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 倩
當今時代,全球文化交流不斷深入,社會對不同國家文化交流與對話的關注日益增強。 單一著眼于某一元素的學術研究不能滿足社會需求,而需要更多的綜合性探索。 作為一種文化交流的重要活動,翻譯活動也不能只是局限于某一因素的研究,而是需要將跨學科和跨文化納入其研究范圍進行探討。 早期的翻譯研究著眼于翻譯中的字、詞、句的探討,或者僅僅關注文本自身或各個語種文本間的切換。 當前,翻譯已經隨著時代的發展,演變為一門綜合性學科。 翻譯研究者和學者將以語言學為基礎的翻譯研究拓展為以文化大背景為基礎的翻譯活動研究。 他們將其他學科的研究,例如哲學、社會學、經濟學、教育學、歷史學等融入翻譯的研究當中,充分吸取各個學科的養料,將翻譯學的框架構建得更加充實和牢固。
與此同時,西方學者米歇爾·福柯提出了權力話語理論,該理論因其獨特的包容性和跨學科性,能為各個學科帶來啟發,產生極其深刻的影響。 他對“權力”和“話語”的關系進行了細致且透徹的分析。 而翻譯作為文化交流的一部分,和其他學科一樣,也可以納入權力話語的思考范圍之中。 權力話語理論為翻譯活動帶來了新的啟發,拓寬了翻譯研究的廣度,延伸了翻譯研究的深度。 在權力話語之下,翻譯活動該如何進行,值得人們深思。
翻譯有其獨特的生存環境,它并不是一個真空的存在,翻譯研究亦不能在真空的環境下進行。 翻譯活動的進行都需要一定的養料,而該養料即是其所在時代的社會文化。 翻譯活動的進行也需要為其創造環境,而該環境即是其特定的時代文化環境。 鑒于此種情況,翻譯活動所產生的譯文也不可能是真空的譯文,每一篇譯文都是時代的產物,而每一個時代都有其特定的社會歷史情況。 在特定的社會歷史環境下,譯者亦是時代的產物。 譯者帶著自身受到的時代影響,進行譯文創作,將其受客觀歷史環境影響下的主觀目的和傾向融入了譯文之中。
翻譯實質是一種跨文化交流。 在這種跨文化的交流中,話語即是媒介,話語的流動也暗含著權力的流動。 米歇爾·福柯所提出的權力話語理論則更加豐富了翻譯研究,將翻譯研究的觸角延伸到了權力和話語。福柯一大貢獻在于“他使話語不再局限為話語本身;而是把話語變成了歷史研究的方法和對象”(Lemert,1982)。 體制給予話語以力量,同時也控制話語發生。體制給予話語以權力,但權力又將話語的自由度掌握在手中。
什么是權力? 權力是一種行動校正另一行動的方式。 換言之,即為一種控制和支配力量。 何為話語?從狹義上,人們一般把它理解為“語言”形式。 而從廣義上來理解,它又涵蓋了“文化生活的所有形式和范疇”(王治河,1999)。 由此可見,權力話語可狹隘地理解為通過文化去校正另一種文化。
“每一個文本都參與知識和權力的游戲。”(Leitch,1983)米歇爾·福柯以其獨特的視角,充分研究“話語”與“權力”的關系,將“權力”和“話語”巧妙地結合。 在米歇爾·福柯的權力話語理論中,“權力”“知識”“語言”構成一個有機的系統。 “權力”作為最根本的因素,影響、控制著“話語”運動,但真正的“權力”又通過話語來實現(秦文華,2001)。 文本的創作過程和文本的解讀過程成了權力斗爭的競技場,而不僅僅是作家筆下的文字游戲。 由此可見,人們常見的語言文字中的口誅筆伐,也就有了幾分抵制某種權力的意味。 讀者所讀的諸多文學作品里的明爭暗斗其實也是真實世界的權力斗爭。 而此種權力斗爭,也會產生其特定的話語。
