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工經濟催生基于MOOC的零工教育

王 冉

(河北大學 教育學院，河北 保定 071002)

一、零工經濟與零工

2009年1月12日，零工經濟(Gig Economy)一詞首次出現在美國新聞網站The Daily Beast刊登的文章TheGigEconomy中；2015年《紐約時報》專題闡釋“零工經濟”的意義:從業者具有高度自治且多樣化的特點，一般由臨時工、合同工、個體戶或者兼職人員組成，他們可以根據自身的興趣愛好、技能和時間，選擇接受不同的工作，而這類工作一般沒有固定的工作場所和工作時間，[1]這些從業者就是新時代的零工群體。《佛山日報》認為“零工經濟”是共享經濟時代的“零工市場”，是共享經濟時代催生的一種新型雇傭方式，勞動者利用自己的空余時間，為他人提供有償智力或體力支持，其特征是利用互聯網和移動技術快速匹配供需雙方。[2]“零工經濟”改變了傳統的就業和工作方式，創造了新的經濟機遇，帶來了大量的就業機會，越來越受到從業者的重視，已逐漸從邊緣向主流靠攏。

零工經濟中最活躍的因素是零工。零工與傳統的“朝九晚五，只為一個雇主服務”的從業者不同，他們和雇主之間是短期雇傭關系，執行的是短期任務，比如讓某人搭車、設計網站等。零工古已有之，但本文中的零工與傳統意義上的零工不同，他們將互聯網作為工作對象或工作手段；同時他們還是高度自治的從業者，在決定工作量和工作組合時具有高度的靈活性和自控性，他們可以根據工作酬勞、時間，雇主的期望等條件來決定是否接受工作，接受哪些工作，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仍可以改變自己的原有選擇。[3]零工的這些固有屬性直接導致零工職業種類覆蓋面較廣，其中新興行業居多，且職位更換頻率較高等眾多異于傳統工作的特點。

由于在線人才平臺對供需雙方的即時連接，使零工占有的市場份額逐漸增大。在線人才平臺憑借強大的搜索能力和復雜的篩選算法創建了大規模、高效的供需市場，促使越來越多的從業者進入零工工作的生態系統。平臺通過匯總、分析整個國家或地區的從業者和職位空缺數據，為從業者與企業之間提供優質的匹配機制，甚至可以創造新的工作需求，不僅讓許多從業者能夠利用閑暇時間為他人提供專業服務獲取報酬，還讓企業僅付出較低的成本就能獲取專業服務。

2016年，麥肯錫全球研究所對美國、英國、德國、瑞典、法國和西班牙等國家的8000多名受訪者就零工的規模問題進行了廣泛的調查。結果顯示，在美國和歐盟15國，約有20%至30%的勞動年齡人口從事某種形式的零工工作。[4]該研究所調查的許多受訪者中無論是從事傳統工作的人員，還是那些目前待業的人員都表示他們更愿意成為高度自治的零工。如果每個人都有機會追求自己喜歡的工作方式，美國和歐盟15國大約40%到50%的勞動年齡人口將有可能加入零工隊伍。該研究所表示這些目前不是零工，卻希望從事零工工作的人員的絕對數量是推動零工數量增長的重要因素。另有阿里研究院預測，至2036年中國將會有大約4億人參與零工經濟。[5]

二、開展零工教育的必要性與緊迫性

由于零工群體數量越來越大，零工發展、零工保障等問題已引起社會關注。2019年9月10日，美國關于規范零工用工事項的AB5法案以29票贊成11票反對的結果順利通過，該法案引起全美關注。[6]不止是美國，在我國零工群體也逐漸步入學者和民眾的視野，關于“零工”的研究集中于零工保障和福利、勞資關系、零工經濟現象、零工面臨的挑戰等領域。零工時代已經走來，我們需要積極做好各方面的準備。

首先，我們應該意識到高技能零工更受市場歡迎。零工市場不存在與快速增長的勞動者數量相匹配的用工需求。[7]面對大量“零工”從業者能力和水平較低的現狀，企業越來越重視“零工”從業者的質量，用工標準呈提升勢頭。[8]零工經濟為高技能零工提供了更加靈活的工作機會和較高的薪酬；然而低技能零工只能主動選擇延長工作時間、增加工作強度提高市場競爭力。[9]在此經濟形勢下，零工只有不斷提升自身的專業素養、更新知識結構，實現自身技能從低級向高級進階，才能更好地適應零工經濟帶來的就業市場和工作方式的變化。[10]高級零工的培養則成為零工經濟面臨的亟需解決的問題，零工經濟對教育的依存度也越發明顯。

其次，雇主輕學歷重能力的用工理念日趨凸顯。由于Web 2.0的出現，大量工作崗位被裁減，眾多全職員工被零工取代。從全職“專業工人”轉向短期零工的過程中，公司的聘用依據是亟需的技術能力和職業素養，而不是單純的學歷、職稱等傳統標準。[11]公司直接越過文憑篩選器，尋找那些無需進一步培訓就能勝任特定任務的高水平人員，雇傭他們加入工作團隊，簽訂特定項目的短期合同，隨著項目結束該工作團隊成員隨即解散。

