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口秀語言中的面子理論和禮貌策略分析

■張 迪/蘇州高博軟件技術職業學院

一、前言

面子即公開的自我形象，也就是人們希望在社會交往中呈現給他人的形象。所謂維護“面子”，就是指我們會想辦法去維護自己的社交形象，當它受到威脅時，我們會感到有所損失，這種損失感會觸發我們的情緒，促使人采取行動去維護它。

在中西方文化中，面子雖然具有不同的文化特征，但都是在語言交流文化中不可忽視的需求。通常情況下在社交言語活動中人們都會盡量尊重他人的面子需求，通過不同的方式維護對方的社交面子需求，盡量避免威脅面子行為。

《吐槽大會》是國內一檔收視率較高的脫口秀類節目。節目中的嘉賓和主持人之間互相爆料吐槽，通過幽默的語言來對對方表達嘲弄，調侃，槽點精準，笑料百出，吸引了大量年輕觀眾。在社會生存壓力日益加劇的今天，“吐槽”不失為一種解壓的方式，其幽默的表達也并不是簡單的油腔滑調。《吐槽大會》中不乏妙語連珠的表達、頗有深意的黑色幽默以及正向的價值觀。本文將選取《吐槽大會》節目語言為語料，從面子理論和禮貌策略分析節目中的“吐槽”對面子的維護和損害，進而分析體現保全面子的禮貌策略的言語表達。

二、面子理論

1978年，Brown &Levinson 發表了論文《語言應用的普遍現象：禮貌現象》（Universals in language usage： Politeness Phonomena）對禮貌、面子問題進行了系統的探討。他們把面子定義為“人的基本需要（basic needs）”。Brown 和Levinson（1987：257）提出面子分為積極面子和消極面子。“積極面子”指人們在人際交往的過程中，希望自己的正面形象得到贊賞和認可，是交際者對于他們的贊同的渴望。人們希望別人能夠維持、贊賞自己的個性，支持、肯定自己的觀點，并通過言語來贊美或夸耀自己，讓自己在談話中得到尊重，這是最積極、和諧的交際狀態。“消極面子”是人們在交際交往過程中，希望自己的言行不會受到他人的干涉，行動自由不受到他人的侵犯，自己的意見不被他人反駁。對于聽話人來說，說話人在交際過程中用命令、警告的口吻，或者對聽話人表達憎恨、向聽話人發怒生氣、大喊和爭論等，都是對聽話人的消極面子的損害。

George Yule（2000：60） 提出在日常社會交往中，人們通常會關注自身的在公共場合的自我形象，或者說人們有對面子的需求，希望自己的面子得到他人的尊重。如果在交流中說話者的言語顯示出對聽話者自我形象的預期的威脅或損害，那么可以稱為威脅面子行為；反之，如果一方受到面子威脅，說話者可以通過采取策略在說話中減輕對其面子的威脅，這就稱為維護面子行為。

三、從面子理論看《吐槽大會》的言語表達

《吐槽大會》充滿了大量對嘉賓或主持人積極面子和消極面子的損害和維護的言語行為，作為一種新穎的脫口秀形式節目，嘉賓的語言常給觀眾帶來笑聲和思考。吐槽的藝術在節目中發揮的淋漓盡致，深刻展現了面子理論和禮貌策略的巧妙運用。

（一）從積極面子分析《吐槽大會》的語言

李誕：“王晶導演，去年來過一回，有印象吧，來了讓我們一頓諷刺，回去痛定思痛，2019年又拍了六部爛片。我今天都不太敢說了，太叛逆了這位大哥，我們去年，王導我們說你這個炒冷飯啊，吃老本，是吐槽，它不是人生的建議（觀眾笑）。你怎么還拿它當錦囊妙計了呢……王晶在電影里客串過，扮演一個導演，你很難不覺察到其中的諷刺意味。扮演一個導演，也許，王晶在現實中，也已經演了很多年的導演。我們都沒有發現，藝術源于生活而等于生活。”（觀眾笑）（20200118期）

在此番對導演王晶的吐槽中，李誕的語言表達威脅到了其積極面子。“拍爛片”，“扮演導演”，“藝術等于生活”的說法，都違背了聽話方對于得到認同和肯定的面子需求，比較犀利的損害了王晶的積極面子。作為拍過很多電影的知名導演，對自己在電影界，藝術界的成績希望得到觀眾的認可，大眾的贊賞和褒獎，對自己的積極面子需求是顯而易見的，而李誕非但沒有夸贊導演，反而諷刺其拍爛片，其言語嚴重威脅到了王晶的積極面子。而王晶在臺上作為嘉賓，聽到這樣的言語并沒有表達不滿和反駁，反而淡然附和著微笑，可以說是損害了說話者的消極面子，維護了自己的面子。觀眾感受到言語中的幽默，同時也可以在笑聲中感受到導演的心量和氣度，達到了良好的節目效果。

（二）從消極面子分析《吐槽大會》的語言

雖然吐槽大會中對嘉賓積極面子的損害的例子比較多，但也不乏損害消極面子的實例。

李誕：“甄子丹，不容易，出道很多年，大家從小就看他的電影，但是他一直在演配角啊、反派，直到43歲才大紅，紅到大概47歲的時候，‘戰狼’上映了（觀眾掌聲，笑）你們發現沒有，我們的功夫巨星是有一個傳承的，李小龍、成龍、李連杰、甄子丹、吳京，一人一個時代，但是甄子丹在其中呢就很像一個過渡時期，短暫而又不璀璨，唐宋元明清，甄子丹在這里面代表的歷史時期是五代十國，歷史的車輪，化身成吳京的樣子無情的在甄子丹身上碾過，只留下了一串正能量在空中回蕩。”（眾人笑）（20191207期）

