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英文科技期刊發展的生態環境問題分析及建議

胡榮華,周義炎

(湖北省地震局 中國地震局地震大地測量重點實驗室 《Geodesy and Geodynamics》 編輯部，湖北 武漢 430071)

新中國成立70年以來，我國科技事業走過了不平凡的發展道路，時至今日碩果累累。我國科學技術的發展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征程中一直起著關鍵性的推動作用。作為記載著累累碩果的科技期刊，是科技成果的記錄者，更是中國崛起的見證者。信息化時代的到來使得世界更為緊密地融合，這為科技期刊的發展提出了新的要求和挑戰，我國的英文科技期刊正是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應運而生的必然產物，它不僅肩負著向世界傳播中國先進的科技理念和創新的科技成果的歷史使命，還承擔著引進世界優秀科技成果，促進其融合、轉化的重要任務。隨著科技實力的不斷提升，我國已然成為世界的研發活動和科技創新的中心，并加速從科技大國向世界科技強國邁進。據Web of Science對全球科技期刊論文收錄情況的統計顯示，2018年收錄的全部162.7萬篇科技論文中(僅限研究論文、綜述和通訊)，我國科技論文有39.77萬篇，首次躍升為世界第一位，占世界份額的24.4%，但由于諸多限制因素，世界范圍內優秀科研成果的首發權和話語權仍然受制于人。因此，如何正確地認識這些限制因素，并有效地解決由這些限制因素導致的問題，是目前我國科技期刊，尤其是英文科技期刊發展中亟待解決的問題。本文從宏觀、中觀和微觀三個層面出發，對我國英文科技期刊發展的生態環境進行深入地系統性分析，并提出針對性的建議和措施。

一、宏觀生態環境問題分析

宏觀生態壞境指的是影響我國英文科技期刊發展的宏觀層面的因素，就目前而言，主要包括期刊出版的載體、國家有關部門的政策支持以及期刊評價體系等方面。

1.大型出版集團的壟斷

首先從國際科技出版的大環境來看，我國英文科技期刊大多只能借助國際上幾個大型的知名出版集團制作和托管期刊，如愛思唯爾(Elsevier)、科睿唯安(Clarivate Analytics)、施普林格(Springer)等，這些國際科技出版集團已形成了期刊集群化的壟斷優勢。我國目前沒有可以提供相同制作和托管服務的機構，雖然如瑪格泰克(Magtech)等國內的一些科技公司，對所開發的期刊托管系統擁有自主知識產權，但主要局限于提供專業的稿件處理系統，并不能完全滿足英文期刊審稿、開放獲取、制作等更為迫切且必需的要求。其次，我國出版機構的規模以中小型為主，所涉及的業務領域主要集中在中文圖書和期刊的出版，難以形成國際化的競爭性合力來承擔英文期刊的制作和托管服務。因此，“借船出海”成為了目前我國英文科技期刊運營的主要模式。

2.政策支持的局限

新中國成立70年以來，國家頒布的一系列公共政策一直對我國科技期刊的發展起著關鍵性的作用。從規范出版業、將版面費納入科研經費預算、修訂職稱晉升和研究生畢業的評價條件，再到稅收優惠、組織和扶持重大出版工程、設立專項資金，這些公共政策的出臺和執行極大地促進了我國科技期刊的快速、健康和良性的發展，奠定了我國科技期刊在我國科學技術發展基本戰略中的重要地位，對于我國科技事業的蓬勃發展功不可沒。

公共政策上的支持和傾斜，反映的是我國領導層面對科技期刊發展的重視程度和具體要求。近年來，隨著我國科技期刊國際化、規模化、產業化發展道路的迫切需要與日俱增，國家對科技期刊，尤其是英文科技期刊的支持力度日益凸顯。2016年5月30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科技創新大會上強調：“廣大科技工作者要把論文寫在祖國的大地上，把科技成果應用在實現現代化的偉大事業中。”2018年11月14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五次會議審議通過了《關于深化改革培育世界一流科技期刊的意見》，作為該意見的重要落實舉措，2019年11月，由中國科協、財政部、教育部等六部門共同組織實施的“中國科技期刊卓越行動計劃項目”對英文類科技期刊的總資助率達到了40.36%，對于領軍、重點類科技期刊的資助率分別高達77.27%和62.07%(見表1)。該計劃是中國科技期刊領域迄今實施的力度最大、資金最多、范圍最廣的重大支持專項(作者所在單位主辦的英文期刊《Geodesy and Geodynamics》入選該計劃)。

