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空間句法的聚落空間解析及活化路徑探析*
——以土嶺頭村為例

王金平 左 敬

導語

傳統村落是聚落形成的，其時期較早，蘊藏的物質文化資源和非物質文化遺產較豐富，歷史、科學、藝術、文化等方面都具有一定的價值，因此需要給予保護村落[1]。由于我國歷史悠久，幅員遼闊，不同的社會發展階段、不同的地域發展演變而來的傳統村落千姿百態，保存完好的聚落風貌、街巷格局和民風民俗堪稱研究中國傳統聚落的“活化石”。隨著時代的進步和經濟的發展，很多傳統村落原有的空間尺度已不能滿足村民的需求，長久以來缺失的保護宣傳教育使得村民對改善居住條件理解片面，導致傳統村落中出現盲目拆除、私搭亂建的現象，傳統村落中建筑新舊混雜，傳統風貌被極大程度破壞[2]。

為了避免在激活傳統村落發展中步入先前的老路，避免引入的旅游業對傳統村落造成進一步的破壞，筆者以中國傳統村落土嶺頭村為例，利用空間句法將聚落模型參數化，剖析聚落形態并進行量化研究，基于此從科學的角度提出土嶺頭村的保護與活化策略，可以更好地解讀、保護和傳承歷史文化遺產和傳統聚落格局[3]。

1 空間句法在傳統聚落空間的應用

“空間句法”的概念最早是在20世紀70年代由英國倫敦大學的比爾·希列爾（Bill Hillier）教授提出并使用。空間句法既是一種理論，也是一種方法，可以通過對城市、聚落、建筑、景觀等空間結構進行量化描述，從而研究人類社會與空間結構之間的關系[4]。在使用空間句法時，會將整體的大尺度空間分割為局部的小尺度空間進行分析，分割空間的方法常用的有軸線分析法、線段分析法、視域分析法和凸空間法等，其中軸線分析法是對聚落空間結構研究時采用最多的方法。軸線分析法就是將三維的立體空間抽象為一維的軸線空間，將空間之間的關系概括為軸線之間的關系，其原理是用最少且最長的軸線穿越每條街巷，覆蓋整個聚落的道路空間系統，通過Depthmap計算和分析各種空間句法測度，最終形成聚落軸線模型圖，其中不同的顏色代表每條軸線句法測度結果的高低[5]。

隨著拓撲計算、數學圖論等定量計算方法不斷被引入空間句法理論，許多定量分析指標被用于空間結構關系的句法測度，這些定量指標能非常直觀地反映出局部與局部以及局部與整體之間的關系[6]。本文主要通過連接值、整合度（整體整合度和局部整合度）、可選擇度和可理解度這幾個參數對土嶺頭村進行分析研究。

2 土嶺頭村整體概況

土嶺頭村隸屬山西省陽泉市平定縣張莊鎮，地處陽泉和晉中兩市結合部，坐落于平定和昔陽兩縣交界處，緊鄰鎮政府所在地張莊村。土嶺頭村坐落于艾山山脈的山丘之上，三面環山，北靠馬鞍山，東接黃龍山，南接砂垴，方圓3 km2均為厚實的土丘土嶺，因形得名。歷史上有古河道梁溝河從東經南呈玉帶狀繞村自西而過，形成了山水環繞的空間格局。據《翟氏家譜》記載，翟姓始祖翟璘于北宋年間從古晉陽遷徙至此，之后在此定居，開墾定居，繁衍昌盛，下傳至三十六世。

圖1 土嶺頭村村落形態演變圖

土嶺頭村形成于宋金元時期，最早民居分布在今村東的東莊窩一帶，當時的村西還建有三官廟和壽圣寺（圖1）。明清時期，村落發展鼎盛，形成獨特的“鼎”字狀格局，即“一莊一場兩溝旁，兩街四巷居中央”（一莊指南瑤莊，一場指大南場，兩溝指碾區溝和溝底，兩街指前頭街和后底街，四巷指路巷、獅巷、官房巷和閣底巷）。如今脈絡格局仍可基本辨認，該格局背山面水，負陰抱陽，講究中軸對稱，天神祠、樂樓、家廟緊鄰中軸線布局，即“鼎”字中“目”所在的部分，是全村最核心的建筑（圖2）。另外，當時還建有資福閣、兩座五道廟、真武廟、河神廟和龍王廟，民居建筑也根據“鼎”字格局沿街分布。20世紀50—70年代，新的村落建筑由明清的“鼎”字格局繼續向北擴展，同時越過路巷，古貝路向村西北連片發展。六七十年代村中的壽圣寺、三官廟、兩座五道廟、真武廟和河神廟先后被毀，現僅存原先壽圣寺的石塔和原先三官廟的石獅。20世紀80年代至今，村莊建筑向東部和南部小范圍拓展，向西部和北部大范圍成片拓展，新村民居均為20世紀80年代至2000年之間建成，2000年以后村中幾乎不再新建民居。為滿足現代生活需求，村中還修建了廣場、舞臺、村委會、文化活動中心、小學及幼兒園等公共建筑。

