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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病應對與中華民族精神的涵育初探

2020-11-28 07:34:33余新忠
歷史教學·高校版 2020年11期

摘 要 瘟疫是一種古老的存在,是任何民族和社會都會遭遇的一種客觀存在。面對瘟疫,不同時空中的民族和社會的反應與應對不同,造成的后果也多有差異。這其中,無疑與民族精神有著復雜而又密切的關系。中國社會在長期的歷史演進中,積累了豐富的疫病應對經驗,也凝練形成了獨特而有生命力的民族精神。目前學界對于這兩個方面雖已多有研究,但對兩者的關系,尚未見有研究給予關注。本文在筆者關于疫病應對諸多研究的基礎上,著重探究了其與中華民族精神涵育間的關系,認為瘟疫及其應對,不僅助推或激勵了“仁民愛物”、重德而求實善學、自強而悲憫和重家愛國等重要的民族精神涵育和發展,而且還催生和促進了節制順時和講求平衡這一精神的形成與發展。不僅如此,這樣的探究還有利于我們去發現以往被忽略的內容,比如,與自強精神相應的惻隱悲憫精神以及“有節有時”和講求平衡等精神,不僅真實存在,而且對于未來中華民族的發展,也具有十分正面的價值。

關鍵詞 疫病應對,民族精神,仁民愛物,自強而悲憫,節制順時

中圖分類號 K2文獻標識碼 A文章編號 0457-6241(2020)22-0020-10

近來,一種不期而至的新冠病毒的出現和傳播,引發了一場世界性的災難。面對疫情,不同的民族和國家,采取不盡相同的應對策略和舉措,也產生了頗具差異的后果。稍作觀察,便不難發現,盡管歐美等西方發達國家相對擁有更高的社會經濟發展水平,更豐富而先進的科技和醫療資源,更充裕抗疫的準備時間,但疫病應對的成效卻令人大跌眼鏡;與此同時,同為儒家文化圈的東亞、東南亞的國家和地區防疫成效卻頗為可觀。個中的原因自然紛繁復雜,但至少提醒我們,文化和民族精神因素在抗疫中的影響不可忽視。

瘟疫是一種古老的存在,中華民族在長期抗擊瘟疫的歷史中,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對此,目前學術界已有不少的探討,①不過,較少有直接關聯現實的思考,而且也缺少全局性的視野,未能從其與中華民族整體發展的關系的角度和高度來認識和理解中國歷史上的重大疫情應對。與此同時,目前關于中華民族精神的研究雖然頗為熱門,但大多關注的是中國民族精神內涵的概括或凝練,及其發展歷程的梳理,很少結合具體的歷史事件和過程來探究民族精神的生成,更未見有人從包括瘟疫在內的災害應對的角度來進行探討。①故此,立足于中國的抗疫歷史,來展開對中華民族精神的涵育及其過程的探討,無論對于推動中國抗疫史還是民族精神研究,都有著重要的價值與意義。

一、中國疫病應對與民族精神概述

瘟疫是一種古老的存在,廣泛地存在于不同國家和地區的各個時期,從世界范圍來看,最為嚴重的瘟疫,當數歐洲中世紀的黑死病和近代美洲的天花。兩場瘟疫雖然都導致了駭人聽聞的人口死亡,但卻產生了迥然相異后果。前者自1348年開始,斷斷續續在歐洲肆虐了3個世紀之久,特別是第一次爆發,在短短6年的時間里,奪走了歐洲2500萬人(約占當時歐洲總人口的1/3)的生命。但災難并沒有使歐洲沉淪,反而催生了吹響近代化號角的“文藝復興”的誕生。而16世紀初由歐洲人在征服美洲大陸過程帶去的天花病毒,卻使擁有上億人口的美洲印第安文明遭遇了滅頂之災(也約有1/3的人口慘遭天花戕害),天花不僅幫助歐洲人在武力上打敗了印第安人,而且也消磨和打垮了他們的意志和信念,曾經十分輝煌的印第安文明就此一步步走向衰敗。②同樣是慘烈病毒的肆虐,卻帶來截然不同的后果,個中的原因自然紛繁復雜,但無論如何,都離不開文化和民族精神方面的原因。

中國作為一個文明古國,不僅留下了豐富的疫情記錄,③而且也在長期的歷史過程中,積累了豐富的應對疫病的經驗。就國家而言,雖然在傳統時期對待瘟疫,一直沒有像對待水、旱、蝗等其他災害那樣,至纖至悉地制定了從勘災到賑濟一系列嚴格的制度性救濟舉措,不過,瘟疫既屬災異,所以每當發生,無論是朝廷和地方官府,往往都會在“仁政”的名義下采取一定的舉措。綜合起來,古代朝廷和官府采取的舉措主要有:設(醫)局延醫診治、制送成藥、建醮祈禳、刊布和施送醫方、掩埋尸體、設置留養和隔離病人的場所和局部的檢疫隔離等。這些舉措整體上來說,基本都屬于慈善性救療舉措,而比較少采取由國家公權力介入的強制性舉措。國家在疫病救療上的這些舉措,雖然多少會有些成效,但由于缺乏制度的規定和實施的普遍性,常存在救療不足的現象。在這種情況下,國家往往多會倡導和鼓勵民間社會力量來承擔瘟疫的防治任務,特別是明清時期,利用了日漸興起的民間社會力量(比如鄉賢),促使其扮演更為積極的角色,借助比較豐富的地方醫療資源和日漸興盛的慈善力量和組織,開展形式多樣的疫病救療活動。其舉措主要包括:施送醫藥、刊刻散發醫方、懇請官府開展救療、建立留養所等收治病人、利用宗族義莊或行業公所等組織開展制度化的救治和創設醫藥局等專門的慈善機構進行疫病救治等。與此同時,中國在傷寒和溫病等外感疾病的治療、種痘以及個人習俗和節日風俗等方面也積累不少頗有價值的防疫經驗。④