雖然目前我國政策層面對英文科技期刊的支持力度空前，但大多局限于資金方面的支持。資金支持固然重要，但還必須從制度層面予以配合，要根據不同類型和學科領域，有針對性地解決英文期刊的現實問題，才能確保“錢花在刀刃上”，尤其是對于我國英文科技期刊而言，其發展模式尚處于起步和摸索階段，更需要在制度層面予以保障，以解后顧之憂。

表1 中國科技期刊卓越行動計劃項目對英文科技期刊的資助情況統計表

3.期刊評價體系的缺失

目前我國的主流期刊評價體系唯科睿唯安旗下的SCI(Science Citation Index)馬首是瞻，其顯著特點是由影響因子(Impact Factor)主導，不同的學科領域均采用相同的評價標準。這種現實情況對我國英文科技期刊的各個方面都產生了不同程度的影響。

首先，由于我國缺乏適應本國科技發展現狀的、客觀而權威的期刊評價體系，也沒有專業的、被廣泛認可的專業機構進行相關數據的收集、分析和服務，只能借鑒國際上已經成熟的、認可度最高的數據庫作為評價體系，這使我國科技期刊，尤其是英文科技期刊的發展從根本上受制于人。我國目前主要參照“北大核心”和“南大核心”來對科技期刊進行等級劃分，但評價主體均為中文科技期刊，沒有針對英文科技期刊的評價體系。除SCI以外，國際上公認的英文科技期刊評價體系有ESI，SCOPUS，VINITI(俄羅斯文摘)等，還有一些專業性較強的數據庫，比如Geobase,這些國際上知名的英文期刊評價體系和數據庫在我國知名度很低，沒有被視為英文科技期刊的評價體系，從而導致我國英文期刊發展兩級分化日益嚴重，未進入SCI的英文科技期刊的發展步履維艱。

其次，唯影響因子而論的評價體系，對于研究者眾多的比如醫藥、材料、環境等大綜學科，我國相關學科領域英文科技期刊的影響因子可以在短期內大幅提升，且可以維持在較高水平，而對于如地學、測繪等本身研究者就相對較少的小眾學科來說，本土相關領域英文期刊的影響因子必定需要經歷一個緩慢提升的過程，且數值很難超越前者，導致這類期刊質量容易被低估，使其進入SCI檢索更是難上加難，而不能進入SCI檢索又難以吸引到更優質的稿件，從而形成一個惡性循環。這是目前我國英文科技期刊普遍面臨的難題。

二、中觀生態環境問題分析

中觀生態環境指的是影響我國英文科技期刊發展的中觀層面的因素，主要包括期刊依托單位的支持力度和學術評價體系的設置。

1.依托單位支持力度參差不齊

我國大多數科技期刊都依托于學校或科研院所等科研實力較強的單位或機構，除了國家層面的政策導向和支持，科技期刊所屬單位的支持是其發展的根本源動力。肩負歷史使命且不以盈利為目的的科技期刊，如果脫離了主管主辦單位而獨立存在，按照現有的運行模式，在短期內就會被市場經濟所吞沒，因此只能依托于某個主管主辦單位或機構生存和發展。受到支持的科技期刊往往能夠得到主管主辦單位或機構在經費、人員和政策等方面的幫助，得不到支持的期刊則正好相反，步履維艱。而且相對于中文科技期刊來說，尚處于發展中的英文科技期刊，則需要更多的經費支持和更為專業的人員配備以滿足國際化的發展要求。但是，目前大多數科技期刊取得的成績并沒有納入到主管、主辦單位領導的考核指標中，是否支持科技期刊的發展嚴重受限于領導意識，領導意識的不同決定了支持力度的不同。