3 基于空間句法的聚落空間解析

3.1 整合度分析

整合度代表系統中某一空間與其他所有空間聚集或離散的程度，數值越高的單元空間其滲透性、可達性及公共性越高，分析時選取不同的半徑可以分別得到整體整合度和局部整合度[2]。

3.1.1 整體整合度分析

圖2 土嶺頭村街巷格局分析圖

當半徑選取n時，可以得到土嶺頭村的整體整合度軸線圖（圖3），整體整合度代表系統內某一空間與其他所有空間聯系的便捷程度，可以體現出這個空間相對于其他空間的中心性[7]。

圖3 土嶺頭村整體整合度分析圖

土嶺頭村的整體整合度平均值為0.695，最大值為1.042，最小值為0.346，從村落的中心向四周，整體整合度的數值逐漸遞減。軸線1—5呈現紅色，整體整合度為0.982—1.042，該區域具有很高的公共性和可達性，其經濟社會功能遠高于村中其他區域，是整個村落的社會活動中心。其中軸線1—3（前頭街）是土嶺頭村東西向的核心街道，明清時期前頭街也處于當時的中心區域，代表土嶺頭村祭祖文化的核心建筑——翟氏家廟、清代遺構資福閣以及六七十年代被毀的兩座五道廟都位于該街段。軸線4（路巷）和軸線5（古貝路）是土嶺頭村南北向的核心街道，位于新村與舊村的交界處，文化活動中心、村委會、舞臺、廣場、商店、公交站、小學及幼兒園這些公共商業服務設施都分布在這兩條街邊，作為縣級不可移動文物、原先壽圣寺遺留物的金代石塔也處在兩街交叉口處。另外，軸線6—13呈現橙色，整體整合度為0.968—0.918。其中軸線6—8是新村中比較核心的街道，軸線9—13是古村北部比較核心的街道，同時也是組成獨特的“鼎”字形格局的傳統街巷，明代遺構天神祠、樂樓以及六七十年代被毀的三官廟都分布在該區域。而以前頭街為中心南北對稱布局的軸線10—13和軸線14—17，南部軸線14—17呈現黃色，整體整合度為0.786—0.872，相比北部軸線10—13整體整合度總體偏低一檔。這是由于村落西北部地勢起伏較小，東南部地勢起伏較大，導致前頭街（軸線1—3）以北、閣底巷（軸線13）以西的街巷走向都比較規整，空間滲透性較好，整體整合度數值較高，而前頭街以南、閣底巷以東的街巷則依據地形地勢蜿蜒曲折，空間滲透性較差，整體整合度數值較低。

由上可知，現階段全村的核心區域已從明清時期的前頭街偏離至西北方向的路巷及古貝路沿線，村落西北部的整體整合度也總體高于東南部，所以未來土嶺頭村如果進一步擴張，村落會向西、向北延伸。

3.1.2 局部整合度分析

當半徑選取3時，可以得到土嶺頭村的局部整合度軸線圖（圖4），局部整合度代表系統內某一空間與附近幾步內空間聯系的便捷程度，可以體現出不同空間的人流量。半徑選取3是因為在村落中人們普遍采用步行的交通方式，而3是最接近步行空間尺度的數值[7]。

圖4 土嶺頭村局部整合度分析圖

土嶺頭村的局部整合度平均值為1.331，最大值為2.750，最小值為0.333，與整體整合度相比，大部分軸線局部整合度的數值有較大提升。通過對比圖3和圖4，可以發現在整體整合度呈現紅色的軸線1—3（前頭街）轉變為黃色和綠色，可見這條街雖然公共性和可達性高，但人流量一般，每年只有逢年過節舉辦廟會時，村民才會聚集在這條街的翟氏家廟和資福閣。軸線4（路巷）和軸線5（古貝路）的整體整合度和局部整合度都呈現紅色，可見該區域確實處于土嶺頭村的核心位置，街道兩邊的公共服務設施都會聚集大量人流。整體整合度呈現橙色的軸線6和軸線7轉變為了紅色，說明這兩條街作為新村的核心街巷分擔了大量來自軸線4和軸線5的人流，未來可以考慮在這兩條街周邊設置小型廣場服務新村居民。另外，軸線18（梁溝路）由整體整合度的綠色轉變為紅色，可見這條街雖然不是全村的核心區域，但卻是村東南的人流聚集中心，街兩邊布置了一大一小兩處廣場，清代遺構龍王廟和20世紀六七十年代被毀的河神廟也都位于該街段。軸線9—17在整體整合度中呈現橙色和黃色，但局部整合度都轉變為了綠色，可見組成“鼎”字格局的傳統街巷人流量不大，未來土嶺頭村發展旅游業時，應思考如何為這些傳統街巷引入游客。

