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左手偽裝筆跡檢驗

孫繼元

西南政法大學司法鑒定中心，重慶 401120

隨著筆跡鑒定專業化和技術化建設不斷發展，犯罪嫌疑人對文書檢驗的認識程度也在不斷提高。在很多刑事犯罪，以及民事、行政案件中，行為人采用各種偽裝手法隱藏自己原有的書寫習慣。在各類偽裝中，左手偽裝筆跡的出現率顯著升高。由于左手偽裝筆跡自身的復雜性以及易和高位執筆、低水平書寫相混淆，導致左手偽裝筆跡的檢驗及鑒定越來越困難。本文分別從左手偽裝筆跡的形成機理，左手偽裝筆跡的分析依據，檢驗鑒定中需注意的問題等方面初步探索左手偽裝筆跡檢驗鑒定的相關問題，為左手偽裝筆跡的鑒定提供參考。

一、左右手筆跡形成差異的原因

（一）大腦左右半球對肢體書寫的控制

大腦分為兩個半球，其功能和機理是非常復雜的。大腦左右半球主管的活動一般是不相同的，分工明確。但有時候，人的大腦兩個半球之間又是有重疊的，相互補充的。例如，大腦的左右半球均有一定的言語理解功能，左半球又有一定的言語表達功能。

筆跡的書寫都是在腦的思維中樞、語言中樞、視覺中樞、聽覺性語言中樞、運動性語言中樞和書寫中樞等統一支配下完成的。其活動機制極其復雜，但左半球處于優勢地位。對書寫活動來說，大腦皮層質的許多部位功能都與之相關。由于運動傳導束和感覺通路是交叉組織，所以左半球控制右側肢體的運動和感覺，右半球則與左側肢體的運動和感覺有關。正常情況下，兩半球幾乎所有皮質區主要都是通過神經纖維相互聯系傳導的，因此，用右手寫字主要是左半球的功能表現，用左手寫字主要是右半球的功能表現。左手寫字動作不協調，是缺乏練習的緣故。

（二）書寫運動器官的共同性和對稱性

人有兩套對稱的書寫運動器官，與書寫運動有關的眼睛、手、手腕、骨骼，肌肉都是左右對稱的。只是由于人們在日常生活中形成的個人習慣不同，導致對兩套書寫運動器官的使用頻率不同。大多數人習慣用右手書寫，但也有極少部分人習慣用左手書寫。人的大腦對左右手書寫的控制支配情況是相同的。書寫動作習慣的形成是受日常的練習影響的。

（三）人的利手一般為右手

所謂利手，是指人在書寫時比較常用的或覺得運用起來較為便利的手。在日常生活中右利手的人占90%以上。右利手的形成受環境的影響。例如，剛開始上學學習寫字時老師一般都會讓小朋友右手執筆。利手的形成和遺傳有關，父母的執筆書寫方式會隨著基因遺傳給孩子，從而影響孩子利手的形成。另外，我國的漢字書寫規則一般是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在字行排列上也是從左到右。漢字的書寫規則要求漢字用右手書寫。用右手書寫字跡時手腕的支點在右側，和從左到右的書寫規則相一致。除此之外，從左到右也符合文本的閱讀習慣，視覺也處于最佳狀態。用左手書寫字跡時手腕的支點在左側，書寫運筆從右到左，不符合漢字筆畫的運筆規則。因而出現與右手字不同的特點，如筆畫彎曲抖動、字跡間結構松散、部分筆畫搭配不當等。

（四）右手書寫技能向左手的遷移

隨著右利手書寫習慣的不斷形成和完善，再加上后天的不斷練習，一個人的右手書寫筆跡已經形成了自己獨有的動力定型，從而形成了一定的書寫規范特征。由于兩個半球受一個大腦的控制，兩個半球在不斷地相互聯系，相互影響，使中樞神經系統內感覺和運動器官也受大腦的支配。在右手書寫時，大腦也會控制左手形成相關的書寫技能，即右手的書寫技能不斷地向左手遷移。但由于左手書寫在日常生活中未得到足夠的練習，導致左手書寫的筆跡和右手書寫的筆跡有很大差異，但左手非利手書寫的筆跡也會表現出利手的一些筆跡特征，為左手偽裝筆跡的檢驗鑒定提供一定的理論基礎。

