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青年》插入語的功能考察

涂佳楠

摘 要：20世紀初期是中國的語言文字從文言文向白話文轉變的重要時期，《新青年》作為當時的重要報刊，對語言的轉變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大量的插入語的使用，是《新青年》語言運用的一個重要特點。對文獻中插入語功能的考察不僅為《新青年》的研究開拓了新的研究思路，更為插入語理論的豐富與發展提供了更多的材料參照。

關鍵詞：《新青年》;插入語;語篇功能;語用功能

插入語在語法上是句子之外的獨立成分，在語用方面，插入語是一種語用成分，它承載著重要的語用功能，不可或缺。人們在交際中若想有效地表情達意，達到預期的交際目的，就少不了對插入語的使用。刊行于中國舊民主主義革命與新民主主義革命交替時代的《新青年》是新文化運動的重要陣地，也是初期現代漢語研究的重要材料。通過對《新青年》（1—6卷）的校對整理，發現文本中使用了大量的插入語，在既有研究的基礎上，本文以《新青年》（1—6卷）中出現的插入語為基本的研究材料，考察分析了這些插入語的功能，并從語篇和語用兩個角度進行具體闡述。

一、語篇角度

黃國文（1988）指出：“語篇通常指一系列連續的話段或句子構成的語言整體”[1]。語篇有短有長，短的語篇僅由一兩個簡短的句子組成，而長的語篇則可以構成洋洋灑灑的長文章。語篇的形式具有多樣性，既可以是通過口語講話的形式出現，也可以通過詩歌、小說等文本的形式呈現。文章中人物的對話與獨白、人們的口頭交談甚至是一些文字標志都是語篇存在的具體形式。由此可知，本文研究的《新青年》語料均屬于語篇范疇。在語篇中，插入語對言語的表達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它使得語篇表達更加順暢，話語銜接更加自然。

（一）體現銜接與連貫

銜接與連貫都是語篇的基本特征，二者的區別在于，銜接體現在語篇的表層結構，而連貫體現在語義上。語篇中插入語的使用可以使得語篇相互銜接且語義連貫，比如《新青年》中關于漢語語音標注的問題，有這樣的例句：

“可見中國文中的漢字與英文當中的注音字母是不相適宜的，中國文是表意體系里的文字，雖然有一些形聲字可以表示語音，但是與英文中的音標是完全不同的。照這幾句話看來，表意體系的中國文似乎與注音字母格格不入，古已有之的漢字注音的方法顯得也不那么科學了。換言之，中國文的注音方法似乎需要更加完善的方法進行字音的標識。”

上例中插入語“可見”連接的是前后兩個句子，“照這幾句話看來”連接的是前后兩個語段，“換言之”是對“照這幾句話看來……”這一語句的銜接。這些插入語使得這一語篇在結構和語義上更加銜接與連貫，如果將插入語去掉，則會發現其前后文語義上就不是那么銜接與自然了。由此可知，插入語在語篇中具有銜接與連貫的功能。

（二）顯示語體特征

語體是指人們針對不同環境和對象使用語言的特點，是言語環境的產物，一般分為口頭語體和書面語體。《新青年》語料中有些插入語屬于口語范疇，如：說句老實話、老實說、實在的、古語說、不客氣說來、告訴你、我同你正經說、換一句話說來、憑我的良心說、老實同你說吧、你說、你想、我聽說……這些插入語在語篇中的使用，使得語篇的表達更加通俗自然。如：

斯鐸曼市長：那么在這漫長的幾年時間里我們應當如何處理這件事情呢？為了避免讓更多的人知道這里的水質不安全，我們也只能將其關閉，不然這件事情流傳出去，其嚴重后果難以預料，更別奢望還有人會來我們的浴場了。

斯鐸曼醫士：是的，確實是這樣。但不得不承認，浴場水質的問題是真的。

例句中的插入語“不得不承認”，口語色彩十分明顯，它們出現在語篇中使語篇顯得通俗自然，也顯示了語篇的口語語體特征。另外，《新青年》語料中還有些插入語屬于書面語范疇，如：由斯以談、由是言之、由此言之、統而言之、總而言之、總言之、總之、易言之、易辭以言、易詞言之、據稱、據聞、據調查……這些插入語使得語篇正式拘謹，顯示出語篇的書面語體特征。

