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 蕓
釋意理論(又稱達意理論)是20 世紀60 年代末產生于法國的探討口譯與非文學文本筆譯理論與實踐的理論。 該理論最早由塞萊斯科維奇提出。 釋意即解釋意義,該理論認為翻譯的最終目標不在于詞義和句子層面的語言單位的對等,而在于整體交際效果的等值,即譯文對讀者產生的效果能復制重現原文對原讀者產生的效果。 文章基于此理論,將以中國電影片名的英譯為例,探析釋意理論對英語翻譯的指導作用。
釋意理論的核心在于區分語言意義和非語言的意思,“一種是詞匯語法方面的,另一種是概念方面的,即非語言方面的”(Seleskovitch,2001)。 譯者的任務不是傳達語言符號的意義即實際寫出或者說出的內容,而是話語中所表達的非語言的意思即原文的意圖。 語言符號只是交際者在某一個交際場合中試圖表達的意思的載體,對這個交際意思的確定需要考慮到認知語境、講話人的身份、聽眾的身份等因素。
電影片名的翻譯雖然看似筆譯,但在某種程度上其實質更傾向于一種口譯。 一般文學作品的文本材料可能因為不同年代或者不同文化背景的關系,與讀者所處的現實世界的關系不像口譯場景中那樣密切,因為作者意圖表達的意思可能因為年代和文化的變遷而模糊不清;而電影片名的翻譯是對電影內容的承載,所有觀影人都在場,他們都享有同一個時間空間,也擁有電影中涉及的話題的相關知識和信息,也可以根據電影中的情節、人物表情動作,甚至配樂等感知非語言意義。 所以研究者認為可以用釋意理論處理國產電影片名的英譯問題。 影片片名所使用的語言形式并不是重點,電影的主題和思想才是焦點。 世界各地的觀影者觀看電影,通過電影更多地了解中國文化和國情、領會電影試圖傳達的情感和觀點。 所以在釋意理論中,針對外國電影市場的片名翻譯是一種交際行為,翻譯的主要內容應該是電影中的信息。
對外語語言的專業把控應該是對譯者最基本的要求,在這里就不做贅述了。
即譯者對語言之外的、對現實世界和通過對原文的解讀所獲得的知識。 理解是當新信息與相關知識聯系在一起時發生的事情。 如果沒有這種知識,新信息將被忽略。 對電影片名的翻譯者來說,電影的情節和內容作為“認知結構”中的“認知補充”和原文使用的語言符號結合之后,便產生了意義。 電影內容提供情景語境和認知語境,融合譯者的語言知識和相關背景知識,譯者可以實現從源語到目的語的意義對等。
這里的講話人主要指中國電影的制片方的立場和觀點,他們試圖用原文片名傳達什么交際意義,達到何種目的。
聽眾指海外市場的觀眾群體。 譯者的終極任務是讓聽眾產生自己預期的交際效果,通過不同的翻譯策略的應用保留交際意義,獲得預期的聽眾反映。
釋意派學者將語言分為了三個層次:語言、言語和語篇。 與之相對,翻譯也可以分為三個層面:語言層面的翻譯,力求實現詞與詞之間的對應;言語層面的翻譯,可能會忽視了語境和交際情境;語篇層面的翻譯,解碼從語言意義和認知成分中衍生出來的意義。 前兩個層次屬于語言翻譯或代碼轉換,而最后一個層次是解釋性翻譯,是真正的翻譯。 在可能實現對應的情況下,譯者可以尋求語言和言語層面的對應,實現等值翻譯。 如果失敗,譯者則應該從語篇中探尋原文內容,也就是意義,并尋找其在目的語中的對等表達。 下文試圖將電影片名英譯技巧劃分為追求語言和言語對應的音譯和直譯,以及尋求語篇意義對等的各種其他翻譯技巧。