二、左手偽裝筆跡的分析依據

（一）左手偽裝筆跡的一般特征

右利手的書寫出于某些特殊原因，故意用左手偽裝書寫，在書寫過程中由于心理因素以及其他客觀因素，必然會導致一些左手偽裝筆跡的典型特點出現。

1.筆跡熟練程度下降，書寫水平較低

偶爾用左手寫字的人，由于心理緊張、左手書寫動作不協調、缺乏長期練習導致書寫動作不連貫流暢，協調性差，筆力不均勻，筆畫彎曲抖動，起筆不準，收筆有拖尾現象，筆畫重疊、運筆呆板，結構松散，筆畫參差不齊等特征。反映出筆跡熟練程度下降，低水平書寫的筆跡特征。

2.出現反方向起筆、運筆、反字的現象

由于左右手生理功能具有對稱性。左右手書寫時運動的支點和力點的關系及活動方向也是對稱的。書寫人有意識地控制左手按照右手的書寫形式進行書寫，但意識稍有松懈，就會因為左手自身生理功能的對稱性而朝相反方向運動，出現反起筆，反行筆反字或者字的結構左右顛倒。

3.字跡筆畫左高右低，字行整體向右下傾斜、字行呈現波浪狀

漢字的書寫規則從左向右是考慮到右手的書寫機制制定的。而左手書寫時支點在左側，書寫時是從左向右從近到遠運動。因此，總的書寫方向易向右下傾斜。即使書寫人在偽裝時會刻意糾正，但隨著書寫時間增長，書寫人緊張程度降低，字的長橫畫和字行又會呈向右下傾斜或波浪狀。

（二）左手偽裝筆跡的細節特征

除一般特征外，由于左右手的書寫動作都是由大腦控制的，左手作為非利手，在書寫漢字時會表現出右手筆跡的某些特征。由于缺少練習，也會反映出低水平書寫的特征。這些特征可用于對書寫人的同一認定。

1.筆畫之間的搭配特征

在左手偽裝筆跡中，搭配比例和位置關系方面的特征變化較大。由于書寫一般是基于偶然性需要，缺乏大量的練習，左手的肌肉和韌帶運動不如右手精準、協調，動作較生硬，再加上視覺的影響，會使某些筆畫之間的搭配結構發生變化。通常表現為字形不正，結構不嚴，字的大小不均勻，特別是筆畫繁多的字容易寫得較大，結構松散、筆畫的起筆位置錯位。但由于書寫受大腦的支配，大腦書寫運動時形成反射弧，會使字的結構表現出右手利手習慣書寫字跡的結構特征，如字的左右間的大小比例特征。

2.字的筆順特征

漢字的書寫有一定的順序。從幼年開始學習書寫漢字時就要求按照一定的書寫規范書寫。隨著書寫的字跡逐漸增多、書寫水平的不斷提高、書寫的穩定性也會逐漸增強。這些筆順儲存在大腦里。當人在書寫時，不論是左手執筆還是右手執筆，都會按照大腦里儲存的筆順書寫，會使一些特殊的穩定的筆畫順序保持不變。

3.連筆方式和連筆形態特征

左手筆跡由于書寫的偶然性，缺乏長期的練習，整體的書寫水平會降低，書寫部分筆畫的運筆方向變化，從而使部分筆畫之間以及結構之間的連筆方式、連筆形態、筆畫間的照應關系發生變化。

4.言語特征和語法規則，語言習慣特征

語言是人類用于交流的工具。每個人由于學習的語法規則、生活的環境、接觸的事物不同，形成的語言風格不同。言語可以通過文字書寫來體現，但它并不受書寫運動的左右，更與執筆無關。因此不論用左手還是右手書寫，書寫人的語言特征都不會改變，如某人的職業用語、方言特征、口語習慣等。

三、左手偽裝筆跡和其他偽裝筆跡的區別

在實際檢驗鑒定過程中經常會遇到一些案件的筆跡與左手偽裝筆跡的特點相似，如出現熟練程度降低、書寫速度緩慢、運筆生澀、反寫字等現象。對于這類檢材，要深入研究筆跡變化特點，區別是左手偽裝筆跡還是其他偽裝筆跡。

