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新世紀以來,人口老齡化程度不斷加深。在“一帶一路”和國內“城市化”等發展政策的影響下,我國村地區存在大量空巢老人,他們的養老需求迫切而強烈。通過理論梳理和實地走訪,當下農村空巢老人面臨收入缺乏、照料缺失和交流不足的養老問題。研究以河北省康保縣的互助幸福院為例,探討了空心化農村“低成本養老”模式。
關鍵詞:一帶一路;空巢老人;養老困境;幸福院
一、問題提出
十九大提出,要在全社會構建“三老合一”的政策體系應對日漸加深的老齡化問題。隨著我國對外開放程度的加深,尤其是進行“一帶一路”建設以來,外資政策已由過去的“單邊引進”變成“引進來”與“走出去”相結合,“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已成為農民外出就業的新熱點;同時國內城市化的持續推進,吸引了大批農村人口涌入,特別是年輕人。但伴隨這些有生力量的缺失,農村地區留下的空巢老人卻鮮有人照料,“出門一孤影,進門一盞燈”成為他們的生活常態。
二、農村空巢老人養老鏡像
傳統社會是以農業為本的社會,農民將土地作為生產資料,生產生活均圍繞著“土地”,因此農民的活動空間有限,基本都在鄉村或鄉村附近。正是因為生活場所和生活來源的固定性,使得傳統的家庭養老得以延續數千年。但自從進入工業社會以來,一切發生了變化。改革開放后,城市一片繁榮。在市場決定資源配置的影響下,為獲取更高收入,農民紛紛進入城市,棄農務工。年輕農民收入來源和生活場所的改變,使得過去以家庭為基礎的養老模式不能為繼。
空巢老人能否安享晚年,能否擁有天倫之樂關系到鄉村振興戰略以及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目標的最終實現,已成為轉型期學者討論的焦點。趙淑蘭通過走訪村莊,討論了空心化下,社會化養老服務缺位對空巢老人養老造成的不利影響,并指出可以通過建構與加強社會資本的方式減輕“養老難”的壓力。王浩林等從家庭、政府和社會組織三個維度分析了“空心化”背景下農村養老服務供給困境的原因。指出家庭養老功能的衰弱已成為社會共識,農村開始出現隔代撫養和女兒養老的自適應安排;政府在農村養老服務供給中扮演者“兜底”角色;社會組織的由于自身的發展問題,目前遠不能滿足日益增長的農村養老需求。谷玉良通過深度訪談注意到,城鄉間人口流動模式的差異,會導致農村空巢老人不同的養老困境。單個勞動力流動下,老年人主要面臨精神慰藉不足的問題;家庭化流動下,留守身份加劇了老人的身心負擔;舉家遷移下,隨遷老人主要表現出對故土的依戀問題。李長遠和張舉國認為,政府在提供養老服務的過程中,要根據養老階段來明確自己的定位。
三、困境中的農村空巢老人養老
人口流動影響下,農村留守的基本以老人兒童為主,受自身能力所限,他們無力承擔起農村社會的各項建設。并且,年輕人口的流失使得農村逐漸呈現原子化特征,村民之間“不再抬頭不見低頭見”,也不再像過去那樣守望相助。經濟發展的不充分和鄰里關系的淡漠化,增加了空巢老人的養老困難。
1.經濟狀況不容樂觀
經濟供給及物質資源的擁有狀況是影響養老水平的首要因素。一般來說,老人的收入來源包含三個方面:首先是勞動收入,農村老人從事農業生產的現象十分普遍。數據顯示,就60-70歲的老人,有78%的比例仍在勞動。但由于受老年人體力和知識水平的影響,農業生產投入少而收益低。其次是子女供給,盡管理論推測,年輕人外出工作可以提高家庭經濟水平,但現實是,大部分外出年輕人的生活都比較拮據,勉強夠在城市生存,對老人經濟援助有限。最后是養老金,根據“新農保”,中央確定的農村居民基礎養老金標準是70元/月,盡管各省份可適當提高,但大部分地區基本維持在100元左右,在目前的社會生活成本下,顯然無法滿足老年人的最低生活需求。
2.生活照顧缺乏