3.2 可理解度分析

可理解度就是將整體整合度和局部整合度進行線性回歸分析，得到的XY散點圖（圖5）可以說明整個系統空間的可理解度，從而反映土嶺頭村局部空間與整體空間之間的關系。整體系統中如果某一空間的整體整合度變量值隨局部整合度變量值的增大而增大，那么人們在該空間看到的局部視野就有助于其對整體空間的形態結構建立認知，即村落的局部空間與整體空間比較具有一致性，這樣村落的可理解度就會比較高。在XY散點圖中，X軸表示整體整合度，Y軸表示拓撲步數為3的局部整合度，R2表示可理解度。當R2＜0.5時，認為整體整合度與局部整合度不相關；0.5＜R2＜0.7時，認為整體整合度與局部整合度是相關的，R2＞0.7時，認為整體整合度與局部整合度顯著相關[2]。

圖5 土嶺頭村可理解度分析圖

根據XY 散點圖，可以得到土嶺頭村的可理解度R2=0.527，說明村落的整體整合度與局部整合度具有一定的相關性，也就是說局部街巷空間形態的識別性和導向性較好，從而人們可以較容易地推測出整個路網的空間形態。由此可見，土嶺頭村局部整合度較高、便攜程度較好的空間可以很好地整合到整個系統空間中去，局部空間結構與整體空間結構可以形成高效的協同和互動[7]。

3.3 連接值分析

連接值指的是系統空間中與某一軸線直接連接的節點個數，代表人們在該軸線的視覺寬度。軸線的連接值越大，該空間與周圍空間聯系越密切，空間滲透性越好，對周圍空間影響力越強[2]（圖6）。

圖6 土嶺頭村連接值分析圖

土嶺頭村連接值的平均值為2.78，最大值為10，最小值為1。軸線5、6、7、18呈現紅色，是由于它們都位于西北部和東南角的新村，地勢較平坦，街道走向較規整，能夠串聯許多支路。另外，它們與全村的核心空間和東南部人流集聚中心位置重合，與周圍空間聯系較密切，對周圍空間影響力也較強。軸線8和19呈現橙色，都位于西北部新村中，是連接值其次大的街巷。由上可知，土嶺頭村高連接值的軸線全部位于新村中，處于古村邊界和古村中的軸線只有1、3、4、14、15等幾條街巷呈現黃色，其余的街巷全部為綠色和藍色，連接值在6以下。 這是由于古村大部分地區地勢起伏較大，道路多為依據地勢形成的羊腸小道，曲折且不連貫，相交時多呈“丁”字形和“人”字形路口，人的視覺廣度有所減小，空間滲透性比較差，導致土嶺頭村村落空間的整體接連值較低。

3.4 可選擇度分析

可選擇度是指整個系統空間中某一空間被其他任意兩個空間之間的最短路徑選擇經過的次數，可以體現該空間吸引穿越交通的潛力，模擬人流對街巷的選擇情況。軸線的可選擇度越大，代表其吸引力越高[7]。

如圖7所示，軸線1、3、4、5呈現紅色，與整體整合度呈現紅色的軸線很大程度上重合，這些街巷段兩側不僅分布著文化活動中心、村委會、廣場、舞臺、商店、公交站、小學和幼兒園等公共商業服務設施，也分布著翟氏家廟、資福閣、古塔、古樹等歷史遺跡。和熟悉村內曲折小路的村民相比，游客更傾向于選擇更為暢通、視域較好的主干道，所以未來這里不僅是全村村民的核心空間，也會成為服務游客比較核心的空間。軸線6、7、18等幾條軸線呈現黃色，可以考慮在這些街巷段周邊，布置服務村民和游客的小廣場、小游園等公共服務設施。