（三）顯示語氣

插入語的使用不僅影響語篇的語體色彩，而且影響語篇的語氣，因為許多插入語本身就帶有語氣。如：誠然、不用說、不消說得、無可疑的、顧名思義、可不是、怪不得，帶有肯定、強調的語氣，這些插入語的使用會增強語篇肯定、強調的語氣;如：聽我說、告訴我、你老實告訴我、請你告訴我，帶有懇請、請求的語氣，這些插入語也會相應地為語篇帶上這種語氣。如下列例文：

斯鐸曼醫士：誠然這件事情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他們想到的、要求的，應當無償補給他們。但是我們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處理方式很容易挑起新的戰爭。

郝：我早就跟你說過這事的嚴重性，但是你一直不采納我的意見。你告訴我，如果早聽我的，事情怎么會發展到今天的局面？

二、語用角度

（一）顯示話輪承接

司紅霞（2003）指出：“話輪是會話中最基本的結構單位。指一個會話參與者作為說話人時所講的‘一番話。一個人說的‘一番話是話輪，兩個人分別說的兩個‘話輪就組成一個‘話對。一般來說，一個話對，一個話題”[2]。

《新青年》中也有一些插入語具有這種話輪轉換功能，如下面例文：

娜拉：那是記得。那時候的打扮很時髦呢！等我長大一些了，才從外地回來的吧。

林夫人：那么說，這段日子還真是讓人難忘！

娜拉：我知道此時此刻你肯定心里充滿了困惑，我想我應該要跟你好好解釋一下的。

林夫人：你聽我說，我知道也許你的本意并不是如此，但是你不覺得這樣確實有些過分了嗎？

例句中的插入語“那么說”是對上一個話輪的承接，對上面話語做了進一步的推理;插入語“你聽我說”使得說話者爭取到了說話的權利，也是對上面話語的承接，使得整個話輪完整。

（二）顯示言語特征

李華（2001）指出，日常會話中，說話人的話語都帶有自身的特點，并且這種特點具有很高的識別度，插入語被嵌入在話語當中，使得說話人的言語特征更加突出，話語更加形象生動[3]。也就是說，插入語的使用可以明示說話者說話的情感、目的以及對某一命題的意見或看法等。如：

既然大家都不是專業領域之內，那為何還為此爭論不休？據我個人觀察而論，中國人在戲劇音樂方面，已經不僅僅是思想上的根深蒂固了，不客氣說來，是從各個方面都深陷其中的，與這些專業人士討論戲曲進行新版改良和創造，這是絕對不能被容納的。

例句中“據我個人觀察而論”是說話者在發表自己的意見，“不客氣說來”的使用明示了說話者嚴肅、客觀的態度，也暗含了對思想頑固之人的嘲諷。

（三）顯示合作和禮貌性功能

何兆熊（1989）認為合作原則和禮貌原則是會話的重要指導原則[4]。合作原則就是會話雙方在交流中采用一定的方式調節說話內容，這種方式的前提是說話人假設對方樂于合作。禮貌原則是在合作原則基礎上進一步對會話起到調節作用，用以維護會話雙方的平等友好關系。在日常的言語交際活動中，插入語就是一個合作性原則與禮貌性原則發揮調節作用的常見方式，也就是說，說話者為了使會話能夠順利進行、暢通無阻，上下語義銜接連貫，有時會使用插入語來達到這種目的。如：我不瞞你說、我老實對你說、我老實承認、我真對你說、我同你正經說、我老實告訴你等等，這些插入語的使用明示了說話者所要表達的內容是真實可靠的，并非是虛假騙人的，遵循了會話中的合作原則。例如：

斯鐸曼市長：照現在的情況看來，你不覺得這本應當算作特殊情況來處理嗎？

斯鐸曼醫士：實在告你，現在的情形無論如何都還不是那么嚴重，至少照現在的趨勢發展下去，不會變得更嚴重。至于接下來的情況會演變成什么樣子，我們都只是想象，誰都無法準確預計。

上述例句中插入語“實在告你”的使用明示了說話者所說的或者即將說的內容是真實的、真誠的、發自內心的，并非虛假的信息，體現出會話的合作原則。

三、結語

綜上所述，《新青年》插入語的功能可以從語篇和言語交際兩個角度進行觀察分析，具體而言可分為六種類型，即銜接與連貫功能、顯示語體特征功能、顯示語氣色彩功能、顯示話論承接功能、顯示言語特征功能以及顯示合作和禮貌性功能。

參考文獻

[1]黃國文.語篇分析概要[M].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88：10.

[2]司紅霞.現代漢語插入語研究[M].長春：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66–67.

[3]李華.插入語的修辭功能[J].修辭學習，2001（04）：32–33.

[4]何兆熊.語用學概要[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89：133–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