然后，替代文憑逐漸被雇主認可。雖然學歷、職稱等不再被視為衡量能力的唯一標準，但為保證零工質量，雇主仍需要某種可證明零工水平的憑證，這一矛盾隨著零工經濟的發展越來越突出。隨著雇主把從業者的能力看得越來越重要，他們對從業者學位的重視將會減弱；準備最充分的從業者將會把職業或能力證書作為迎接這一挑戰的有力武器。[12]

最后，零工自我提升技能的道路困難重重。零工經濟時代，工作調換頻繁，從業者對提高就業能力、進而補充個人收入的需求日益增強，但由于家庭、工作等多因素影響，他們用于自我提升的時間和精力有限。其次，他們不知通過何種渠道、學習何種內容才能不斷提升自己的擇業和就業能力。這就需要社會及時、適時地為從業人員提供滿足零工經濟時代需求的零工教育。

數字技術已經推動我們的社會邁入零工經濟時期，為變化的就業環境發展相應的教育形式已刻不容緩。2019年1月國務院印發的《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為零工教育的發展指明了方向。方案明確指出，“由參照普通教育辦學模式向企業社會參與、專業特色鮮明的類型教育轉變，大幅提升新時代職業教育現代化水平”，“暢通技術、技能人才職業發展通道，鼓勵其持續獲得適應經濟社會發展需要的職業培訓證書”。

零工市場需求、零工個人訴求、國家職業教育改革方向，多因素決定了“零工經濟”所需的教育形式應具備如下特點:靈活的學習時間、地點，適應零工邊工作邊學習的狀態；大跨度的實用性職業項目，適應各行各業零工以就業為導向的學習需求；省時、高效、目的明確且短小精悍的課程內容，滿足從業者求職提升需求。

基于此，本文將適應零工新群體的教育形式稱之為“零工教育(Gig Education)”，并界定為：勃興于以Web 2.0為技術背景的零工經濟時代，基于數字平臺的面向全體勞動者以培養和提高某種職業技能及素養為目的的短期教育和培訓。零工教育是一種基于技能的教育，隸屬于職業繼續教育范疇，同時也是終身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

三、MOOC契合零工教育

我國職業教育包括傳統職業學校教育和職業繼續教育兩種形式。傳統職業繼續教育社會效益不明顯，不僅結業證書無法作為再就業憑證，而且形式化嚴重教育質量無法保證。而基于MOOC的職業繼續教育卻恰恰迎合了零工教育的眾多需求，彌補了傳統職業教育的不足。

1.與知名企業合作，精準定位市場，確保MOOC內容實用

企業占據專業實用技術前沿，便于洞察工作環境所面臨的技術缺口。他們可以向學習者和教育生態系統提供更好的需求信息，在零工教育方面發揮更積極的引領作用，不會讓學習者面臨學非所用、用非所學的無奈局面。如果教育機構在設置專業時不具備對經濟發展、市場運作的全面清晰的鑒別力和前瞻力，很容易造成學生畢業即失業的嚴重后果。

全球知名企業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企業渴求的應聘者應該具備怎樣的技能，為使MOOC內容與勞動力市場需求緊密契合，MOOC平臺與世界知名企業合作開發項目，課程內容由企業根據真實的行業需求主導策劃。同時MOOC平臺還與頂尖教育機構、學術教授合作開發課程項目，保證專業知識的學術前沿性。據著名慕課平臺Edx官網介紹，Edx與Microsoft合作開發了硬件基礎、大數據簡介、移動應用程序DevOps等多門課程。Coursera官網介紹的Coursera不但與寶潔、巴黎歐萊雅合作開發課程，還將學習者的課程進度與所學技能的經濟價值的市場數據相互關聯，讓學習者可以隨時判斷自己所學是否實用。

2.MOOC證書項目豐富多樣，社會影響力明顯

教育可以通過提供學位、文憑和證書讓從業者獲得令人滿意的職業和社會地位。如果教育沒有提供可以作為資格證書的文憑；或者提供了不被社會認可的資格證書，就預示著這些教育不能為學習者帶來就業機會和社會地位，那這種教育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失敗的、毫無價值的。

MOOC除了通過學分互換進入傳統教育體系實現和大學融合外，還通過MOOC徽章、納米學位等證書讓學習者獲取職位與社會地位。有學者預測MOOC最大的貢獻將來自于MOOC培訓項目，這些項目將在高需求的技術和專業領域為學習者頒發證書。時至今日Web 2.0、移動互聯網技術、共享經濟、零工經濟都為MOOC的多元發展提供了廣闊的空間，讓MOOC不再受限于高等教育范疇，其教育價值在零工經濟時代亦將大放異彩。

