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方言對日語輔音習得的負遷移研究
——以韓山師范學院為例

劉嫦云

（1.韓山師范學院 外國語學院，廣東 潮州 521000；2.廣島大學，日本 廣島 7398522）

關于語音習得的遷移，Odlin 指出：“母語的語音系統和音系系統會對二語的發音產生巨大影響”［1］112。母語（方言）在日語語音教學中的遷移現象，已引起日語教育工作者的普遍關注。福岡昌子通過研究提出上海方言中因存在濁音而使該方言區的日語學習者的濁音習得效果更佳［2］。劉佳琦［3］、楊詘人［4］的研究表明，母語方言影響了日語學習者清濁塞音的聽辨和習得效果。劉海霞［5］分析了英漢語對日語語音習得的負遷移現象，提議語音教學應以音位為核心。

目前，國內對于母語為潮汕方言的日語學習者在學習日語語音的過程中，潮汕方言是否發生遷移、如何遷移等的相關先行研究甚少。筆者在長期的日語教學過程中發現，潮汕方言的語音與日語語音表面相似度高、實質差異大，導致其對日語語音習得的影響非常明顯，特別是輔音。輔音發音參與部位多，發音機制復雜，發音正誤關系著日語語音習得的效果和質量。因此，討論輔音的問題顯得尤為重要。本研究立足韓山師范學院日語專業教學一線，根據遷移理論和語音學相關原理，考察潮汕方言輔音對日語輔音習得的遷移現象，闡述原因，以期提高日語語音教學質量。

一、日語和潮汕方言輔音對比

潮汕方言也叫作潮州話、汕頭話、潮汕話，是漢語閩方言的閩南次方言［6］17，主要流行于粵東的汕頭、潮州、揭陽三市和汕尾市的部分地區，保留了很多古漢語的發音特點，被譽為“古漢語的活化石”。閩南方言和日語同受古代漢語的影響，其源頭都來自中原一帶的漢語方言［7］，所以，潮汕方言的發音與日語發音有不少相似之處。

日語的輔音總共23個（不計變體）。其中，［p］［b］［t］［d］［k］［g］為塞音，清濁對立。［φ］［s］［z］［h］［?］［?］為擦音，［s］［z］形成清濁對立。［?］［?］［?］［?］是塞擦音，清濁對立。［m］［n］［?］［?］是鼻音。［?］是閃音，［j］［w］是通音，也稱半元音。

潮汕方言的輔音共18 個。其中，［p］［p?］［b］［t］［t?］［k］［k?］［g］［?］ 為 塞 音，［p］［p?］［b］［t］［t?］［k］［k?］［g］不僅存在清濁對立，區別語義，同時清輔音還存在送氣與不送氣的對立，也區分語義。［?］為喉塞音，是入聲韻尾的發音，只有閉塞，沒有爆破。［s］［z］［h］是擦音，［s］［z］清濁對立，區別語義。［?］［??］是清塞擦音，送氣與不送氣對立，［m］［n］［?］是鼻音，［l］是邊音。

日語與潮汕方言的輔音表如表1 所示。

潮汕方言與日語輔音中共通的部分是濁塞音［b］和［g］，擦音［s］［z］［h］，鼻音［m］［n］［?］。但是，潮汕方言中的濁塞音［b］和［g］由于聲帶振動不明顯，濁音成分已不很重［8］13。清塞音的［p］［p?］［t］［t?］［k］［k?］及清塞擦音［?］［??］等的送氣與否在潮汕方言中形成對立，日語中則互為變體。

表1 日語與潮汕方言的輔音表

二、實驗

從日語和潮汕方言的輔音對比可以看出，兩種語言相似的輔音較多。但在實際發音時，由于舌位高低、前后和送氣與否等問題存在實質性差異，洪明證實“目的語與母語發音相似卻又存在著差異的音，往往會使學習者用母語發音去代替目的語發音”［9］。為了更準確地考察相關問題，本研究在對日語和潮汕方言的輔音進行詳細比較的基礎上，設計了朗讀材料，材料涵蓋日語所有輔音，每個輔音均覆蓋與之相對應的各段單詞，存在送氣不送氣問題的清塞音［p］［t］［k］還增加詞頭位置和非詞頭位置的單詞。在同聲翻譯實驗室的環境中，由母語方言為潮汕方言的日語專業學生朗讀并錄制成MP3，有效錄音共55 份，由日本外教按照1 至5 的等級打分，得分小于等于3 為不及格，大于等于4 為優良。經過統計，不及格率大于30%的輔音發音如圖1 所示，為［b］［?］［z］［n］［p］［t］［k］［?］［?］［?］［?］［?］和促音，這些發音的優良率也較低，基本上都低于30%。

圖1 不及格率超過30%的日語輔音圖

三、潮汕方言對日語輔音習得的負遷移分析

（一）塞音

塞音是上下部發音器官接觸形成閉塞產生的輔音，塞音是暫音，不可延長發音。日語的塞音有［p］［b］［t］［d］［k］［g］，并存在清濁對應。潮汕方言的塞音有［p］［p?］［b］［t］［t?］ ［k］［k?］［g］，分清濁，形成對立；清塞音又分送氣和不送氣，也形成對立。潮汕方言中還存在喉塞音［?］，喉塞音為入聲韻尾，只有閉塞，沒有爆破。

在這次實驗中，日語塞音［p］［b］［t］［k］的不及格率均超過了30%。［p］［b］在日語里是成對的清濁塞音，區別語義。［p］為清音，發音時聲帶不振動；［b］為濁音，發音時聲帶振動。［p］［b］在潮汕方言中也存在，只不過［p］同時以不送氣清塞音［p］和送氣清塞音［p?］對立存在，區別語義。而濁塞音［b］在潮汕方言中的濁音成分不很重，聲帶振動不十分明顯。這次實驗發現，很多受試學生在發日語濁塞音［b］時受潮汕方言影響，濁音成分不足，并且發日語濁塞音［b］時，容易和潮汕方言的不送氣清塞音［p］混淆使用。