“過渡時期”“五代十國”傳達給大家的信息是，甄子丹走紅的時間短暫，而且不如另外幾位武打明星大紅大紫。剛紅起來沒多久，又被下一任武打明星遮蓋了光芒。一席話語對甄子丹作為武打演員的專業能力表達了負面的審視，可能會影響到其演藝行為的自由發揮和個人風格，令其感到自己作為演員的行為受到侵犯，是對其消極面子的威脅。

李誕：“當初剛開始做吐槽大會的時候真的沒有想到這個破玩意兒能做到第四季，也沒有想到池子居然會有一天決定不再錄吐槽大會了。最想不到的是，張老師（張紹剛）卻決定一直錄下去。我們脫口秀大會都沒請他，他居然裝作無事發生，就回來了，是吧，謝謝張老師！感謝你的回來，謝謝！”（觀眾笑）（20191207期）

“沒請他”，“就回來了”威脅了主持人張紹剛的消極面子，作為主持人，沒有得到節目的邀請，傳達了他不受歡迎的事實，否定了他的主持工作。這樣的表達可能會限制其主持的風格和自由度，令其更加投入努力的改善主持質量，提高節目的收視率。因此是對張紹剛消極面子的損害。隨后李誕立刻鞠躬說“謝謝張老師，感謝你的回來，謝謝！”及時的挽回了一些張紹剛面子上的損失。

四、禮貌策略

通常在交際中人們會相互配合，盡量維護說話人和聽話人雙方的積極面子和消極面子。而說話人在保全自己面子的同時，可能會或多或少損害到聽話人的面子，因此，說話人有時會采取相應的禮貌策略，這是有必要的。禮貌策略主要有積極禮貌策略、消極禮貌策略，以及非公開策略和不使用補救策略。

（一）積極禮貌策略

聽話人對說話人表達的觀點表示認同、支持和肯定，或說話人通過稱呼等言語拉近關系，表達友情的方式，力求減少對聽話人積極面子的損害。都屬于積極的禮貌策略。

王建國：“咱們說泉哥。泉哥，當代杰倫，人家真的很有成就，當時就被知名雜志評選為中國40位40歲以下的精英之一，太了不起了！……泉哥確實非常成功，最難得的，他也愿意把成功的經驗分享出去。”（20181118期）

王建國在吐槽胡海泉的過程中，一直是以“泉哥”來稱呼，因為有很多損害到其面子的話語，讓對方在舞臺上尷尬無比。王不斷在吐槽中穿插對胡海泉成就的贊賞，表達對其尊敬、贊賞的態度，運用積極禮貌策略拉近了與胡海泉的關系，減少了對其面子的損害。

（二）消極禮貌策略

在不同文化語境中，消極禮貌策略也經常被用來保全面子，比如英文中常使用情態動詞表達請求（George Yule 2000：64） 。中英文都常用的消極禮貌策略有表達歉意，猶豫，謙讓等，盡量避免說出不利于聽話人面子的話語，為其留有回旋余地，保全對方的面子。消極禮貌策略還包括不對聽話人追問過多，為其留出一點回答空白，維護聽話人的自主性。

Papi醬：“大 家 好！我 是Papil醬一個集美貌與才華于一身的女子對我的語速就是這么快，但是今天為了照顧大家，（語速放慢）我會放慢我的速度。（觀眾笑）今天呢，現場來了很多我非常喜愛的嘉賓，比如說主持人華少（觀眾笑）”張紹剛：“我是向著你的啊！剛才我是好好介紹你的！”Papi醬：“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我重新來重新來”張紹剛：“我是傳媒大學的老師，你是中戲的同學，咱們兄弟院校啊！”Papi醬：“我重新來，重新來……”（觀眾笑）（20171217期）

Papi醬的這段話語中，說到主持人，卻故意忽略了該節目的真正主持人張紹剛，另坐在嘉賓席的張感到面子受損，沒能得到認同和贊賞，“向著你”“好好介紹你”都是張紹剛盡力保全和維護他的積極面子的言語行為。而Papi醬立刻道歉“對不起”“我錯了”“我重新來”，對聽話人放低姿態，表示謙恭，想要挽回聽話人的面子，維護聽話人的自主性，恰當的使用了消極禮貌策略。

禮貌策略除了積極禮貌策略、消極禮貌策略，還有非公開策略和不使用補救策略。非公開策略指說話者和聽話者雙方不需要直說而心知肚明的話題。若說話者委婉的提出，聽話的一方可采取沉默的方式或笑而不語，使雙方面子都得到保全。不使用補救策略顧名思義即說話方不顧及聽話方面子的損失，犀利或接連對其諷刺、挖苦或批判的言語行為。

五、結語

《吐槽大會》的語言笑料十足，風趣又不失創作巧思，巧妙的體現了吐槽的本質，讓觀眾和嘉賓在笑聲中體會到高超的語言幽默藝術。節目中語言體現了語用學中的面子理論和禮貌策略。語言交際活動時保持禮貌可以維護說話和聽話雙方對面子的需求。保持禮貌的最佳策略是使聽話人的消極面子損害最小化和使聽話人的積極面子的加強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