市場經濟體制下,傳統的“父母在,不遠游”已經被打破。很多年輕人為了自身發展,往往背井離鄉,無法長期陪在老人身邊。因此,空巢老人的日常照料便成為問題。如果老人年紀不大,身體健康,日常生活尚可維持下去。但是,如果老人生病,孩子不在身邊,生活就陷入困境。此外,由于農村醫療設施有限,看病就醫路途遠,藥費貴,如果僅是老人自己,一般會拖著瞞著。等到發現時,已無法治療。近年來,“農村留守老人死在家中多日無人知 ”的新聞被頻繁爆出。學者劉燕舞指出,造成農村老人生存困難的原因之一就是日常照料的缺失尤其是長期的日常照料缺失使得老人即使在基本生活資料滿足的條件下也無法生存。
3.情感交流不足
現代長壽理論指出,消極情緒和負面心理會嚴重影響人們的生命。因此除了經濟上提供支持外,子女對老人的情感關懷也必不可少。很多農村子女進入城市甚至出國后,由于距離遠、工作忙、路費貴等原因,不能經常回家探望父母,與父母聯系變少。其實隨著年齡的增長,老人內心變得多愁善感,越來越渴望子女陪伴。但考慮到子女生活的不易,很多老人經常壓抑自己的情緒,對子女報喜不報憂。此外,農村公共文化服務建設還不完善,現有的休閑娛樂設施尚不能滿足老人需求。家庭子女的缺位和社會交往的不足使得習慣群居生活的老人變得孤獨、抑郁。
四、產生機制:空心化影響下的農村社會
從國際角度來說,自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對外貿易總量快速增長。尤其是隨著我國加入世貿組織和提出“一帶一路”倡議,我國對外勞務輸出進入大發展階段。據國家商務部資料顯示:2016年底我國對外輸出勞務人員97萬,2017年末我國對外輸出勞務人員98萬,2018年末我國對外輸出勞務人員101萬。這些在外勞務人員主要從事交通業(鐵路、公路修建)、建筑業、水電行業等。在外國“承包工程”是我國勞務輸出的主要方式。得益于“一帶一路”戰略的提出和建設,我國對外承包工程營業額持續穩定增長。為了追求更多財富,大批農民選擇出境就業,尤其是有一技之長的藍領工人,成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稀缺勞動力。
從國內角度來說,城鄉兩元經濟結構是我國社會的典型特征。建國后,國家優先發展城市,以“農業支持工業,農村支持城市”的方針實現了城市經濟的全面繁榮。同時,根據戶籍制度,國家將公民分為農村戶口和城市戶口。擁有城市戶口的公民可以享受從出生到死亡的社會福利保障,包括住房、醫療、教育等,而農民只能依靠土地解決各種生活難題。至此,兩種戶口已經成為利益分配的直接標簽。由于資源的傾斜性,城鄉間的發展差距不斷擴大。統計結果顯示,2018年我國城鄉間人均可支配收入差距是24633元,2017年是22964元,2016年是21253元。
城鄉差距逐漸擴大背景下,伴隨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推行以及私營企業、鄉鎮企業的大量出現,戶籍管理開始松動,農村大量剩余勞動力進入城市。從1989起我國開始涌現 “春離冬回”的“民工潮”。農民渴望進入城市的原因不外乎以下幾種,首先是經濟因素,城市以二三產業為主,在工作強度和經濟收入方面相對于農業,更具有吸引力;其次是公共服務因素,城市在醫療衛生、鐵道交通、子女教育等方面已經普及化、體系化、專業化,相比農村,生活更有保障;再次,由于城鄉戶口早已作為身份載體,對于很多農民來說,擁有城市戶口并在城市發展是一種高度實現自我價值的方式,也是一種給家族帶來榮譽的行為,最后,現在相當一部分農村孩子都是從小在縣城讀書,只有寒暑假回家,長此以往,喪失了對土地和農村的感情。
隨著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扎根城市,農村日益表現為嚴重的人口空心化。從表征上來看,主要體現在農村生產主體缺失和社會治理主體缺失兩方面。就農村生產而言,年輕力量的外流直接挫傷了農村經濟。首先務農人員的減少使得土地拋荒現象屢見不鮮;其次,“婦女農業”、“老人農業”已成為農業生產的新常態,降低了農業生產效率;最后,由于農村人口結構的老齡化,無論是公共服務提供還是基礎設施建設,大多無法籌劃開展。本來城鄉在這兩方面差距就大,再加上農村經濟的不景氣和中堅力量的缺失,使得地方政府缺乏資金,缺乏動力進行生產建設。就農村社會治理而言,農村精英人才的外流,使得留守部隊無法選出真正代表他們利益的村委,引發基層治理困境。