徽章是一種獨立證書，旨在幫助學習者在就業市場找到合適的職位。2016年美國大學專業繼續教育協會和培生集團對190家院校進行調查，結果顯示，五分之一的院校已經發放了數字徽章；[13]2015年，喬治敦大學成為頭條新聞，因為它是第一個加入這一潮流的高聲望私立大學；非洲和拉丁美洲的許多國家由于教育相對落后，公司無法尋找到足量的能勝任工作的勞動力，面對這種情況，MOOC平臺ALISON第一個作出回應，開設了一些發放“徽章”的短期基礎課程來滿足這一需求；[14]由于社會工作的兼并、外包、數字化等因素，就業市場出現大幅動蕩，即使受過良好教育的專業人士，也需要不時地用尖端技能重新武裝自己，那些經驗豐富、擁有高等學位的人士表示MOOC的徽章項目很有吸引力。

Udacity開發了基于MOOC的納米學位，如“數據分析入門”是Udacity與知名企業MODE、數據科學公司Kaggle合作，為零基礎學習者提供的約13周、每周10小時的納米學位學習項目。納米學位為學習者提供了一個明智的選擇，而不是在大學里通過不斷地失敗和轉換專業來尋找耗時、令人沮喪和昂貴的自我。他們使用如職業“墊腳石”般的納米學位成功繞過了大學文憑這一工作過濾器。從業者在工作初期根據經驗和目標專注于適合領域的同時可以選擇納米學位項目進一步學習以獲得擁有更高職位的資格。到目前為止，Udacity已在全球培養了超過20 000名掌握數據清洗、探索性分析、可視化基礎分析等技能的數據分析師。Coursera和Edx也提供各自版本的納米學位。

Edx提供由世界知名專家和頂尖大學創建的XSeries項目和專業證書項目。如“大數據項目”是由數據基礎、大數據處理、大數據分析解決方案、畢業項目四個單元共10門課程組成，每門課程在學習結束后均可以申請經過認證機構認證的課程結業證書，四個單元10門課程完全合格后可以申請“大數據項目”專業證書。

MOOC獨立證書不僅種類多樣、類型豐富，而且含金量有保障。獨立證書不是任由MOOC平臺隨意發放，而是在考試機構、認證機構等第三方嚴格審核與監管下發放的。Udacity于2012年6月2日宣布與培生考試中心合作組織課程的結業考試，需要獲得課程證書的學習者可到培生任意一個考試中心參加費用為89美元的有監考的考試。Udacity與認證機構Accredible合作，該機構通過訪問學習者的學習過程數據提供一份能夠體現學習者學業成就和綜合能力的納米學位課程證明并由Udacity發放。[15]

3.基于MOOC的數字投資組合，創建“零工教育”職業可能性

數字投資組合是將基于MOOC獨立證書的課程學習經歷，以及工作經歷和來自前任雇主、同事的推薦信，特別是在目標公司工作的同事推薦信等在內的多種能證明自身學識、能力水平的學習經驗捆綁在一起的學位等價物，是對求職者的知識和能力的有力說明，可能比大學文憑更適合許多渴求職業資格的學習者。在新興的零工經濟時代，企業不會僅僅因為一紙文憑而雇傭員工，他們正在尋找一個可證明求職者知識水平、實用技能的完整成就組合，文憑根本無法提供這些，但基于MOOC的數字投資組合卻可以。

互聯網“雙重可見度”①功能為富有創造力的自我營銷者提供了更多就業機會。視頻網站、社交網站、微博都提供了有效的渠道，可以直接向在線觀眾和公司展示自己的能力，尤其像LinkedIn這樣的職場社交平臺在促進求職者和公司之間的聯系方面發揮著關鍵作用。通過互聯網的“雙重可見度”功能，零工求職者實現自我推廣，雇主亦可便捷地檢索到求職者數字投資組合中的詳細內容；同時還可以在線評估他們的特定任務能力，而無需依賴文憑過濾器，就可以找到合適的應聘者?！半p重可見度”+“數字投資組合”有利于從業者迎接未來不可預知的就業危機，更有利于他們實現對自身教育和職業前途規劃的自控權?！皵底滞顿Y組合”+“雙重可見度”+“零工經濟的普及”，不僅正在嚴重削弱基于學院和大學文憑的職業資格根深蒂固的壟斷作用，而且還嚴重削弱了文憑作為職業資格的概念。

四、關于我國零工教育的一點思考

雖然基于MOOC的零工教育具有很強的實踐價值和可行性，但現有MOOC若想真正承擔起助力零工教育的重任，仍面臨眾多挑戰，如：職業技術教育課程種類單一、數量有限，尚無完整體系可言；課程質量參差不齊，高品質職業MOOC較少；多數MOOC平臺無智慧引導選課功能，僅是少量職業課程的簡單陳列；MOOC學習證書缺失或證書社會效益缺失等。

【注釋】

①“雙重可見度”：Web 2.0可以讓個體盡情展現自我的同時還可以讓公司快速檢索、定位、評估個體。此概念由Clay Shirky在其經典著作HereComesEverybody中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