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楠楠
湖南工業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南 株洲 412000
社會發展都離不開技術力量的推動?;ヂ摼W技術的誕生,尤其是“互聯網+”概念的提出和實際應用,讓科學技術以前所未有之勢向人們生產和生活的每一個角落伸出觸角,在全球范圍內掀起了一場影響人類所有層面的深刻變革,人們獲得了生活方式的全新體驗,不知不覺進入了“互聯網”時代。但眾所周知,科學技術是一把雙刃劍?;ヂ摼W技術在給人們生活和社會發展帶來巨大反響的同時,也給社會及其各方面帶來猛烈的沖擊。孤獨異化亦悄然生成,并成為日益增多的倫理現象。那么,互聯網時代孤獨異化的涵義、表象和實質是什么,其出路又在哪里?本文將從倫理學角度嘗試提出設想。
孤獨,由“孤”和“獨”組成。在古代漢語中,“孤”是王者的自稱,“獨”代表獨一無二,二者連用意為獨一無二的王者,表達出一種個人無需他人認同和憐憫的平靜而獨行的狀態?!肮陋?,是一種生命的底色”。社會以原子式的個人為存在的基礎,說明人必然孤獨。孤獨,和疏離相關,但孤獨不等于孤單。人若與他人或社會產生了思想上的疏離感,即使混跡于人群之中,也逃不掉網罩一樣孤獨,若只是行為上的疏離,即使夜夜笙歌、觥籌交錯,也是只身一人、悵然若失?!肮陋毷且粋€人的狂歡,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就貼切地凸顯了這種境遇。由此可見,孤獨代表著思想上的自由,是思想者的奢侈品,而非普通大眾的娛樂談資。孤獨本身無善無惡,孤獨主體掌握著孤獨的結果導向。積極的孤獨,將人的自由引向更高處,進而更加促進其思想解放;消極的孤獨,則會把人引向虛無,甚至引起孤獨異化。
“異化”最早源于《圣經》,亞當不聽上帝的勸告,偷吃了禁果而墮落成凡人,從上帝的純真性中“異化出去”。[1]在《1844 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馬克思指出,“勞動所生產的對象,即勞動的產品,作為一種異己的存在物,作為不依賴于生產者的力量,同勞動相對立。”[2]可見,馬克思將“異化”理解為本為自由解放的工具,但卻變成束縛人、奴役人的異體力量。
孤獨異化本身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哲學術語或哲學范疇。目前學術界尚未對孤獨異化進行概念界定。從倫理學角度上說,本文中的孤獨異化可以定義為孤獨在本應引導人們走向思想自由時,以相應力量反控制人類而導致非善觀念或行為發生的現象。這是因孤獨背后的焦慮和恐懼而產生的一種反人類的現象和狀態,往往以虛無主義為行為特征,具體表現為精神空虛、人際關系的疏遠與隔閡、道德冷漠甚至淪喪等。
互聯網的觸角已經伸到人們日常生活的細微角落,人與人面對面現實交流逐漸被網絡中人機交互的方式或以網絡為中介的人與人交流所擠壓。人們沉醉于網絡中營造的紛繁精彩的世界,習慣于一點鼠標就可與世界連線,以文字、語音或表情包為傳播介質進行溝通,把網絡的工具屬性推崇到極致。在網絡此頭,因看不到對方實際的語氣、狀態、表情,多從自我角度出發片面理解,而使交流停于表面,無法對網絡彼端的處境感同身受。在這種情況下,人們一方面沉溺在網絡營造的方便快捷的快感中而逐漸麻木;另一方面則沉醉于自我覺知中無法實現的情感需要。所以,很多人習慣在自己獨處的空間,第一時間打開網絡,沉溺在熱鬧的聲象中,以逃避心中的落寞,結果卻更多的是精神空虛。
互聯網時代,人們逐漸以QQ、微信為代表的社交軟件替代了以往家人和親朋間面對面地交流,互聯網一方面掙脫了時間、地點的局限,拉近了遠方的朋友之間的距離;另一個方面,它又拉大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所以,在互聯網時代,人與人的關系表面上愈來愈親近,實際上卻愈來愈疏離。很多人在本應陪伴家人的時候,卻坐在電腦前與千里之外的陌生人QQ 聊天;在本應陪父母散步或陪兄弟姐妹聊天的時候,卻與社交軟件認識的新朋友相見第一面。人們樂此不疲,但終于無法取得思想上的共鳴而導致孤獨異化,互聯網在帶來新的物質與文化財富生產方式的同時,也極大地釋放了人類持續獵奇并擺脫道德約束的不良沖動。這貌似已成為一種不可逆的趨勢,將弱小的個人和家庭的道德約束沖擊成碎片,成為長期沉迷于虛擬世界的人們面對面人際交往的障礙,嚴重時則可能產生病態的孤獨癥。