上述疫病應對經驗,可以說內容頗為豐富,而且還隨著社會的發展,不斷有所推進。這些都體現了中華民族在長期抗擊疫病中所具有的智慧、活力和進取精神。不過全面地看,似乎也不宜過于拔高中國歷來的抗疫成就。整體而言,我們不得不說,中國社會并沒能集腋成裘,總結發展出一套系統的疫病防治舉措,并催生出現代衛生防疫機制。特別是在最核心的以控制傳染源、切斷傳播途徑和保護易感人群為要點的疫病傳播防控上,似乎乏善可陳,當時比較多采用的施醫送藥、散布醫方等舉措對于控制傳播來說實際上未得要領。而且限于當時對于疫病傳染機理認識的不足,同時也出于道德人倫上的考慮,當時社會不可能鼓勵甚至還可能反對人們去關注推動疫病的隔離全面推行。①

不管怎樣,作為中國歷史重要組成部分的疫病及抗疫史,雖然也飽含艱辛和苦難,但瘟疫顯然沒有打斷中華民族的發展,甚至也沒有對人口和歷史進程造成結構性的影響。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民族精神所起的作用,那么中國的瘟疫及其應對與民族精神的關聯究竟是怎樣的呢?

關于民族精神,目前學界有相當多的表述,李宗桂在綜合現有各家之說的基礎上,認為:“民族精神就是在民族實踐過程中形成,反映整個民族價值體系、思維方式等方面的內在特質,并能夠在實踐中促進民族發展的精神力量。”文化中的積極方面構成了民族精神,中華民族精神“是中華文化優秀傳統的集中體現”。②方立天則通過對中國傳統意涵和西方哲學家論述的梳理,總結稱:“民族精神就是一種民族成員長期地在一定的歷史背景、地理環境、文化傳統和生活方式中形成、凝結、提煉而成的精神,就是一種民族成員認同的、貫穿于民族歷史長期過程的、具有主導意義的,維系民族存在和推動民族發展的精神。換言之,民族精神也就是民族文化的主導思想,就是一種民族表現于傳統文化中的卓越的偉大的精種。”③這些定義雖然在表述上不盡一致,但內涵并無實質性的差異。所謂民族精神實質就是民族文化的優秀傳統,這種傳統是動態的、活在現實中的,具有維系和主導民族發展的價值和功用。

關于中華民族精神的內容,學界也有非常豐富的概括,比如早在20世紀初,梁啟超就有“綱常名教,正氣之歌,德義之粹”之說;④當代著名哲學家張岱年認為中華優秀文化傳統,“最重要的是關于人們道德自覺性的思想”;⑤方立天認為中華民族精神主要為:重德精神、自強精神、寬容精神和愛國精神;李宗桂則概括為:愛國主義的民族情懷、團結統一的價值取向、貴和尚中的思維模式、勤勞勇敢的優良品質、自強不息的進取意識、厚德載物的博大胸襟、崇德重義的高尚情操、科學民主的現代精神;⑥鄭師渠則通過歷史的梳理,認為中華民族精神的核心內涵為:“和”的精神、重德、自強不息和愛國精神,其中“和”處于最高的哲學層次;⑦張曙光認為,中華民族精神的基本特征為:博大寬容、和諧統一,尊道、貴德、尚義,自強不息、百折不撓,身體力行、求真務實和保家衛國、熱愛和平。⑧

上述概括,雖然詳略不同,內容上也有所差異,不過主旨大同小異。執著于此,可能并無太大意義。故有的學者提出,“重要的不是具體列舉項目, 而應該從整體上把握它的核心”。那么核心是什么呢?劉文英認為,是“做人”,以及從做人出發,追求“在個體與個體、個體與群體、人類與自然之間建立一種高度協調的關系,人際和諧、社會和諧和天人和諧”;⑨而余英時則指出了中國文化立足人倫,推己及人,以“人道”比附“天道”的“內在超越”特性;⑩費孝通則將中國歷史和現實格局精當地概括為“多元一體”,并提出了“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這一具有超越性的愿景。?輥?輯?訛

二、疫病應對對中華民族精神涵育的影響

綜上可見,中國傳統文化以人為本、重視人倫,立足自我、推己及人,實現內在超越和“貴和”“尚德”等具有一定本質性的核心特征。前已論及,民族精神是一種動態的“活”的存在和力量,是在長期的歷史進程中,借由具體的事件和過程,經過不斷地強化、修正和構建而逐步發展而成的。那么瘟疫及其應對又在其中起到了怎樣的作用呢?