圖7 土嶺頭村可選擇度分析圖

4 基于空間句法的活化路徑探析

4.1 梳理街巷空間

通過空間句法的軸線分析可知，土嶺頭村的主要街巷網絡基本成熟，但某些地段仍存在交通流線不暢通、空間可達性不高的問題。由于古村中一些傳統街巷已有數百年的歷史，所以在對街巷空間進行優化梳理時，需要建立在不破壞村落街巷肌理的基礎上，拆除村民私搭亂建的圍墻，接通村落中的斷頭路，拆除占用傳統街巷的近代建筑，恢復舊有街巷的寬度，從而提高村落空間的便捷性。古村中“鼎”字形格局街巷應是未來旅游開發的重點區域，但其整合度并不是很理想，就可能導致雖然具有很多歷史價值較高的明清院落仍難以被游客發現。土嶺頭村目前幾乎所有的傳統街巷都像新村的道路一樣被水泥硬化，街巷兩側許多傳統建筑已被拆除或改建，使得古村許多區域可理解度較低。未來在鋪設基礎設施管道的同時，應盡可能利用傳統老舊的建筑材料進行街巷鋪裝的修復，將水泥鋪裝修復為傳統的條石及片石鋪裝，增添本土特色。傳統街巷兩側與古村落風貌不協調的現代建筑應整治或拆除，同時街巷兩側可引入陶罐花池、綠植矮墻等綠化設施，增設本土化的休憩設施，提升街巷空間的舒適度，增加街巷空間的可識別性和吸引力[8]。

4.2 增加節點空間

考慮到土嶺頭村社會發展及旅游發展的需求，游客接待中心的建設可以避開整合度、連接值和可選擇較高的街段，選擇建設在西部村口，結合原有村標整合村口空間，塑造局部小環境，形成村落第一印象。對于整合度、連接值和可選擇度較高的街巷段，周邊的空地可以規劃為廣場游園。如圖8所示，村落東北部和西北可以結合健身器材設置小廣場，改善村民的人居環境。在游客接待中心到古村的前頭街中段，將空地打造為小游園，同時將龍王廟與西側現有的小廣場整合擴建為龍王廟廣場，提升村落空間的識別度。現有的廟宇建筑和重要歷史遺跡要進行重點設計，樹立節點空間形象、提升周邊環境品質和配套休憩娛樂設施，給予游客多層次的空間體驗[6]。另外，在已毀但較為重要的寺廟原址上可樹立界碑，結合綠化景觀打造為小型節點空間，提升街巷段的標志性和導向性，同時使村落的開放空間體系更具有連續性，提高村落公共空間的活力。

4.3 活化院落功能

圖8 土嶺頭村節點空間示意圖

根據山西省傳統村落保護發展規劃編制要求，土嶺頭村的建筑分為縣級不可移動文物建筑（翟氏家廟、天神祠和樂樓3處）、建議歷史建筑（資福閣、龍王廟和20處明清院落）、傳統風貌建筑（33處明清院落）和其他建筑。其中，廟宇祠堂和建議歷史院落的人文歷史價值極高，可以賦予游覽展示功能。傳統風貌院落也具有較高的人文歷史價值，該類院落的居民可與游客互動展示傳統生活，既能讓游客體驗到原汁原味的千年古村，又可以豐富村民的日常生活。但這些明清院落大多分布在整合度、連接值和可選擇度不高的傳統街巷中，可以在街道轉角處增加指示牌從而引導游客探索古村。緊鄰土嶺頭村核心空間的周邊院落，即整合度、連接值和可選擇度較高街巷兩側的院落，可以植入民宿體驗和手工工坊。如圖9所示，民宿體驗院落處于新舊村交界處，既緊鄰舞臺、商店、廣場、游園這些服務類設施，又臨近古村中的游覽展示建筑，方便游客的同時不會過多地打擾村民生活。手工工坊可以結合土嶺頭村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在路巷東側的院落植入紫砂坊、刺繡坊、剪紙坊、花饃坊、玉米面手工坊等商業模式，豐富游客的感知體驗。這些院落活化模式可以增加大量就業崗位，吸引外出務工的青年村民回村創業，促進土嶺頭村的產業升級和經濟增長，為古村的發展注入新動力。

圖9 土嶺頭村院落活化示意圖

5 結語

本文以空間句法理論為方法，以土嶺頭村為研究樣本解析了傳統村落的聚落空間，探索了傳統村落的活化路徑，為傳統村落保護與發展規劃的擬定提供一種新的思路。通過空間句法計算得到的空間參數，大體與人們對空間的主觀感受相吻合，可以相對客觀地揭示聚落空間形態的內涵[5]。但在實際操作中，可以發現空間句法有時會過于機械化、理性化，缺乏與該空間其他相關要素（如歷史、社會、自然、文化等）的考量，所以不應該將空間句法的計算結果作為擬定規劃的全部依據，而應該綜合考慮各種影響要素，將理性與感性相結合，制定出既科學又有效的保護發展規劃[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