現實都市世界。廣角鏡頭使觀眾視野開闊，呈現給觀眾夸張的透視和扭曲變形的邊緣的心理感受[5]。王家衛在拍攝電影《墮落天使》時，采用了大量的廣角鏡頭展現都市人群情感的飄忽不定，從而放大劇中人物的內心世界，詮釋了人心的壓抑與冷漠的社會，很好地表現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這一主題。

（二）極具特色的畫面造型

王家衛受到居住城市生活空間的影響，其電影中的構圖也極具特色。他擅長表現人物內心，喜歡以門框、窗戶、走廊為框架，將劇中人物局限于框架內，增強框架構圖強化空間的作用。《花樣年華》講述了一個關于婚外情的故事，在為數不多的場景中，王家衛將特定空間內的情節表現得淋漓盡致。當周慕云的妻子給周慕云打電話的時候，透過橢圓形的窗框，她的背影呈現在觀眾眼前。前景障礙物重重，人物在遮擋物面前若隱若現，這樣的構圖方式使影片更具有縱深感。王家衛還喜歡用不規則構圖來營造復雜的心理，如在《重慶森林》中，其使用冰箱的鏡面產生的疊影構圖制造真假難辨的幻覺，來展現主人公小武固執的感情與紙醉金迷的生活等。警察663在為前女友買沙拉的時候，前景被虛化，畫面極具拉伸感，這樣的窺視視角鏡頭讓觀眾有身臨其境和置身事外的感受。

王家衛電影中的色彩主要基調為暗調，他擅長使用明暗對比來展現劇中人物的內心狀態和情感變化。《花樣年華》主要色調為暗灰色，街道、樓梯、走廊甚至是房間昏暗的色調都營造出一種壓抑且傷感的情感氛圍，與部分暖色調的黃色、紅色形成鮮明的對比。表現了兩顆逾越倫理道德觸碰在一起的心之間一種難以言說的情愫在光影制造的迷離幻想之中愈陷愈深，卻終究擺脫不了自身內心的束縛。影片中光線也起到了重要作用。光線不僅參與了照明，而且具有隱喻的含義。蘇麗珍和周慕云兩人在巷口模仿出軌戀人的經歷時，鏡頭通過柵欄拍攝，街道的光線透過柵欄形成陰影，仿佛是監獄的圍墻，而這也與他們的處境相似，徘徊在道德的邊界無法逾越，鄰居的提醒、世俗的眼光如枷鎖般將他們的激情囚于牢籠中無法解脫。光線的使用也巧妙地構建出了電影的創作理念和隱藏的故事主題。王家衛的電影中充滿了如此新鮮的鏡頭語言，每一個鏡頭的設計都為影片主題服務，訴說了城市中人物孤獨落寞的后現代主義情懷[6]。

三、后現代主義美學風格的聽覺呈現

王家衛電影中的音樂溫熱、獨特，充滿感性，表現了一種無法釋懷的后現代主義情緒。其類型非常豐富，有拉丁、恰恰、爵士、搖滾、電子等音樂類型。不同的音樂類型表達了后現代都市人不同的情感寄托。《重慶森林》中音樂的使用較為典型。金屬電子樂的使用塑造了神秘、冷酷的女毒梟形象；純音樂的使用塑造了失戀男子小武的悲傷與孤獨；黑人音樂的使用塑造了自由且隨性的阿菲。音樂即敘事，王家衛的電影中有很多音樂道具，如CD機、留聲機等，以音樂道具播放的背景音樂來營造環境氛圍，推動影片敘事。

四、結語

王家衛的電影如讀詩品茶一般，需要反復琢磨、細細品味。王家衛不是一位格式化的導演，他以后現代的藝術表現形式闡述自己對所處的時代與城市深刻獨到的見解，以獨特的敘事方式來闡釋電影的影像氛圍和人物情感。他是情感和細節的專注者，在影片敘事與鏡頭表現中，致力于抓住每一個細節，細膩地捕捉后現代人群的生活狀況和精神世界。相比講述故事，他更注重描繪人物；相比描繪人物，他更注重人物內心復雜的情感。其電影中的視聽語言不僅是對電影的修飾，更是對現實生活的重塑與反思。他不斷質疑和顛覆傳統的視聽語言，其風格帶有濃厚的后現代主義特征。后現代主義的敘事表達方式和風格化的視覺聽覺表意都表現出導演王家衛對于人生和電影藝術的嚴肅思考，這樣的藝術風格經過歲月的沉淀，將彰顯出更豐富的研究價值。

參考文獻：

[1] 孔慶康.王家衛電影與后現代主義[J].焦作大學學報，2010，24（01）：48-51.

[2] 杜方偉.王家衛電影的后現代主義敘事[J].芒種，2015（02）：117-118.

[3] 毛明敏.從《重慶森林》看王家衛電影中的后現代風格[J].電影文學，2008（08）：71.

[4] 唐春燕，周怡.王家衛電影中人物內心的后現代主義思想[J].電影文學，2015（09）：76-78.

[5] 袁輝.論王家衛電影的后現代主義敘事特色[J].短篇小說（原創版），2013（18）：87-88.

[6] 周琪.從王家衛的電影看后現代主義[J].電影文學，2008（05）：43-44.

作者簡介：王可（1995—），女，山東菏澤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電視編導與制作。

王潼（1995—），男，河北石家莊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新聞與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