第一,推動了“萬物一體”“仁民愛物”思想的發展及其實踐。“天人合一”歷來是中國思想的核心,而作為“天人合一”思想重要內核的“萬物一體”觀念,“既指示天人之辨中天地人的本然統一,又蘊含著古代先哲們所神往的理想人生境界”,也就是說,“既包含天道觀的內涵,也體現了人道觀的取向”。①“萬物一體”的思想,早在先秦時期,已為諸子所提出,孟子所言的“萬物皆備于我”就包含這樣的意涵,而《莊子》則有更明確的表達:“泛愛萬物,天地一體”“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不過先秦諸子和宋以前的士人,并未能就這一說法的天道機理及其與人道之間的關系做出系統的論述,特別是沒有就此出發,來闡發“一體之仁”。宋儒再從孔子所說“四時行焉,百物生焉”等論述出發,體悟到了天道的生生不息,以及對人間生生不已的萬物的化育,把生生之道視為裁成天地萬物生生不已的總根源,從而構建了“萬物一體”的天道觀基礎,并以此出發,來展開他們對儒家價值理想的重構,著重闡發了萬物一體與仁民愛物之關聯。比如,北宋的大儒張載在《正蒙·乾稱篇》中稱:“乾稱父,坤稱母;予茲藐焉,乃混然中處。故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與也。”正是因為天地人一氣,萬物一體,所以圣人應該具備“仁民愛物”“民胞物與” (這段話也被視為后世常用的“民胞物與”一詞的源頭)的價值原則,并進而“為人們確立了一種博施濟眾、厚德載物的價值理想”。就此,宋儒借“生生之道”的普遍性在形式上確立了儒家“仁民愛物”之價值理想的普遍性。②而王陽明則在宋儒的基礎上,進一步從萬物一體的人道觀出發,構建了“一體之仁”的認識體系,這一認識將一體之仁奠定于“天—人”關系這一終極的根基上,不僅更加凸顯了儒家誠愛惻怛的悲憫情懷,而且還將其置于具體的社會關系(修行共同體、血緣和地緣共同體等)中來加以落實,“在親親—仁民—愛物這一推己及人的無限過程中落實、體證一體之仁的‘天地生物之心”,更展現了儒者對于社會的責任感與使命感。③

前已論及,歷代王朝對瘟疫的救治,雖缺乏制度性規定,但大都會在“仁政”名義下表達對疫情的關注并展開一定的救療。實際上,對于包括瘟疫救療在內的災荒賑濟,一直是國家展現其以“仁愛”觀念為基礎的“仁政”的重要內容。這樣的做法看似一以貫之,不過若細致梳理,還是可以發現宋代前后,官方在開展災疫救濟中的表達差異,之前會較多地強調對“有違天和”的自省和“罪己”,而后,特別是到明清時期,則更多地表現出對于子民的仁愛和憐憫,諸如“恫瘝一體”“民胞物與”之類的表述幾乎已經成為明清救療瘟疫等救災文書的套話。比如清初的一份關于救災的奏折稱:“竊惟堯湯在上,不無水旱之災。而胞與為懷,恫瘝一體,自古及今,未有若我皇上宵旰憂勤之甚者也。”④民國年間一則民間勸募的文書則言:“是以近多年來,刀兵水旱,饑饉疾疫,頻頻降作,民不聊生。然既同生天地之間,可不以民胞物與為懷?”⑤而清代紀曉嵐所述的一則鬼話則從反面表明了這一點:

武邑某公,與戚友賞花佛寺經閣前。地最豁廠,而閣上時有變怪,入夜,即不敢坐閣下。某公以道學自任,夷然弗信也。酒酣耳熱,盛談《西銘》萬物一體之理,滿座拱聽,不覺入夜。忽閣上厲聲叱曰:“時方饑疫,百姓頗有死亡。汝為鄉宦,即不思早倡義舉,施粥舍藥;即應趁此良夜,閉戶安眠,尚不失為自了漢。乃虛談高論,在此講民胞物與。不知講至天明,還可作飯餐,可作藥服否?且擊汝一磚,聽汝再講邪不勝正。”忽一城磚飛下,聲若霹靂,杯盤幾案俱碎。某公倉皇走出,曰:“不信程朱之學,此妖之所以為妖歟?”徐步太息而去。⑥

這個故事雖然是對道學家的空言禮教的諷刺,不過實際上也反映出了“民胞物與”觀念的廣受推崇和這一觀念與疾疫救助之間的密不可分。從中可見,“民胞物與”等觀念不僅是國家和社會救治疾疫的價值根源和動力,而且在此觀念下開展救治,也成了國家展現其統治合法性、士人彰顯其抱負和威望的象征。而這也多少可以說明,傳統時期,為什么國家缺乏疫病救治的制度性規定,但無論是朝廷、地方官府,還是民間社會,整體上都會采取積極的應對舉措。這種變化的出現,是跟宋明新儒家對于“萬物一體”理論重新闡釋分不開的,而這種闡釋的動力來源,又跟瘟疫相關。