五、解困路徑:河北省康保縣互助幸福院的啟示
康保縣是國家級重點扶貧工作縣,隸屬張家口市,地處河北省最西北的壩上高原。東、西、北三面與內蒙古自治區接壤。作為河北省深度貧困縣,無論是從事種植業還是養殖業,康保縣農民大多無法擺脫“靠天吃飯”的情況。因此,為了賺取更多收入,該縣多數年輕人離土離鄉,外出打工。如范家營行政村全村戶籍人口968人,常住人口只有260人,平均年齡約63歲。隨著這些青壯年的常年在外,留守老人如何養老成為該縣農村普遍面臨的難題。
為應對這一現象,2013年康保縣首次提出了建設“農村互助幸福院”的試點工程,從物質供給和精神充實兩個層面滿足老人養老需求,走出了農村低成本養老的創新之路。互助幸福院的入住標準是:60周歲及以上的農村空巢或獨居老人;無住房或現住房屋不夠安全;有生活自理能力但無生產能力;老人及子女自愿;本人自愿將原住房宅基地證交回村委會;持有本鄉鎮戶口、長期在本鄉鎮生活且子女不在身邊。“范家營村”作為縣級試點,最先建設起來。2013年,在各級政府的幫助下,范家營村將農村危房進行改造,利用“一事一議”獎補、民政專項資金等開始建設互助幸福院。為滿足村里60歲以上老人養老需要,2014年范家營又建設了一期互助院工程,兩期加起來可入住30戶。
互助幸福院多選址中心村,依托中心村,共享公共資源。范家營村書記溫廣說,“互助幸福院不同于養老院,我們是村集體建院、分戶居住、生活自理、抱團養老”。幸福院整體呈現一個“回”字,通過陽光走廊把每戶房間連接起來。老人們可以在院內休閑娛樂,也可以在院外空地種植蔬菜瓜果。入住老人只需要繳納個人水電費,沒有多余費用。目前全縣已完成38所互助幸福院的建設工程,實現了300多名老人的成功入住。每個幸福院都有專門的衛生室,還配有活動室、洗澡間、健身房。此外,村委會還會組織志愿者定期上門服務如打掃衛生、換洗衣物、心理輔導等。
通過對互助幸福院建設的持續追蹤發現,農村互助養老模式具有滿足空巢老人養老需求的先天優勢,在老人之間非常受歡迎。首先,因為互助幸福院多建在中心村,距離自己原來的居住場所比較近,即使入住幸福院還可以像之前一樣走親訪友,換句話說,老人的情感聯系和社會交往不會隨居住在幸福院受到影響。其次,更為重要的是,互助幸福院為老人提供了交流平臺。入住幸福院的老人基本是60歲以上,這些老人年紀相仿、成長環境類似,因此他們之間不僅有話聊,還聊得更舒心。同時因為老人住在一起,平常也方便組織參加集體活動,如茶話會、舞蹈、歌詠、棋牌等。這些活動可以豐富老人的精神生活。最后,老人入住幸福院,最大程度上解決子女外出務工老人無人照料的問題。反過來說,老人入住幸福院也為外出工作的年輕人省去了后顧之憂,使他們可以安心發展自己的事業,是一舉兩得的好事情。為應對人口老齡化,空巢化,幸福互助院已在全市甚至在省內其他地區被廣泛推廣,但我們應注意到,建設幸福互助院的目的是解決農村空巢老人養老問題,而不是建筑物和政策指示的照搬照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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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016-2018年的相關統計數據,參見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統計局.[EB/OL].http://data.stats.gov.cn/easyquery.htm?cn=C01&zb=A0A01&sj=2018.
作者簡介:
黃佳(1993-),女,河北邢臺人,華東政法大學行政管理專業碩士生,研究方向:基層治理。
(作者單位:華東政法大學? 政治學與公共管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