孟子主張“性善論”,認為人性之初,發乎于“四端”,即惻隱之心、辭讓之心、是非之心、羞惡之心,而惻隱之心是仁之始也。在互聯網時代,個人愈發個體化,蒙蔽了人性四端,鈍化了道德認知,而逐漸變成道德冷漠甚至道德淪喪。互聯網切斷了個人通過他人建立自我意識、在生活與社會中建立社會認知的通道,也隔斷了依據外部反饋和互動來調節自我行動與意識的反應鏈接,致使個體對社會和他人認知的失調。孤獨異化會對社會的道德認知和個人的自身行為調節產生負面影響,孤獨異化中的人并非不明善惡是非,而是習慣以社會疏遠的預設去看待社會,同樣的生活經驗,孤獨異化者感覺到的更多的是冷漠、排斥和拒絕,而不是友好和善意。長此以往,他們會對所有的社會聯系感到失望,對交往生活失去信心,最終扭曲人與人之間正常的社會聯系,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為行為指南,變為道德冷漠甚至道德淪喪。
互聯網時代孤獨異化的實質是人們片面推崇工具理性,使得本我層面的主體人格在道德準則壓制下得到釋放并實現異化。它既是自我異化的體現,又是技術異化的結果。
1.孤獨異化是自我異化的體現
“自我”是一個主體性哲學概念。本文中的“自我”是指在主客體的對象性實踐活動中得到全面發展的人,是主動性、被動性和為我性的有機統一體,是主體性意義上的人,包括“我”和“我們”。自我異化是“被動性”和“為我性”以惡的形式表現出來的結果。其中,“被動性”以惡的形式表現為在人在對象性活動中表現出的“被動性”超越“主動性”,反過來主宰主體?;ヂ摼W時代,個體片面推崇工具理性,使得人機互動不斷擠壓人與人面對面交流,造成個體精神空虛,使本應追求思想自由的孤獨卻反過來被孤獨所役?!盀槲倚浴钡膼罕憩F為一是自我認同危機,二是信任危機。二者均是因未能正確處理個人與自己、個人與他人的關系所起,也就是我與我的情感與理智的沖突。具體表現為互聯網時代,人們在孤獨異化中,貌似更加親近的人際關系實際則變得愈發疏遠或隔離。[3]
此外,從屬種的邏輯上講,個人成長過程中的孤獨,往往代表著自我意識的覺醒。孤獨是以自我為主體在面對獨身一人時感受到的精神上的疏離感,本身即為自我屬概念的種概念,也能說明孤獨異化是自我異化的體現。
2.孤獨異化是技術異化的結果
技術異化是人們在利用技術改造、控制自然而滿足自己需要的過程中,技術以相應力量反控制人類的現象。根據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的規律,技術作為經濟基礎的推動力量,其異化本身也必然在經濟基礎的范圍內;同時,孤獨作為一種特定情況的精神情感,屬于上層建筑的范圍。所以孤獨異化作為技術異化的結果,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規律在個體精神層面的體現。從科技倫理的角度講,技術本身并不會自己發生異化,科學技術的主體即人對技術的不恰當運用才是技術異化的緣起。技術作為一種人類作用于客觀對象的工具,其本身是“善”是“惡”取決于操作應用這個工具的人。互聯網工具理性的泛濫,人們過度依賴網絡信息和技術邏輯,把獲取信息當成了目的而不是發展個性的手段,讓個體愈發孤立,生命的意義不斷消融在技術、商品、聲象中。人們對個體化與孤獨感之間的張力客觀上是無法消除的,主觀上卻無法避免地想要克服,也造成了孤獨異化的結果。
“美國存在心理學之父”羅洛·梅在《人的自我尋求》中曾指出,“我們對孤獨的恐懼大部分是源于害怕自我覺知的焦慮”。[4]清晰對互聯網時代孤獨異化的認知有利于更好地規避其危害。從倫理學角度出發,筆者認為應從以下三個方面努力:
1.加強對孤獨主體的道德教育
馬克思曾說,“人生而孤獨,卻不甘寂寞”。人是孤獨的個體,但在孤獨異化的過程中同樣蘊含著道德建設的契機。通過道德教育,人們了解甚至強化了對孤獨異化的認識,也就找到了突破孤獨異化牢籠的鑰匙?;ヂ摼W時代克服孤獨異化,需要高度依賴道德教育。在人生的成長歷程中,隨著主體意識的懵醒,需要在“本我”層面,通過對孤獨異化主體在生活上和精神上以愛的感染和關懷,加上以道德教育為主體的社會結構性力量使其感受到世間之善,從而逐漸走出孤獨異化的陰霾。
2.構建世界性個人的人格
馬克思說,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指出人是社會中的人,個人的成長離不開社會的供養。所以消除互聯網時代孤獨異化,需要構建并發展走向世界性個人的人格,主動從電腦房里走出去,參加公共生活和社會交往,建立與他人和組織之間面對面的現實關系,增強自我認同和相互信任,以積極健康的精神生活擠壓孤獨異化的存在空間。
3.加強對科技的人文精神指導
互聯網時代孤獨異化作為技術異化的結果,究其本源是因為片面強調工具理性,使人文精神與科學精神背道而馳。故在互聯網時代,消除孤獨異化的消極影響,需要增強對孤獨主體的人文善的引導,堅持“以人為本”的價值信條,協調其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使其避免滑向孤獨異化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