同樣，日語的舌尖清塞音［t］和舌根清塞音［k］分別與濁音［d］［g］形成對立，區別語義。潮汕方言中［k］［k?］［g］存在清濁對立，［t］［t?］和［k］［k?］同時還存在送氣與不送氣的對立，并區別語義。所以，說潮汕方言的學生對送氣音和不送氣音的聽辨非常敏感。

為了更好地考察潮汕方言背景的同學對送氣不送氣音的習得情況，筆者在實驗中特意設計［p］［t］［k］分別在詞頭和非詞頭位置的單詞，使學生朗讀錄音，結果如圖2 所示。

圖2 日語塞音［p］［t］［k］的發音情況圖

從圖2 可知，三個輔音在詞頭位置的得分無一例外地比在非詞頭位置的得分高。也就是說，詞頭送氣音的讀法比非詞頭非送氣音讀法的得分高。這證明潮汕方言背景的學生更擅長送氣讀法，而在非送氣讀法方面容易和濁音混淆，無論聽辨還是發音都比較難掌握。

（二）擦音

擦音是上下部發音器官接近，形成窄縫，使通過的氣流發生摩擦，產生喘流發出的輔音。日語中存在的擦音有［φ］［s］［z］［?］［?］［h］，［s］［z］為清濁對立。潮汕方言中存在的擦音有［s］［z］［h］，［s］［z］為清濁對立。

這次實驗結果中，舌尖濁擦音［z］、前舌面清擦音［?］、中舌面清擦音［?］的不及格率分別為40%、36%、36%，不及格率較高。舌尖濁擦音［z］雖然在潮汕方言中也存在，但是，其實際發音和日語存在一定區別。潮汕方言中的舌尖濁擦音的嚴式標記為［dz］（而［dz?］），舌尖成分更濃一些，發音時比日語的［z］舌尖更靠前，區別非常微小而難以辨別，使得很多學生在發日語［z］音時誤以為和潮汕方言的［dz］一樣，舌尖太靠前，從而出現了發音缺陷。

（三）塞擦音

塞擦音是在成阻階段完成閉塞，氣流無法通過，進入持阻階段后阻塞緩緩放松，被阻滯的氣流由此擠出所形成的先塞后擦的輔音。日語存在的塞擦音為［?］［?］［?］［?］，分清濁，形成對立。潮汕方言的塞擦音為［?］［??］，是清音，送氣不送氣形成對立。

（四）鼻音

鼻音，是發音時口腔完全封閉，軟腭下垂，氣流由鼻腔流出產生的語音。日語的鼻音有雙唇鼻音［m］、舌尖鼻音［n］、中舌面鼻音［?］和舌根鼻音［?］；潮汕方言的鼻音有雙唇鼻音［m］、舌尖鼻音［n］和舌根鼻音［?］。

這次實驗中，日語的舌尖鼻音［n］和舌根鼻音［?］的不及格率均超過了30%。相關研究指出，在潮汕方言中，出現在［m］［n］［?］后面的韻母一律帶鼻韻化色彩［10］。由于這個方言背景的特點，導致很多受試者在朗讀日語中帶鼻輔音［m］［n］［?］的音節時，無意識地鼻韻化了，導致及格率低下。

（五）閃音

（六）促音

日語的促音為后續輔音的長音，因后續輔音不同而不同，表現為［-p］［-t］［-k］［-s］等，由古代漢語的入聲韻尾演變而來。潮汕方言依然完好地保留著古漢語的入聲韻尾，為喉塞音［?］，發音時聲門閉合形成阻塞，擋住氣流，只有閉塞，沒有爆破。所以，絕大多數潮汕方言背景的學生剛開始學習促音時比沒有潮汕方言背景學生要容易聽辨和理解，顯示出方言的正遷移。但是，隨著學習的推進，發現潮汕方言背景的學生發促音時也存在缺陷。許多學生用喉塞音代替促音，只擋住氣流，沒有為后續輔音做好準備，出現發音缺陷。總而言之，發促音時不是簡單地把氣流停頓一拍，而是要為后續的發音做好準備，就是要根據后續輔音，將輔音［-p］［-t］［-k］［-s］等表現出來。

結語

通過此次實驗得知，潮汕方言對日語輔音習得的負遷移非常明顯。日語和潮汕方言相同的輔音如［b］［?］［z］［n］［p］［t］［k］，雖然國際音標一致，但實際發 音的舌位高低、前后和送氣與否等存在一定的差異。在實際學習過程中，不少學生用方言發音代替日語發音，導致出現日語發音缺陷或錯誤。而潮汕方言中不存在的輔音如［?］［?］［?］［?］［?］和促音，很多受試學生由于聽辨不準確，無意識地將其讀成方言母語中的近似發音。

這次實驗結果也暴露了傳統日語語音教學中“模仿—跟讀”模式的弊端，這對提高日語語音教學的特色化提出了新的課題。由于韓山師范學院日語專業不少學生有潮汕方言背景，所以在日語語音教學中引入潮汕方言語音和日語語音體系的對比顯得非常必要。同時，教師可利用聲學軟件如Praat 等提取語音物理參數、調音截面圖、國際音標IPA 的元音舌位圖和輔音發音位置等，使抽象的語音學習實現可視化、形象化，讓學生準確把握和母語相似度較高的易混淆的語音的特征，提高聽辨能力，同時解決學生在習得中存在感知過程和產出過程不一致的問題，提高日語語音的教學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