前已論及,“萬物一體”即“仁民愛物”的思想,先秦諸子已經提出,只是缺乏學理上的探討以及未能從天道觀和人道觀的角度將兩者貫通起來。漢以后儒學的發展受到“天人感應”觀念的影響,讖緯之學盛行,影響了對這一問題繼續思索。而到東漢末以后,社會動蕩,瘟疫流行,民眾死亡相繼,對于佛教傳入和流傳以及道教的興起,產生了積極的促進作用。①而隨著佛道兩教的逐步盛行,佛教“不生不滅”的觀念和道教“長生不死”的說教也大受世人的青睞,日漸威脅到儒家基于人倫和人道的“圣人之道”,到唐代,一些士人,比如韓愈已經頗為深刻地意識到這一問題,但并未能真正從理論上解決其困境。而宋儒則繼續接受了這一挑戰,通過吸收佛教深入細致的思維方式,實現了儒學的突破,為傳統的“仁民愛物”的思想注入了新的活力,推動了“仁愛”這一民族精神的發展和實踐。

事物總是相輔相成的,宋以后“仁民愛物”“民胞物與”觀念與疫病等災害救濟關系的日漸密切,實際上亦可反過來說明疾疫及其應對對于這一民族精神的強化和涵育作用。由此可見,立基于萬物一體、天人合一認識之上的“仁愛”這一民族精神的涵育和發展,雖然關涉面甚多,但無疑與歷史上疫病及其應對密不可分,而這一精神的發展也極大地影響了國家和社會抗疫的觀念和舉措。

第二,強化了“尊德性而道問學”這一哲言蘊含的重德而求實善學的精神。前述諸家有關中華民族精神的概括,都包含“重德”和“貴德”的內容,特別是張岱年先生還將“關于人們道德自覺性的思想”視為中國文化最重要的傳統。顯而易見,立足人倫,重視道德價值,追求道德自覺基礎上的完善人格,已普遍被視為中國文化的特色和民族精神的重要內容。不過若只是一味地崇尚道德而缺乏針對實際的求實善學精神相配合,亦很容易使重德精神流于偽善空疏而不切實際。故《禮記·中庸》中在論述圣人之道時稱:“茍不至德,至道不凝焉。故君子尊德性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這一論述在充分表明德之重要性的同時,也指出事物另一方面,即重德的同時還要善學。宋儒則對這一思想的重要性做了進一步彰顯,將該篇單獨成書,列為士人基本讀物的“四書”之一。就“尊德性而道問學”一語,朱熹注解道:“尊德性,所以存心而極乎道體之大也。道問學,所以致知而盡乎道體之細也。”②這一解釋不僅進一步闡明了兩者一體兩面、相輔相成的關系,而“存心”和“致知”的說法,也開啟將兩者視為不同治學方法的濫觴。對于從治學方法論來說的兩者的含義,余英時先生有個比較通俗的解說,“尊德性”是宋明理學的主流,以道德修養為主;而“道問學”則為主流的扶翼,“相當于我們現在所說的求實在的學問知識”。③雖然不少研究往往會突出這兩種治學方法或者說學術流派的差異和對立,不過實際上,從宋明到清代,其彰顯的程度或有不同,但并不存在真正的對立和斷裂。清代“道問學”的興盛,并非是對“尊德性”的反叛和割裂,而是“尊德性”精神的內化,“以‘尊德性精神來從事于‘道問學”。④這一論述提示我們,“尊德性而道問學”蘊含的重德而善學的精神,宋以后較多地表現為學理的探究,并在其發展中,逐漸在善學的內涵中融入了求實的旨意。

上述對重德而求實善學民族精神的梳理,表面上看,似乎跟瘟疫及其應對無關,不過若仔細考量,其實不然,無論從道理還是事實上來說,疫病及其應對都對這一精神涵育具有重要的強化效應。瘟疫在人類的歷史上,向來扮演著不期而至的冷面殺手的角色,一般而言,面對死亡的威脅,最是能夠考驗人性和社會道德價值水平。所以瘟疫往往是一面照妖鏡,不僅讓人性的光輝得以閃耀,也讓社會中諸多人性中的殘渣泛起。而這必然會不斷刺激社會精英進一步去關注道德價值的構建和宣教,特別是對于中國這樣具有重德傳統的文明來說,更是如此。事實上,這樣的事例在歷史上也不時可見,比如瘟疫發生后,民眾對于染病之人,往往唯恐避之而不及,甚至至親之人,也棄之不顧。這顯然嚴重有違人倫道德,故一再遭到眾多士人嚴厲批判。南宋士人程迥有感于這一不良習俗,還從個人的經驗出發,從醫學理論上否定疫病的傳染性,他說:

蓋有舍病人遠去,自于他處致疾者;亦有與病人同床共舍,居然不病者。是知非傳染也。……迥平生于親戚、朋友、部曲、仆使之病,皆親至臥內,款曲候問,商量藥證,不啻數十百輩矣。考古驗今,是知決無傳染。①

故此,他認為瘟疫流行一方完全是因為有人正氣不足,并無必要避疫。這樣的批駁雖然徹底,但顯然有違常識,實際上也可能不利于真正構建合理的道德價值。故大儒朱熹做出了嚴厲但相對理性而中肯的批評:

俚俗相傳,疫疾能傳染,人有病此者,鄰里斷絕,不通訊問,甚者雖骨肉至親,亦或委之而去,傷俗害理,莫此為甚。或者惡其如此,遂著書以曉之,謂疫無傳染,不須畏避。其意善矣,然其實不然,是以聞者莫之信也。予嘗以為,誣之以無染而不必避,不若告之以雖有染而不當避也。蓋曰無染而不須避者,以利害言也;曰雖染而不當避者,以恩義言也。告之以利害,則彼之不避者,信吾不染之無害而已,不知恩義之為重也。一有染焉,則吾說將不見信,而彼之避也,唯恐其不速矣。告之以恩義,則彼之不避者,知恩義之為重而不忍避也。知恩義之為重而不忍避,則雖有染者,亦知吾言之無所欺,而信此理之不可違矣。抑染與不染,似亦系乎人心之邪正,氣體之虛實,不可一概論也。②

這樣的批評,后世也常常可見,比如清初的梁章鉅亦對這種避疫習俗甚為痛恨,指責說:“一為不慈,一為不孝,在僻陋鄉愚,無知妄作,其罪已不勝誅,乃竟有詩禮之家,亦復相率效尤,真不可解。”③

若以現代的眼光來看,這樣的說教實在可以說中國防疫思想的反動和倒退。④不過歷史地看,這樣的解讀可能有些失于簡單。近代以前,人們對于疫病傳染往往源于直觀的感受,缺乏科學的認識,并不明白其傳染的內在機理,難以確認疫病如何傳染,甚或是否傳染。一方面,疫病的致死率、傳染性各不相同,個人易感程度也千差萬別,所以出于畏懼之心,不顧人倫道德簡單隔離和棄置,不對疫病者進行必要的救治,是否真的是合理的應對,即便是從現在認識來說,也是可議的;另一方面,由于缺乏科學的認識,當時的一些隔離或遠避他鄉的行為,不僅未必能起到隔離的成效,而且還可能造成疾疫的傳播。在這種情況下,批判為了一己之私而棄親人于不顧的反倫理行為,本身就彰顯并強化了中國社會重德的精神,也無疑對于更好地維護社會的人倫道德具有正面的意義。

不僅如此,瘟疫帶來的一系列實際的社會問題,特別是病人的安置和尸體的處理等,必然也會刺激士人精英通過學習、思考來解決實際問題。比如,北宋熙寧年間,江南發生大疫,時任杭州知府的蘇軾等人,就借鑒佛教寺廟中的用于安置乞丐、病人的慈善性的“悲田院”⑤的做法,捐資設立“病坊”,用于安置染疫病人。這一做法后在北宋一代得到了推廣,崇寧元年(1102),宋徽宗下詔各路設立“安濟防”,要求“宜以病人輕重而異室處之,以防漸染”。⑥而且,從宋代開始,特別是到明清,各地官府和民間社會普遍設立漏澤園和掩骼會等機構和組織,用于處置和安葬無主尸體。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清末東北鼠疫發生后,受聘擔任防疫總干事的伍連德博士,積極采用當時先進的公共衛生防疫機制開展鼠疫防治以及疫病的統計和研究工作,特別是針對當時天寒地凍、尸體無法掩埋的現狀,積極排除倫理上的爭議,果斷采取集中焚燒病亡者尸體的舉措,對于疫情的控制起到了頗為關鍵的作用。這些防疫舉措得到了國際學界的關注和重視。⑦

這些事例表明,瘟疫盡管給中國社會帶來了重大的災難,但在民族精神支撐下積極應對,無疑也刺激和強化了“尊德性而道問學”的傳統,涵育了重德而求實善學這一民族精神的發展和實踐。

第三,激勵了自強不息和惻隱悲憫精神的涵育。在現代幾乎所有有關中華民族精神的論述中,都會論及自強或自強不息的精神,并將其作為其中重要的精神之一。不過對于惻隱悲憫之心或精神,哲學或思想史界雖時有人論及,但甚少將其置于民族精神的高度來加以探討。表面上看,這兩者似乎缺乏內在關聯,其實不然。首先,從現實的層面來說,追求自強而缺乏對他人的惻隱悲憫情懷,無論對于個人還是國家和社會來說,都會產生很大的問題。就個人而言,往往可能遮蔽個人的仁德之心而難以建立完善的人格;而從國家和社會來講,則可能造成仁義等價值秩序的崩塌而妨礙其和諧且可持續地發展。

其次,從中國歷史的思想理路和實際情況看,兩者也是密切相關的。梁漱溟認為中國文明之所以能歷數千年而不墜,得益于中國人長期以來養成的民族精神,“這種精神,分析言之,約有兩點:一為向上之心強,一為相與之情厚”。①雖然梁漱溟所說的兩個方面較自強不息和惻隱悲憫在內涵上要更為豐富,其無疑點出了這兩者之間的關聯及其對于中國文明發展的重要基礎性作用。自強不息或自強精神所包含的積極向上、奮發有為、自立自強等意涵,都是大家所耳熟能詳的,該詞最早出自《周易·乾卦·象傳》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意指,天運行不止,人應該效法自然,順天應時,積極向上前行。“最初所表達的,只是個體在道德上的不斷進步和完善”。②故就本義而言,自強不息本身包含著積極有為,追求個人道德和人格完善的內容。而“仁義”無疑是中國道德人格不可或缺的核心內涵。后來,這一詞句的意涵不斷從個人引申到國家和民族,著重突出了積極有為的一面,形塑出了堅毅剛卓、不屈不撓、積極進取、奮發有為這一寶貴的民族精神。

