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觀與生活：論外灘的再景觀化

譚婉穎

上海大學，上海 200444

外灘幾乎是每個人在認識上海這座城市時，接收到的第一張名片。隨著外灘濱水空間的開發以及旅游業的發展，外灘已不僅僅是一片自然的水域，也不僅僅是人們生活于其中的城市空間，而是成為了城市景觀。越來越多的旅客、行人在外灘濱江道駐足，他們看著黃浦江、蘇州河流淌，看著郵輪來來往往，看著周圍或現代感十足或歷史悠久的建筑。在觀看者不斷地凝視中，這些逐漸成了上海市的城市景觀。不過本文將通過洛克.外灘源項目，來論述外灘的再景觀化，即對外灘所承載的人文內涵和在外灘這一城市空間里展開的日常生活的景觀化，來反思景觀與生活。

一、外灘源

隨著城市的發展和變遷，外灘本身也在不斷變化，而我們現在所熟知的外灘位于上海市黃浦區的黃浦江畔。外灘源這一概念是在2003年之后才逐漸為人們所知曉的，這一說法來自于由上海市政府以及上海洛克菲勒集團外灘源綜合開發有限公司所共同推進的洛克.外灘源項目。洛克.外灘源項目肇始于2005年，是以融合歷史風貌與現代設計為主要理念，打造上海外灘地區精致生活的項目。洛克.外灘源項目所修繕的建筑在外觀上保留了原有的建筑和設計風格，而在再利用方面，入駐這些建筑的則是高科技產業、金融產業、藝術機構以及高檔餐廳。比如，安培洋行現在就由著名的藝術品拍賣機構佳士得拍賣行和精品本幫菜餐館慧公館共同使用；女青年會大樓入駐了一家法國餐廳“巴黎紅”，一家高端日料店“逸品魚生”，以及一家高端粵菜店“逸薈”；亞洲文會大樓則成為了上海外灘美術館。人們走在虎丘路和圓明園路上，既可以看到帶有歷史感和異國風情的建筑，看到極具設計感的各式精品餐廳、咖啡館、藝術館，還可以坐到沿街擺放的咖啡桌旁休閑聊天，可以出入沿街的奢侈品商店購物、可以去到藝術機構和美術館看藝術展覽……外灘源被打造成一幅精致的生活圖景，它通過對外灘所承載的文化意義和人們日常生活的景觀化而被制造出來，隨后被展示給來到外灘的人們。在這一空間內停留、駐足、生活的人們都能看到這一圖景，并能接收到它想要傳遞給觀看者們的各類信息。

二、文化意義的景觀化

根據洛克.外灘源官方網站上的資料，可以看到外灘源作為外灘的核心區域被賦予了“上海歷史文化之根”，“新時代上海的見證物”等文化意義，這一文化意義體現著“現代的”與“歷史的”、“傳統的”與“前衛的”交織。洛克.外灘源項目將這些文化意義賦予了這些被修繕的建筑，賦予了周邊的環境。當人們進入外灘源，在此駐足、觀看時，這些承載著文化意義的建筑和環境便通過自身使本來不可視的文化意義變得可見，呈現在人們眼前。由此文化意義的景觀化就實現了。以下，就將通過實例來具體說明文化意義的景觀化。

當你來到外灘源，會發現這些建筑基本都被保留了原有風貌，每棟建筑上還貼上了帶有“優秀歷史建筑”字樣的介紹標牌，它介紹了這棟建筑的建造年代、建筑風格、結構設計以及原本的用途。本來不會說話的建筑，通過基本保留下來的外觀和介紹標牌，便能告訴來往的人們，它的過往。文字與建筑實體的一并呈現，使“歷史的”這本不可見的文化意義變得可視，人們通過建筑物這一媒介切實地看見了作為“上海歷史文化之根”的外灘源。

當你推開門，走進每棟大樓的內部，或是來到蘭心大樓、真光大樓、上海半島酒店等所在的圓明園路，就可以看見各式現代的咖啡館、購物商店。彌漫在圓明園路上的咖啡香味，張貼在臨街櫥窗里的各式廣告，陳列在櫥窗里的珠寶、時尚服飾都成為了傳遞“時尚的”、“現代的”等文化意義的媒介，通過它們外灘源所被賦予的文化意義便得以景觀化。由此，人們能所見的外灘源這一景觀就不僅是“客觀”的物質景觀，還是將人們所賦予的文化意義景觀化了的文化景觀。

三、日常生活的景觀化

不論是外灘，還是外灘源，它們不單是一個物質景觀，一個文化表征，還始終都是人們居于其中的生活空間。因而，洛克.外灘源項目在打造外灘源的過程中，也使居于其中的人們的日常生活遭到了景觀化。

在洛克.外灘源項目中，日常生活也是被打造的對象，人們希望它同建筑一樣也能夠呈現出精致、時尚而又不失歷史韻味的模樣。這樣日常生活就是這些人文風情和文化意義的鮮活載體，在試圖將文化意義視覺化、景觀化的過程中，人們的生活也遭到了景觀化，成為了被展示之物。在圓明園路街邊的露天咖啡桌上、在Dior、CHANEL 等名品店里，在美術館、拍賣行里，你都能看到正在上演的精致的生活秀，而摩登現代又不失歷史韻味的文化意義也將在人們無數次的日常展演中變得自然、原生。最終，通過人們的日常生活實踐某種被給予的文化意義將不斷滲透進人們的生活，洛克.外灘源項目對外灘源的打造也就達到了生產出生活景觀的層次。

四、景觀與生活

綜合以上的論述，我們會看到外灘源被生產的一個過程，它現在呈現在人們眼前的樣子實際上是多次景觀化的產物，而在這之中，人們對文化意義及日常生活的景觀化，實際上生產出了一個可供人們觀看的、平面的、單一的生活景觀，而且這一景觀同居伊.德波所說的一樣，它發出的唯一信息是：“呈現的東西是好的，好的東西才呈現。”①我們不得不反思：當我們面對這種經過多次景觀化后而達到一種真實與虛擬難以分辨的生活景觀時，我們是否也會沉醉其中，只是觀看著這幅生活景觀，像無數駐足在外灘的人們一樣，抬頭觀看到這幅巨大的城市生活景觀。而忘卻了自己以及周遭人的真實生活，忘卻了不僅僅是為了這幅生活景觀而去生活。

注釋：

①［法］居伊.德波，著，王昭鳳，譯.景觀社會.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