2.學術評價體系有失偏頗

在高等院校和科研院所學習和工作的科研人員是科技論文產出的主力軍。目前，無論是研究生畢業條件、職稱晉升標準還是科技項目申報要求等，無一例外都對發表SCI論文的數量做出了要求，影響因子成為學術評價體系的唯一指標。據《中國科技期刊發展藍皮書(2019)》披露，截至2018年底，我國科技期刊數量為4 973種(不含軍隊系統出版的科技期刊)，其中中文科技期刊4 519種，英文科技期刊333種，占比約為7.37%。由于我國科技期刊起步較晚，我國中文科技期刊能進入SCI檢索的鳳毛麟角，目前僅有19本且影響因子普遍不高，科睿唯安已明確表示SCI不再收錄中文科技期刊，而被寄予厚望的我國英文科技期刊又因為基數少、起步晚、底子薄，能進入SCI檢索的更是屈指可數。我國科技期刊的發展，尤其是英文科技期刊的發展已經遠遠不能滿足國內的發稿需求，從而導致優秀稿件大量外流。如需下載相關文獻，還需另付費。這種現象導致的最直接后果就是我國的英文科技期刊難以吸引高質量的稿件，影響因子難以提升，進入SCI更是難上加難。這樣的惡性循環使得我國學術評價體系的科學設置改革迫在眉睫。

三、微觀生態環境問題分析

微觀生態環境指的是影響我國英文科技期刊發展的微觀層面的因素，主要包括我國英文科技期刊編輯部及編輯個人面臨的現實困難。

1.編輯部面臨的困難

第一，英文科技期刊編輯部在完成科技期刊本職工作的同時，還需承擔所屬單位下達的各項行政事務性工作，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工作效率；第二，由于語言的限制，英文科技期刊編輯部在組稿、邀稿和審稿方面都難于中文科技期刊編輯部，不僅需要同國內的專家學者保持良好的關系，還需想盡辦法與國外的專家學者取得聯系，不僅難度增加，工作量翻倍，而且最后取得的成效往往不盡如人意；第三，由于國內評價機制的影響，英文科技期刊在被主流數據庫(即EI、SCI)檢索之前，國際上取得的成績大多在國內得不到重視，也導致英文科技期刊編輯部所做的大量工作沒有得到應有的認可。

2.編輯個人面臨的困難

第一，英文科技期刊對編輯的個人要求更高，不僅要有良好的專業基礎，還要有良好的英語語言能力，但由于我國英文科技期刊的起步較晚，還沒有權威的、系統的、統一的編輯校對規范，也缺少相關專業培訓，這方面的技能就需要編輯本人在工作中自我總結和學習；第二，英文科技期刊在國際上取得的成績不僅大多在國內得不到應有的重視，且均屬于團體榮譽，為英文科技期刊編輯部所有，就編輯本人而言，在單位的職稱評定、評優評先、獎勵分配等方面并不占優勢；第三，英文科技期刊由于現行評價機制問題，其本身價值容易被低估，這也導致英文科技期刊在所屬單位中不受重視，其編輯的收入水平普遍較低，較大程度地影響了編輯的工作熱情和積極性。

四、改善生態環境的建議

提高我國英文科技期刊的影響力，培育世界一流科技期刊不會是一蹴而就的，它任重而道遠。我國英文科技期刊不僅是一種出版形態，更關乎科技發展、學術評價體系完善和出版產業升級等一系列科學命題。如何改善我國英文科技期刊的生態環境，促進其發展，成為時代賦予我們的使命。基于前面對我國英文科技期刊發展的生態環境問題所進行的系統性分析，下面就如何改善生態環境以加快我國英文科技期刊的發展提出幾點建議。