權力話語理論作為具有跨學科性的理論,以其獨特的包容性為各個學科帶來啟發。 翻譯領域自然也擺脫不了權力話語的制約。 翻譯工作者在進行翻譯實踐的時候,都需要在翻譯之前對原文文本進行解讀和分析。 而這一解讀和分析的過程會不可避免地將自身的意識形態植入到譯文當中。 譯者不可能在“真空”的情境下去閱讀文本。 其一,任何一份翻譯原文都有其所屬的社會歷史環境。 其二,譯者本身是處于特定的歷史環境之中。 其三,譯者和翻譯原文的碰撞,即是一個話語權力碰撞的過程。 閱讀原文文本這一過程,譯者其實就已將自身放置于了權力話語情境之中。 因此,翻譯的過程亦是一個權力話語理論下“權力”“知識”“語言”三者產生作用的動態過程。
人類社會的每個維度都有其特定的話語,控制話語同時也就掌握了話語權。 爭奪話語可視為爭奪權力的一種表現。 權力也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顯性的權力,這一類權力為人們所熟知,如政權、社會制度等。另一類是隱性的權力,這一類權力不易被人們發覺,但又隱性地潛藏于社會當中,如社會中的文化、風俗、傳統等方面。 這兩種權力各自不同,卻又是權力組成時不可或缺的部分。 顯性權力容易理解,這種權力有形且客觀,更多的像是一種剛性的權力。 而隱性的權力則更容易被忽略,但卻不容忽視。 這種權力無形且相對主觀,更多的像是一種柔性的權力。 此外,這種權力與主觀意識相關。 這兩種類型的權力相互交織,缺一不可,構成一個有機的權力網絡。 而在權力的網絡當中,權力勢均力敵的局面固然是好的,但在現實中卻很難實現。 在社會的博弈中,總少不了權力的博弈。 一方權力的絕對優勢就會壓制另一方權力。
在權力制衡當中,若一方權力受到壓制,則要努力讓自身擺脫壓制。 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亦是如此。 一個民族想要崛起,其話語就必須要崛起,話語崛起之后才能有話語權。 話語崛起是民族崛起的內在要求,也是必然要求。 而民族的對外話語建設是推動其民族走向世界的重要舉措。 話語建設和崛起的重要前提是需要有話語自信。 話語自信是一種對自身話語的認可,一種話語自覺。 話語自信是獲取話語權的關鍵,也是對外話語建設的重要前提。 而話語自信從某種意義上即是對自身民族的文化有自信,有了文化自信,才會注重其自身的文化價值,樂于塑造自身文化身份,樹立文化自信。 文化自信是一種堅定的力量,這種力量能在權力的抗衡當中,成為保護文化的中流砥柱。 由此可見,文化自信能在權力話語體系中,即通過文化去校正另一種文化的這一過程中,保護自身文化不受其他文化侵蝕,也能促進自身優質文化輸出。
而這一文化輸出的過程,就必不可少的包含了翻譯活動。 一方面,翻譯是文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部分。另一方面,翻譯活動也不可避免地屈從于權力。 翻譯本是文化的交流與對話,兩種文化可以通過翻譯來搭建橋梁,構建對話機制。 但是,翻譯活動擺脫不了意識形態以及政治活動的影響。 譯者的翻譯活動涉及各自選擇,這些選擇或有意識或無意識,其中包括:譯前對翻譯文本的篩選以及譯中對翻譯策略的選擇。 如何在翻譯中體現文化自信和話語自信,塑造自身的文化身份以及傳播優質文化,是每位譯員需要思考的問題。
在福柯的話語理論中,作者并不是相對于讀者的一個概念,也不是言說的個體或創造文本的個體,而是話語意義統一的來源(陶然,2011)。 而譯者,既是話語意義接受者,又是話語意義發出者。 譯者在兩種甚至多種話語意義間游走。 在這種社會排斥機制中,成了話語生產、流通、分配的再延續者,甚至是新意義再造者。
譯者在進行翻譯活動之時,會不可避免地遇到翻譯策略的選擇。 翻譯策略有歸化策略和異化策略兩種。 要理解異化,就必須要理解歸化,也必須要理清楚歸化和異化有什么關系。
