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錢樹座所見圖像內涵研究
——以重慶地區漢至六朝墓葬材料為例

◎黃 偉 劉 華

（重慶市文化遺產研究院 重慶 400013）

搖錢樹座是重慶地區東漢至六朝墓葬中常見的隨葬器物，其本應與銅質搖錢樹為一體，然而由于青銅鑄造的樹體更容易被盜擾破壞或自然腐蝕，而陶、石質搖錢樹座往往容易得到保留。本文擬對重慶地區出土的搖錢樹座進行考古學觀察，并對樹座圖像所涉及的內涵進行初步解讀。

一、搖錢樹概述

搖錢樹一般由青銅鑄造的樹體和陶、石或木質樹座兩個部分構成，樹體插于帶孔的樹座中。其主要發現于我國西南地區東漢至六朝墓葬中。由于搖錢樹樹體易被盜擾及腐朽，故考古出土數量并不多，在此不做討論。

考古發現的陶質搖錢樹座造型精美且多為釉彩，其上往往雕刻有復雜造型圖案，比如西王母、羽人、辟邪、蟾蜍、羊、鹿、龍、三足烏、錢幣等。考古發現的搖錢樹座上常雕刻有豐富的組合圖像，對于探討東漢至六朝時期重慶地區喪葬習俗、宗教信仰等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二、幾種常見圖像介紹

西王母：以2001年奉節趙家灣M5:46①為例（圖1），圖像分為上中下三層，中層浮雕西王母寬袍廣袖正面端坐龍虎座上，左面為虎，昂首，有翼，左前爪著地，右前爪抬起；右面為龍，昂首，身軀已殘，右前爪著地，左前爪抬起。右側有樹一株，左側一人面向西王母作跪拜狀。西王母所處正中位置，標明其身份最為尊貴，與四川地區漢墓畫像磚石上的西王母圖像模式大致相同。從西漢晚期開始，西王母被賦予擁有至高無上的能力，西王母居住在昆侖山上，手中掌管著不死之藥，既可以引導凡人升天成仙，又可以為人們解除各種憂患，賜福送子、添財加祿等。因此推崇西王母成為風行于中國漢代社會的一種普遍信仰。該樹座所描繪的正是凡人求賜不死藥的場景。

圖1 2001年奉節趙家灣M5:46

羊：在搖錢樹座上較為常見，以2006年忠縣張家堡M3:3②為例（圖2）。圓雕一羊騎跨于樹座頂端，羊抬頭，雙角后卷，羊的腿部多生羽翼，羊背后立一圓柱，一人雙手抱柱騎坐于羊背。在漢晉神話中，羊是一種瑞獸，象征祥瑞。東漢劉熙《釋名·釋車》云：“羊，祥也。祥，福也。”在漢代喪葬活動中，人們在畫像中以“羊”作為一種形象化的象征。“羊”和“祥”通假，因此可以互換。“祥”字的含義即是“善”，也就是美好的 意思。③同時羊亦是作為仙人的坐騎，如《列仙傳》的仙人葛由，傳說他騎著自己刻的木羊入山成仙。錢樹座頂端之羊，腿部多有羽翼，故搖錢樹座上的羊一是作為飛升仙境的坐騎，二是代吉祥之意。

圖2 2006年忠縣張家堡M3:3

龍：2001年涪陵北巖M4:47④為例（圖3），龍作為樹座側面某個局部的圖像出現。作為一種神獸，是祥瑞的象征，在漢代人的觀念中，“飛者皆有翼”，搖錢樹座上刻畫之龍既然有羽翼，自然當屬仙物，能乘人而飛，故其可作升天成仙之坐騎。

圖3 2001年涪陵北巖M4:47

辟邪：2012年豐都林口墓地M2:77⑤為例（圖4），總體為辟邪繞柱。底座為近半圓形薄板。在底座中部偏前位置立一圓柱，柱貫通底板，中空，可嵌插搖錢樹。辟邪昂首挺胸，頭顧左方，雙角豎立，雙耳向兩側展伸，怒目，舌尖上卷。底座前側立一山形薄片樁，緊貼辟邪前胸向上，樁頭伏臥一鴟鸮。辟邪背部左側有卷曲形羽，背上跽座一人，身著右衽長袍，雙手隱于衣袖中，拱手，廣袖繞膝。辟邪臀有一蟾蜍，弓背，鼓腹，作攀爬狀。辟邪前肢下伸出一龍，龍首怒目；后肢下伸出一虎，伏于肢爪上。除搖錢樹座這種表現形式外，在中原、陜西、四川、山東等地還曾多次發現大型石雕辟邪、天祿像，多對稱立于墓地神道兩側。辟邪的象征意義應是驅除邪惡，擔負著為魂靈在升仙途中驅邪祈福的作用。

圖4 2012年豐都林口墓地M2:77

蟾蜍：以2005年豐都鎮江屋背后包包M12:20⑥為例 （圖5），樹座上的蟾蜍圖像較常見，漢代神話中，西王母身旁有很多靈物相伴，蟾蜍即是其中之一。蟾蜍扮演的多是為西王母搗制不死之藥的角色，象征著長壽吉祥。另有種傳說蟾蜍為后裔妻垣娥所化，善舞，專為西王母舞蹈歡娛⑦。

圖5 2005年豐都鎮江屋背后包包M12:20

鹿：以忠縣張家堡M3:3⑧為例（圖2）。與羊、龍等相似，鹿是飛升仙界、遨游天地的坐騎，幫助墓主人實現升天成仙的愿望。

錢幣：1999年豐都匯南M25:4⑨為例（圖6），錢樹的錢幣圖像取象流通錢幣，既是崇尚財富的一種表現，同時又寓意古代溝通天地的禮器玉璧，希望以此能使亡靈能夠達到仙境或天界。

圖6 1999年豐都匯南M25:4

三、結語

從以上幾種最常見的圖像來看，均處于以西王母為主宰的漢代神話主題框架內。一方面，充分反映出神話主體信仰對漢代民眾的思想產生深刻影響，表達了民眾希望死后升仙及享受仙境生活的強烈愿景。另一方面，亦是希望墓主能保佑子孫后代平安及享有源源不斷的財富。兩漢時期是中國古代宗教史上一個重要時期。在墓葬中以雕刻繪畫的方式描繪出以西王母為首的昆侖山仙境生活，企求以此溝通天地，實現成仙愿望，這是漢代喪葬文化中比較主流的一種做法。而隨著魏晉南北朝時期佛、道兩教的日益壯大，以西王母為首的神格地位逐漸下降直至消失。

【注釋】

①重慶市文物考古所等：《奉節趙家灣墓地發掘報告》，《重慶庫區考古報告集（2001卷）》，第493頁，科學出版社，2007年。

②重慶市文化遺產研究院2006年發掘，資料尚未發表。

③羅二虎：《西南漢代畫像和畫像墓研究》，四川大學，2001年。

④重慶市文物考古所等：《涪陵北巖墓群發掘報告》，《重慶庫區考古報告集（2001卷）》，第2033頁，科學出版社，2007年。

⑤重慶市文化遺產研究院、豐都縣文物管理所：《重慶市豐都縣火地灣、林口墓地發掘簡報》，《江漢考古》2013年03期。

⑥重慶市文物局、重慶市移民局：《豐都鎮江漢至六朝墓群》，第501頁，科學出版社，2013年。

⑦徐堅等：《初學記》，《文淵閣四庫全書》,臺灣商務印書館,1983年。

⑧重慶市文化遺產研究院2006年發掘，資料尚未發表。

⑨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等：《豐都匯南墓群2000年度發掘簡報》，《四川文物》2013年0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