事實上,在翻譯以人名為影片名的時候,可以采用音譯的方法,比如菊豆(Ju Dou);翻譯中英文的文化意象不沖突的影片名時,經常可以采用直譯的方法,比如張藝謀導演的《英雄》(Hero),姜文的《讓子彈飛》(Let The Bullets Fly),寧浩導演的黑色喜劇片《瘋狂的石頭》(Crazy Stone)。 就連《臥虎藏龍》也被直譯為(Crouching Tiger,Hidden Dragon)。 嚴格意義來講,《臥虎藏龍》的英譯明顯不符合西方文化對龍的負面認知,但是由于釋意理論要考慮到講話人,這里主要指導演李安,他拍這部承載著自己對東方武俠的熱愛的電影就是希望將中國博大精深的武俠精神傳播到全世界,讓外國人感受中國文化中的龍虎精神。 所以,直譯保留源語中的用詞和搭配,正是考慮到講話人的意圖以及以期達到的效果。 但是釋意翻譯不等同于亂譯,當李安執導的《飲食男女》被翻譯為Eat Drink Man Woman 時,便未能有效地傳遞交際意義,無論是從語法角度還是語義層面都讓人不知所云。 因此,當直譯行不通的時候,就必須用意義等值方法表達,這就等同于求助了語言外知識,采用了釋義。 因為釋意最重要的是傳達與原文相同的信息,而不是追求使用和原文一樣的單詞和句式結構,所以改變原文形式的改譯法就順勢而生。
釋意理論認為翻譯是釋義,即根據原文的語言符號意義,結合自己的認知補充,對原文做出解釋。 譯者在充分理解原文之后,需要分析原文的語言含義和認知結構,脫離原語語言外殼,翻譯影片片名的交際含義,最后用目的語再度表達理解了的內容和情感。 也就說在音譯和直譯不可取的情況下,可以對電影內容提供的認知信息加工處理,和原文片名的語言信息一起為在目的語中的重新表達提供有機平臺。 釋意理論認為翻譯應該是語篇層次的翻譯,電影內容恰恰提供了語篇知識的補充。
比如劇情犯罪片《誤殺》便拋棄了字面形式,改譯為Sheep Without A Shepherd。 在電影當中,羊多次出現。 羊羔代表贖罪,謙遜,仁愛。 “Sheep Without a Shepherd”可以理解為督察長的兒子沒有家長的約束指導迷失了自我,也可以隱射雙方家長出于對自己孩子的愛和保護,迷失了自我。 所以英譯的電影片名對于西方觀影者來說更貼近他們的文化信仰,也可以更好地幫助他們理解這部關于愛和救贖的影片。 這樣的改譯便恰如其分地利用了影片內容中的認知信息,改變了源語言字面形式,完成了交際意義的傳遞。
類似的例子還有《鼠膽龍威》(high risk),《少年的你》(Better Days),《甜蜜蜜》(Comrades:Almost a Love Story),《春光乍泄》(Happy Together),犯罪懸疑片《烈日灼心》(The Dead End)等。
釋意理論的另一代表人物勒代雷指出“在一個很短的時間里,語言的聲音發動認知記憶的內容。 當其出現在即時記憶中,認知機制就構建意義;當意義出現,即時記憶就不再保留語言形式——聲音首先消失;然后它所喚起的義素消失;最后意義單位也終有其生命限制;一個接著一個進行融合,組成話語的基本意義”(Lederer,1981)。 譯者可以積極主動地調動自己的認知,在觀看完影片之后會對影片的意義有自己的理解并印象深刻,實現了從語言分離出來的意義獲取階段,因此在對影片的內容和意義有了定位和認知之后,譯者便可以在目的語中以自然的方式重新表達意義。 翻譯的本質便是意義的提取,而擺脫源語形式的束縛便是改譯的前提和必要條件。
釋意翻譯本質上是一種從語言到意義,再從意義到語言的翻譯技巧,它要求譯員從一種語言中提取意義內容,并將其用另一種語言表達出來,而不是將一種語言模仿成另一種語言。 翻譯的目的是把話語或文本的意思以恰當的形式從一種語言傳遞到另一種語言。視角的轉換便詮釋了譯員如何在理解話語或文本的含義之后,脫離了源語外殼,用另一種語言自然地表達話語或文本意義。