（一）左手偽裝筆跡與一般性偽裝筆跡

1.左手偽裝字運筆漂浮無力，抖動彎曲比較均勻自然；一般偽裝字筆力虛實不均，抖動彎曲不自然。

2.左手偽裝筆跡結構松散，字形較大但比較均勻；一般偽裝筆跡字大小不均，奇形怪狀。

3.左手偽裝字會出現規律性的左高右低；一般偽裝字傾斜沒有規律。

4.左手偽裝字起、收筆有細小彎鉤和拖帶現象；一般偽裝字起、收、運筆比較自然，有較長的故意拖筆動作。

5.左手偽裝字出現反起筆，反字現象；一般偽裝字不易出現。

（二）左手偽裝字與右手反寫字的區別

1.左手偽裝字大多是正字，反字較少；右手反寫多數或全部是反字。

2.左手偽裝字中的反起筆、反字比正字流利自然；右手寫反字中的正字要比反寫字流利自然。

3.左手偽裝字有左高右低的特點；右手反寫字的橫畫運筆易出現右高左低的特點。

（三）左手偽裝字與高位執筆字的區別

1.高位執筆字不具有左手偽裝字左高右低的特點。

2.高位執筆字字形，運筆幅度普遍較大，結構松散。

3.高位執筆字運筆輕飄無力，抑壓力普遍較弱。

4.高位執筆字基本不會出現反字。

（四）左手偽裝字與老年人筆跡的區別

1.左手偽裝字易出現有規律的左高右低和反字，反起筆，字的左手結構顛倒；老年人筆跡沒有。

2.左手偽裝字會出現反射鉤；老年人筆跡雖然也會有起收筆拖帶現象，但是沒有反射鉤。

3.左手偽裝筆跡落筆位置不準，輕重不一，筆畫交叉，重疊；老年人筆跡雖運筆無力，筆畫彎曲抖動，卻沒有以上特點。

4.老年人筆跡中字形增大，結構松散普遍存在。

（五）左手偽裝字與故意慢寫字的區別

1.左手偽裝字易出現有規律的左高右低和反字，反起筆，字的左手結構顛倒；故意慢寫字通常沒有。

2.左手偽裝字運筆生澀無力；故意慢寫字雖因減慢速度而顯得呆板，連筆減少，但有的筆畫運筆有力。

3.左手偽裝字表現的書寫水平基本一致；故意慢寫字雖然出現書寫水平下降，但書寫水平不一致。

（六）左手偽裝字與低水平書寫字的區別

1.左手偽裝字易出現有規律的左高右低和反字，反起筆，字的左手結構顛倒；低水平書寫字多字行不正、字行不齊。

2.左手偽裝字筆力較輕；低水平書寫字筆力較重。

3.左手偽裝字的錯別字由多筆少畫形成，不穩定；低水平書寫字的錯別字和書寫水平有關，較穩定。

四、左手偽裝筆跡鑒定的注意事項

（一）樣本的選擇

同一個人左手筆跡與右手筆跡必然存在一定的差異，因此在收集鑒定比對樣本字跡時，應重點收集書寫條件和檢材字跡相近的案前樣本。民事案件中重點收集有一定公信力的自然樣本字跡，如銀行業務憑證、工商備案材料、有雙方或多方簽字蓋章認可的材料、公證材料、卷宗以及各方當事人均認可的材料。在刑事案件中，可結合其余材料調取確定是嫌疑人本人書寫的自然字跡樣本，包括但不限于民事訴訟中可用的樣本。最好能提供嫌疑人平時用左手書寫的字跡樣本，但此類樣本一般不好收集。無論哪類案件，均需提供嫌疑人本人現場左右手書寫的和檢材字跡內容相同的實驗樣本字跡，要求書寫速度、書寫工具、紙張、襯墊物等書寫條件和檢材字跡一致。這樣一來，才能使左右書寫的字跡特征得到充分的體現。

（二）差異點的評斷

左手偽裝筆跡在分析過程中，對特征差異點的評斷應注意以下幾個問題：

1.用右手書寫的樣本筆跡進行比對檢驗時，要防止將左手偽裝書寫形成的整體差異當成不同人書寫的本質性差異。

2.用左手書寫的樣本進行比對時，要防止將左手書寫出現的共性特征當成同一人書寫習慣的本質符合。

3.不要隨意把檢材和樣本筆跡所出現的差異點都用左手偽裝書寫來解釋，而應該結合案件客觀情況具體分析，防止誤判差異點的性質。

4.在偽裝嚴重、字跡較少的左手偽裝筆跡案件中，要特別注意對出現率低、較特殊或不特殊但穩定性強的特征價值正確評斷。

（三）結合案情、綜合分析

在左手偽裝筆跡鑒定的實際工作中，用左手書寫字跡一般是為了規避書寫人本身的書寫習慣特征。因此，鑒定人員在受理鑒定時，一定要詳細了解案件的基本情況以及嫌疑人個人的教育背景等基本情況和復雜的社會關系，以及書寫筆跡時的條件，可能影響字跡形成的客觀條件。當檢材字跡和樣本字跡存在差異時，鑒定人員才能正確加以分析，綜合評斷，作出正確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