個人的道德人格完善,無疑離不開“仁義”之心,“仁者,愛人”“仁者,人心也”,乃是儒家核心價值,也是人之為人的根本。而“仁”的這一地位,來自人的本性,人之惻隱悲憫之心,故孟子言:“仁者,惻隱之心也。”他就此闡發道:

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見孺子將入于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非所以內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于鄉黨朋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由是觀之,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③

顯而易見,惻隱之心這一人之本性,不僅是人之根本大義“仁”的來源,而且也借助“仁”獲得了存在和發揚的合理性。而隨著佛教的傳入和盛行,佛教中的慈悲情懷,也逐漸融入這一精神之中,并經宋明大儒的論述,惻隱悲憫逐漸成了“一體之仁”的重要內容,實現了儒者“誠愛惻怛的悲憫情懷”和“社會責任感與使命感”的結合,使這一精神成了儒者的一種基本的“在世基調”。④

瘟疫無疑是一種破壞性力量,不過對于基礎基本良好的機體來說,同時又是有助于其發現并改進問題的促進性因素。中華民族自強不息和惻隱悲憫的精神固然是長期的歷史過程中,在各種因素的綜合作用下不斷形塑而成的,然而不能不說,瘟疫及其應對作為其中的因素之一,恰好具有同時激勵這兩種精神或者說這一精神兩個方面的涵育的作用。災難自可激發社會的自強精神和積極應對的活力,而面對疫情中的死亡和哀傷,不僅可以刺激人們的惻隱之心,而且也必須借助真正的悲憫和友愛相助的精神,才能更好地展開對瘟疫的救療。關于前者,我們確實可以在抗疫史上發現不少這樣事例。比如,北宋元祐元年(1086年),淮南、京東等地大旱,饑民流亡載道,龍圖閣學士滕元發為防止饑民中的瘟疫爆發并帶至京城,召集城中富民捐資,一夜之間便在城外的廢營地,搭建蘆葦、竹篾、茅草等臨時住所2500間,井、灶、器用皆備,保全災民5萬多,防止了瘟疫對于京城的侵擾和流傳。⑤又如,宣統二年(1910年)東北鼠疫爆發,當時清王朝國力衰微,東北地區又有日俄兩大殖民勢力,國際局勢錯綜復雜,加之為首次肺鼠疫大流行,完全缺乏應對經驗,可謂困難重重。對此,當時的奏折稱:“當臘正之交,幾有猝不及防之勢,醫藥設備無一應手,稍一延緩,外人便執世界人道主義以肆責言;操之過急,群情又百端疑阻……只以事屬創見,從事員紳苦無經驗,所有防檢各種機關倉卒設備,諸形艱棘。……層層困難,幾于無從措手。”①面對困局,負責疫情防治的東三省總督錫良和外務部右丞(后升左丞)施肇基等積極采取靈活有效的舉措,引入當時先進衛生防疫舉措,不拘一格,聘任伍連德等中外專業人士領導開展防疫工作,最終在次年三月,成功地撲滅了疫情。末世亂局中的如此成績,充分地展現了自強不息之民族精神的神奇效應。又如,中國醫學每次經歷重大疫情,往往都有創獲,漢末、金元之際和明末的大疫,直接催生了《傷寒雜病論》《內外傷辨惑論》《瘟疫論》等經典醫書,推動了中國醫學的發展。

關于后者,對于疫情中貧病無助之人的救治,顯然都與惻隱悲憫之精神有關,宋元以后,無論是國家和士人在論及疫病救療時,往往都會用“恫瘝在抱”“痌瘝一體”“民胞物與”“人溺己溺”等之類飽含悲憫情懷的話語來表達自己的仁愛慈善之心或稱頌他人的義舉。比如在道光元年(1821)的霍亂流行中,道光皇帝命令發帑金十萬金施救,表示疾疫之民“情殊可憫”。②順治九年(1652),江蘇如皋大饑繼以大疫,災疫之民死亡接踵,顛連之狀,慘不忍睹。面對慘象,著名士人冒襄(辟疆)不顧疾疫盛行且自己身體虛弱,堅持帶領仆人積極救助,面對家人的勸阻,他“歷舉古之厲疫不能相染”來回應,并:

開諭日隨諸仆謂:“同是此人,同是此血肉,我輩飽暖,何忍見其饑寒,又見其饑寒,頃刻而死,我不惜此身救人之饑寒,救人饑寒之死,豈我之身反有死理。且賑粥之初,在廠核米過察,為人所辱,不堪復隱忍。為此,亦以人命為重,忍辱事小耳。”諸仆聞此咸手口瘏瘁,不言勞,且尋問病餓人至數里十里外。③