施萊爾馬赫(Friedrich Schleiermarcher)是德國著名的翻譯理論家以及古典語言學家,他于1813 年提出:翻譯的途徑只有兩種,一種是盡可能讓作者安居不動,而引導讀者去接近作者;另一種是盡可能讓讀者安居不動而引導作者去接近讀者(Schleiermarcher,1977)。 1995 年,美國翻譯理論家韋努蒂(Lawrence Venuti) 在其The Translator's Invisibility(《譯者的隱形》)一書中,將第一種方法稱作異化法,將第二種方法稱作歸化法(Venuti,1995)。 異化法和歸化法作為翻譯策略,是譯者在翻譯時需進行的平衡和抉擇。 在不可譯情形下,在遇到文化碰撞時,異化和歸化是可采取的策略,這兩個策略無好壞之分。
當譯者采取歸化策略時,譯者在理解源語言的思想內容之后,用更加符合目的語表達習慣的方式重新構建話語。 在這一過程中,源語言的語言特色被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便于讀者接受的,以及符合其閱讀習慣的新譯文。 甚至,有些譯者采取極端的歸化方法,即將源語言負載的內涵同化為目的語,從而源語文化的異質性被瓦解。 很多譯者通過歸化的方法,將源語言的文化因素抹去,取而代之的是更適合目標語的表達方式。 異化翻譯則不然,譯者在采取異化策略之時,對源語言的異質性保持開放的態度。 譯者在構建譯文之時,尊重源語言文化的異質性,注重保持源語文化自身的特性。 通過采取異化翻譯策略,源語言的語言特色和原文的差異性得到了保留。 因此,異化翻譯策略能夠更好地促進源語話語的構建,從而促進文化身份的構建,彰顯文化的差異,促進文化之間的交流,傳播各類文化元素,從而讓文化“百花齊放”,多元化發展。
翻譯作為重要的文化交流媒介,是弘揚和推廣民族文化的重要途徑。 一個民族可以通過翻譯來傳播本民族優秀文化遺產,展示本民族的文化特色和地域風情等。 除此之外,在翻譯本民族文化作品之時,為了更好地將本民族的文化推介出去,各個民族應當優先考慮使用異化策略來處理文本。 通過異化翻譯,保持本民族的文化特色,讓本民族的文化和本民族的特色“安居不動”,讓更多其他國家的讀者前來接近該民族的特色文化,從而將民族文化推出去。 讓民族文化之異,插上文化飛翔之翼。
由此可見,在權力話語理論下,話語作為權力和知識作用的產物,卻又受制于權力和知識。 一方面,對話語控制的多少體現出對權力控制的分量。 另一方面,對權力控制的大小反映出對話語控制的多少。
翻譯作為文化生活的一部分,存在于各個文化的交流與對話中,會受到權力話語的影響,也受制于話語的權力。 譯者翻譯策略的選擇,會對兩種文化產生極大的影響。 譯者在翻譯文本之時,應當對自身文化有足夠的文化自信。 雖然翻譯受制于話語的權力,但運用適當的翻譯策略卻能很好地平衡各方不平等的權力。 首先,翻譯作為一種溝通的橋梁,能夠搭建文化的對話機制。 有了對話和交流之后,各方文化能夠都有自己表達的空間,能夠溝通,能夠互通有無。 在此基礎上,促進各方文化的互相理解和尊重,從而達到求同存異。 其次,本土文化之異是本土文化的精髓,是一個民族的文化積淀。 在翻譯之時,應當保留本土文化之異,將本土文化的異域風情向外推廣,而不是一味地抹去本土文化中的特色和精華部分,去迎合其他民族的口味和閱讀習慣。 最后,通過采取異化策略,對以往改變自身文化特色和“異處”而迎合其他文化的習慣帶來沖擊,促進文化的多元共存。
異化翻譯將帶有異域風情的文化帶入譯入語文化中,這種陌生化所帶來的新鮮感具有一種獨特魅力,為讀者帶來一種全新且異樣的閱讀體驗。 因此,異化翻譯相對而言更能凸顯本民族的民族文化特色,體現文化的尊重和理解。 異化翻譯遵循“求同存異”,讓目標語讀者能夠理解源語文化,促進文化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