鞏俐主演的親情電影《漂亮媽媽》并沒有直譯為Beautiful Mom,而是用轉換視角的方法翻譯為Breaking the Silence。 因為影片講述了女主角孫麗英生下了一個先天性耳聾的男孩,丈夫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和她離婚,這位單身母親獨自撫養兒子鄭大,為了能讓兒子聽得見,不會生活在一個無聲的世界中,她吃苦忍辱,終于給自己的兒子買來了新的助聽器,打破了包圍著兒子的寂靜,最后兒子也終于學會開口說話。 所以“漂亮媽媽”是以第三人稱的視角對這位偉大母親的評價和贊美,而Breaking the Silence 則是以女主角的第一人稱的視角,表達她對生活和命運的抗爭,為兒子贏得機會的全力以赴。
另一部劇情片《我不是藥神》 的英譯片名為“Dying to Survive”。 同樣,中文名《我不是藥神》是從藥販子程勇的角度出發,但一語雙關的英譯名卻是以那些瀕臨死期、垂死掙扎、渴求生存的患者的視角出發。
電影片名英譯的目的是對觀影者傳遞意思,即交際意義。 譯者不應該拘泥于原文的語言形式的約束,而應該把整部影片的整體內容作為語篇層次的翻譯內容,通過解釋性的翻譯把影片所傳遞的信息內容予以再現。 正如在口譯中譯者并非對原文逐字逐句地刻板直譯,而是把原文所要表達的交際意義加工之后,用目的語重組還原。
釋意理論認為翻譯就是在正確理解信息的基礎上,將信息從源語傳遞給目的語的接受者。 這絕不是不同語言之間簡單機械的詞匯轉換,而是實現的語言意義和認知補充構成了意義。 翻譯關注的并不僅僅是語言,更是意義的傳達,需要譯者關注語境,而語言在翻譯中只是一種工具。 所以了解翻譯受眾的語言習慣對電影片名的翻譯工作極具指導性,能順應目的語觀眾的文化背景和審美要求的套譯更是不得不提。
《陸垚知馬俐》(When Larry Met Mary)是由文章執導的愛情喜劇電影。 中文片名里面既包含了陸垚和馬俐兩個主人公的名字,又諧音“路遙知馬力”,點題男女主角之間的愛情是日久見真情。 如果完全追求字面層次的對等,那么很難把日久生情、兜兜轉轉找到自己的真愛這層內容傳遞出去。 所以根據釋意理論的原則,果斷拋棄措辭,保留信息中的主要概念、想法才是譯者的主要任務。 不可否認,《陸垚知馬俐》在很多方面和另一部美國愛情電影《當哈利遇到莎莉》When Harry met Sally 有很多相似之處,比如相識多年的男女最初并不認為對方適合做自己的男女朋友,他們并不愿意步入戀愛關系而打破和諧的朋友關系,他們有過爭吵,在失戀的時候也互相依靠,在不斷的錯過中最終發現對的那個人一直在原處。 “When Harry met Sally”是1989 年的一部非常有知名度的美國電影,可謂家喻戶曉,所以用套譯的方法翻譯《陸垚知馬俐》可以讓外國觀眾倍感親切,也能有效地傳遞這部愛情電影的思想和主題。
在目的語中尋找源語的字面對等詞或短語并不是譯者的任務,將語篇層面的意義在目的語中表達出來,尋求意義的對等才是譯者的最終目標。 也就是說,翻譯不僅僅是從源語到目的語的單向解碼過程,而是重新呈現目標語言意義的過程。 直接轉換語言編碼只是表層的機械轉換,談不上真正意義上的翻譯。 通過以中國電影片名的英譯技巧為例,研究者認為綜合考慮講話人意圖和聽話人的接受度,用釋意理論調和源語和目的語的語言形式差異,以內容和接受度為首要任務,指導翻譯工作是值得譯者借鑒和進一步探討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