這樣的場景,不僅充分顯示悲憫精神對于士人與仆從積極參與疫病救治的激勵作用,而且他們的示范效應也必然會更進一步推動這一精神的發揚光大。

第四,不斷激發了“家國情懷”和重家愛國的精神。“家國情懷”是一種人類普遍的情愫,雖然嚴格來說,家和國是兩種性質頗為不同的組織,但在推己及人、由內而外這樣思維方式的影響下,中國人很早就有“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觀念,所以家國并列、家國同構,在中國人的心目中,向來十分自然。對中國文化精神有深入而系統認識的錢穆先生特別重視“家國”觀念在中國文化中的重要地位,認為“家”和“國”在中國文化中是不變的,似乎虛無縹緲而又無處不在的中國傳統文化,其實就體現在我們每一個人、每一個家庭和我們全體的國家上。④也就是說,家國觀念乃是中國文化的根。今日相關的論述,也都往往會將“家國情懷”、國家與民族的認同和愛國主義作為民族精神的重要組成部分。相較于愛國精神,對家庭及其倫理的重視,可能更具有中國文化的特色。這一點早已是大家公認的事實,毋庸于此申論。這里要談的是,瘟疫及其應對與此有何關聯。不用說,瘟疫和重視家庭及其倫理并無必然的聯系,不過在中國這樣的文化背景下,瘟疫及其應對確實對于刺激和強化人們的家庭觀念多有作用。瘟疫不同于一般的災害,不僅帶來苦難,而且還多會使人們比較普遍地各自隔離與封閉,而封閉和隔離不可能脫離具體的空間,家無疑是最小也是最終的封閉和隔離空間。這種情況下,自然更容易讓大家感受到家的重要性,以及家庭倫理對于維護家庭和睦的意義。這一點,從我們前面談到朱熹等人對疫情中不管骨肉至親救治而自己逃命這種有違人倫的做法嚴厲批評,便不難得到印證。與此同時,當時還留下了大量有關瘟疫期間,不顧傳染危險去照顧親人而獲福報的事例,比如有一則清代湖北的記錄稱:

順治己亥三月,江陵間時疫,勢甚盛,轉相傳染。有一家數口俱斃者,有巷不留人者,令人神悸,病者親戚不敢過問。有熊禮者,娶錢氏女為媳,歸寧母家,聞翁姑得是疾,欲趨視,父母力阻之。婦曰:“夫之娶婦,原為翁姑生死大事,今翁姑俱篤,忍心不歸,與禽獸何異?吾往即死,不敢望父母顧也。”只身就道,翁姑見鬼物相語曰:“諸神皆衛孝婦歸矣,吾等不速避,被譴不小。”翁姑疾瘳,而闔門俱不傳染。①

這類記載在古代筆記、文集和地方志中十分常見,②其一方面顯示了傳統重視家庭及其倫理的精神對于人們的行為和家庭維系的作用,另一方面,作為一種宣傳和示范必然又會對這一精神起到強化作用。

至于國家和民族認同與愛國精神,傳統的國家往往表現為“天下”,與現代民族國家的內涵有所不同,不過以漢族為主體的中華民族確實在文化上有一種很強的自我認同,而在與異族或異文化的沖突中,表現出其強大的力量,涌現出了一眾可歌可泣的民族英雄。不過就瘟疫及其應對而言,由于比較少涉及民族和國家認同的問題,在近代以前,這方面的作用似乎有限。而近代以降,隨著外國殖民勢力和西方文明影響的日漸加深,衛生防疫也逐漸成為關乎國家興亡和民族存亡的大事。很多時候,衛生防疫成了敏感的外交事件,實際上,中國近代對西方現代公共衛生制度的引入和創建,很大程度乃是出于在發生疫情的情況下,殖民勢力借此侵蝕中國主權(比如檢疫權)和對于中國人的歧視性對待的刺激。這一點從最初的公共衛生制度主要出現在租界集中的上海和天津,以及清末東北防治鼠疫的事例中可以得到很好的說明。③顯然,這些事例在刺激國人的民族認同和愛國精神的同時,也推動了中國社會對現代文明的學習和吸收,對于中國愛國主義內涵的發展,具有重要的促進作用。與此同時,這種精神還對保留中國傳統文化具有積極的意義。1894年,粵港地區發生鼠疫大流行,港英當局采用比較純粹的西式衛生防疫舉措和治療方法來加以應對,引起華人社會的極大不適和恐慌,造成了比較嚴重的中西沖突,而正是在文化認同和民族精神的激勵下,華人社會通過創設東華醫院等舉措,為華人社會爭取到了采用中醫治療和更符合華人習慣的防疫舉措等權利,而東華醫院的借機成立和發展,也對香港社會保持中國醫學和醫療文化提供了空間和機會。④

第五,催生和促進了“有節有時”(節制順時)和講求平衡精神的涵育。以上所論民族精神的涵育,固然都跟瘟疫及其應對有關,但大概很難說瘟疫及其應對對于這些精神的養成起到了主要的作用。如果根基于疾疫與醫療來看,我體會傳統醫療和養生中非常基礎性的節制順時和講求平衡的觀念,已經成為中國人普遍認可的生命觀,并成為影響中國人行為和思維習慣的文化性力量。雖然目前的研究在總結中國民族精神時,很少提及這一點,更沒有將其納入民族精神的范疇,但我認為,作為中國人一種生命觀和普遍性的文化習慣,“有節有時”和講求平衡的精神無論對于養生還是行為處事,都具有非常正面的意義,故將其納入民族精神的范疇,是合理而必要的。