1.培育我國本土的國際化出版集團

我國科技期刊出版社眾多，但規模以中小型為主，大多隸屬于高等院校或科研院所，而由于所屬單位的不同限制，國內的科技期刊出版社難以形成如同國外愛思唯爾、科睿唯安、施普林格等國際化科技期刊出版集團。為了打破國外國際化出版集團對于科技期刊的壟斷，就必須從頂層設計出發，突破固有的出版機構管理體制，加強出版技術的創新，推動產業的優化升級，整合出版市場的各類資源，大力培育我國本土的國際化、集群化的科技期刊出版集團，這樣不僅可以為我國的英文科技期刊提供制作和托管服務，也可以為我國中文科技期刊走向世界提供強有力的保障。

2.建立多元化的公共政策體系

出版業不僅是我國精神文明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國民經濟組成的一部分，它緊緊跟隨著公共政策的導向而發展。隨著國家“破四唯”工作的不斷推進，科技部也下發通知，要求“國內科技期刊論文原則上應不少于1/3”，可見公共政策導向已不再局限于資金政策支持，轉而向多元化傾斜。我國英文科技期刊作為國內科技期刊雖重要但弱勢的組成部分，制度上的支持尤為重要。由于歷史原因，我國大多數出版機構的管理體制缺乏活力，其發展嚴重受限于僵化的事業單位管理制度和程序。英文科技期刊是新興的出版領域，那么勢必要有新的管理體制與之相適應。我國英文科技期刊作為國內外學術交流的窗口，應積極打破原先掛靠高等院校及科研院所的傳統模式，探索出立足于我國國情、適合我國英文科技期刊生存發展的新路子，并利用公共政策加以引導，建立多元化的公共政策體系，以促進我國英文科技期刊的良性健康發展。

3.建立科學的期刊評價體系和合理的學術評價指標

我國科技期刊的評價指標與學術評價體系比較紛雜，就中文核心期刊而言，就有七大數據庫，但是針對英文科技期刊，除了SCI及EI數據庫，其他諸如ESCI、SCOPUS在國際上也頗為知名的數據庫并沒有被國內學術界廣泛認可。而對于發表科技論文的研究人員而言，如何使得自己的研究成果快速傳播，并且能夠幫助自己在職稱評定等方面取得優勢，就是在其選擇投稿期刊所需要思考的核心問題。在國家“破四唯”工作不斷推進的背景下，建立自主、統一、科學的科技期刊評價體系與學術評價指標，不僅可以打破不同數據庫之間的壁壘，促使科研工作者在選擇投稿期刊時更加理性，而不是過分關注所謂“影響因子”，讓科研成果的交流變得更加容易，也能夠讓不同領域的學者清晰認識到其他學科所取得科研成果的重要性，從而使得學術評價更加公平與合理。

4.將英文科技期刊的發展情況列入期刊主辦單位領導的業績考核指標

我國英文科技期刊所屬機構與主辦單位獨特的隸屬關系，決定了對英文科技期刊發展的支持，主要取決于高等院校或科研院所的領導意識。而要增強有關領導對英文科技期刊的關注和支持力度，最好也是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將英文科技期刊的發展情況列入期刊主辦單位領導的業績考核指標，將所辦英文科技期刊的發展成績直接作為主管領導業績考核的加分項，這樣必然會促進我國英文科技期刊的快速發展。

5.注重英文科技期刊編輯個人業務能力的培訓和職業發展規劃

我國英文科技期刊的發展起步較晚，截至目前也沒有形成系統化、規范化和針對性的英文科技期刊編輯個人業務能力培訓體系，而且在單位整體的職稱評定中處于劣勢，其職業發展規劃也較為模糊。而任由編輯個人的“自由成長”，也必然會導致整個行業從業人員專業能力和職業素質的良莠不齊。因此，必須重視我國英文科技期刊編輯個人業務能力的培訓，建立相應的培訓體系，同時為其職業發展制定通暢的上升通道和清晰的職業發展規劃。這樣，不僅可以從根本上解決我國英文科技期刊編輯目前“想發展、難發展”的問題，也可以促成“愿發展、爭發展”的良好風氣，從而提升我國英文科技期刊編輯行業的整體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