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夢》的情與愛

施海濤

《牡丹亭·驚夢》一折是昆劇巾生演員的看家劇目，每個巾生都會。但傳承的老師不同，個人的資質不同，因此每個人演來都不盡相同，各人有各人的特點。

我自工作以來，在大大小小各種場合演出《驚夢》里的柳夢梅，早已超過了上千次。從第一次到現在，不變的是身段動作，變的是我內心的感受。

最初，《驚夢》演繹的是大家閨秀杜麗娘的一場春夢。所以這出戲里面有著豐富的情與愛。起初表演時，我只記得表演柳夢梅時身段要華麗、節奏要明快，這樣才能突出柳夢梅和杜麗娘二個人的合拍，有人戲說這時的柳夢梅有點像西門慶。隨著自己的成長，對戲的感受越來越多，慢慢地理解了戲的內涵。

整個《驚夢》，柳夢梅和杜麗娘有四次身體的觸碰，這四次觸碰其實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構成了劇情的起承轉合。

柳夢梅上場后第一次和杜麗娘背對背碰到，轉身四目相對，目不轉睛，那是夢里尋他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柳夢梅害怕對方消失，因而表演時要展現出緊張的情緒。柳夢梅面對女生羞澀的背影，著急地說出：“啊姐姐！小生那一處不尋到，你卻在這里。”這是一種尋尋覓覓無數，終于見面的驚喜。“姐姐，咱一片閑情愛煞你咧。”這里的愛是喜歡，是一見鐘情的情趣。

接下來就是柳夢梅第一次主動去觸碰杜麗娘，這里的身段需要運用到昆劇的程式。男女授受不親，又是第一次觸碰，所以這時柳夢梅是透著袖子，翻折水袖，隔著水袖輕輕地觸碰女生背身垂下的手。“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見面的喜悅化作款款的深情，載歌載舞。柳夢梅轉身看見桌上空著的花瓶，將手中柳枝插入，在這里柳夢梅的動作需要有明顯的停頓，突出了柳夢梅在幽閨自憐，我是來找你，我就是你夢中之人的自信。“姐姐，和那答兒講話去。”

第二次觸碰時，柳夢梅用手輕拽女生的水袖角，意思指示方向，告訴杜麗娘自己的想法，而杜麗娘則被動地跟隨男生，走向太湖石邊。隨著劇情深入，柳夢梅的動作開始更夸張的投入，二次追逐杜麗娘，意欲擁抱，杜麗娘羞澀地轉身和停頓，加深了二個人的情緒。“和你把領口松，衣帶寬。”

當柳夢梅第三次觸碰杜麗娘，拉起杜麗娘水袖時，杜麗娘已經由被動跟隨變成和諧互動，一起晃動水袖響應了。“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

高潮來了，柳夢梅第四次觸碰杜麗娘，他雙透袖雙翻折水袖，緩緩地靠近杜麗娘，雙手從背后搭上她的雙肩，輕輕地慢揉她的身體，男歡女愛的前奏完全成功。

隨著尾聲音樂的響起，《驚夢》最經典的身段，三扯，生進旦退，生再進旦慢退，生還進旦欲退還停。旦最后的矜持，生體貼的溫柔，都在加深觀眾的感受，為這場美麗的情愛畫上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