這種觀念或精神早在春秋時代就已有比較成熟的表述,而且就是針對疾疫而闡發的。據《左傳·昭公元年》記載,當時(公元前541年),晉平公有疾,求醫于秦,秦國派遣了醫和前往診治。醫和診視后,告訴晉平公說:“疾不可為也。是謂:近女室,疾如蠱。”晉平公又問:“女不可近乎?”醫和遂發表了一段反映前述思想并對后世醫學影響極為深遠的話:

節之。先王之樂,所以節百事也。……天有六氣,降生五味,發為五色,徵為五聲,淫生六疾。六氣曰陰、陽、風、雨、晦、明也。分為四時,序為五節。過則為菑,陰淫寒疾,陽淫熱疾,風淫末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女,陽物而晦時,淫則生內熱惑蠱之疾。今君不節不時,能無及此乎?⑤

這段話針對的疾病的本身未必是外感性疫病,不過卻奠定了中國醫學關于外感性疾病的病因理論,即“六淫”學說,也就是所謂的“外感六淫”(相對于“內傷七情”)。其中“不節不時”和“過則為災”的論述,明確地指出了不能節制順時和失去平衡乃是疾病的根源。因此,養生就是要“有節有時”,治療則要通過補虛瀉實、溫寒去火實現人體的陰陽平衡。后世的醫學理論雖然有很大的發展,但這一思想則一以貫之,成為中醫養生和治療的基本原則。①故而,后代對于瘟疫的應對,如簡單的隔離避疫,不僅受到道德倫理上的嚴厲批判,在醫學上也非觀察思考的重點。我們在明清時代眾多醫家的論述中可以看到,時人認為瘟疫以氣相染,防不勝防,是否中招,實乃命數。如果一定要防,最重要的是要節制順時,養護好身體,只要正氣充盈,就能做到“邪不可干”。②比如清初著名瘟疫學家熊立品言:

而必欲尋一避之之法,則惟有當合境延門,時氣大發,瘟疫盛行,遞相傳染之際,內則養定精神,外則加謹防范。而毋犯房勞,毋妄動作,毋忍饑餓,毋傷飲食,毋啖生冷,毋饗肥甘……毋貪涼坐臥濕地,毋冒雨感受風寒。③

不難想見,不時遭遇的瘟疫和其他疾病,必然會不斷地強化人們的這一觀念,并逐漸促使其內化為人們的一種行為習慣和思維方式,從而形塑涵育這一民族精神。

就此,我們從上述五個方面探討了瘟疫及其應對與中華民族精神的涵育之間的關系。必須說,上述中華民族精神的養成,絕不只是跟瘟疫及其應對相關,基本上,這一因素只是起了其中一部分甚或并非主要的作用。不過從上述的探討中,我們不僅了解了民族精神是如何借助具體的事物和事件而逐漸涵育而成,而且也進一步認識到,通常所謂的民族精神,其實還包含有更豐富的內涵,與自強精神配合的惻隱悲憫精神以及“有節有時”和講求平衡等精神,亦是其中不可或缺的內容。

結語

縱觀中國瘟疫及其應對史,我們深感,瘟疫之于中華民族,就猶如非致命性疾病之于一個基礎良好的機體,在帶來了種種程度不等的災難痛苦的同時,也促使先人直面苦難、反省自我、汲取教訓,不僅留下了大量有益的應對瘟疫的經驗,也借由民族的活力和無數精英、民眾不懈的努力,為中華文化的永續發展、民族精神的不斷涵育,提供了源源不斷的資源和動力。不僅如此,瘟疫帶來的災難,不只是對生命和健康的傷害,還有諸多文明和人性的幽暗往往由此得以浮出水面甚或大行其道。瘟疫仿佛一面照妖鏡,常常讓平時難以被注意到的諸多社會和人性的問題和不足頓時彰顯無遺。這樣的問題與不足無疑會帶來同樣甚至更嚴重的傷害,不過對于一個有學習(省思)和修正能力的社會和機體來說,暴露問題就預示著其獲得了一次自我修復的機會。回望歷史,雖然這樣的情形似乎總在不時上演,但確實也能看到諸多先賢不斷地通過自己的觀察和思考努力重構道德和價值體系、發明和改進防疫舉措,并逐步將這些努力融入或凝練為支撐中華民族不斷發展的民族精神。

諸多先賢的種種努力及其留下的寶貴遺產,不僅讓我們看到了中華民族抗疫的成績和活力,也顯示了民族精神其實是在具體的歷史進程中不斷匯聚涓滴細流而逐步匯聚而成的,是通過對瘟疫及其應對這樣日常生活中的具體事物和事件逐步凝練發展而來的。瘟疫及其應對,不僅助推或激勵了“仁民愛物”、重德而求實善學、自強而悲憫和重家愛國等重要的民族精神的涵育和發展,而且還催生和促進了節制順時和講求平衡這一精神的形成與發展。不僅如此,這樣的探究還有利于我們去發現以往被忽略的內容,比如,與自強精神相應的惻隱悲憫精神以及“有節有時”和講求平衡等精神,不僅真實存在,而且對于未來中華民族的發展,也具有十分正面的價值。

【作者簡介】余新忠,南開大學中國社會史研究中心暨歷史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中國醫療社會史、明清醫療社會史研究。

【責任編輯:豆艷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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