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作賦為哪般，如何解得其中味

史玉婷

詩圣杜甫對后世影響深遠，但他在中國古典詩歌史上的地位是北宋時才確立的?！敖髟娕伞钡狞S庭堅對杜甫推崇備至?！兜强扉w》是黃庭堅在泰和任職期間創作的一首登臨詩。此時的黃庭堅處于仕途的順風順水期，第一次出京為官，獨當一面。面對八面來風的快閣，雖有歸隱之思，但卻不太濃烈。蘇教版的課文選擇了此詩，鑒于黃庭堅對杜甫的推崇，在《登快閣》的教學中，筆者縱向選擇一首杜甫的登高詩，進行登臨詩的比較閱讀。

一、確立教學目標

新《課標》提出要構建學生的語文核心素養，注重對學生語言、思維、審美、文化四方面的培養。鑒于古典詩歌與學生生活的世界距離較遠這一現狀，以及古典詩歌自身的特點，筆者確立教學目標如下：首先，在語言建構與運用、思維發展與提升方面，要求學生讀詩，在讀懂的基礎上把握詩歌的情感，了解詩歌的抒情方式。其次，在文化傳承與理解這一層面，要求學生嘗試感悟古人登高作賦的情結。重點放在讀詩理情上，讓學生了解抒情的方式，感悟登高的情結。難點在于這兩首詩都涉及典故，在理解典故方面，學生可能存在一定的障礙。

二、設計教學過程

（一）活動準備

讓學生回憶與登高相關的詩句，過渡到本課。舉例詩句“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乘彼境垣，以望復關”“步余馬于蘭皋兮，馳椒丘且焉止息”“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等等。

（二）活動一：讀

詩歌教學離不開讀，第一個活動是讓學生誦讀這兩首詩，感受詩歌的韻律美。此活動讓學生完成標注韻腳和平仄的任務，通過韻腳和平仄的分析，讓學生感受詩歌的韻律。

《登快閣》中“晴”“明”“橫”“盟”四聯押庚（eng、ing）韻，后鼻音韻腳音長并且緩，讀時音節拉長，有余音繞梁之感;詩中平仄相對，讀起來朗朗上口。

《登樓》中“臨”“今”“侵”“吟”四聯押in韻，前鼻音韻腳短促有力。讓學生在誦讀中，感受杜甫借此韻所表達的無心賞景的心情。

（三）活動二：品

品鑒兩首詩歌，讓學生在賞析中感受黃詩與杜詩的異同。

1.分析登高背景

黃詩說：“癡兒了卻公家事，快閣東西倚晚晴。”癡兒一詞代指詩人自己，能看出詩人對自己醉心于公家事的嘲諷，被塵世瑣事所羈絆，而不能投入到大自然中，不能實現物我合一。但好在這一切總算了結了，可以倚著快閣看夕陽西下，享受人間快樂。黃詩登高是從“我”出發，以抒己懷。

杜詩說：“花近高樓傷客心，萬方多難此登臨?！钡歉卟皇菫椤拔摇?，而是為多災多難的萬千大眾。登高既不是為賞景，也不是為尋樂，而是為排遣內心無助的憂傷。“我心匪石”，看到國家、百姓的苦難，如何不淚垂？花近高樓的背后，是一雙無助而又憂傷的眼睛。

兩首詩的開頭一喜一憂，黃詩側重小“我”的情感的表達，杜詩側重在國家、百姓。

2.登高所見之景

黃氏在登高時，目之所及是“落木千山天遠大，澄江一道月分明”。李白詩云：“水寒夕波急，木落秋山空。”柳宗元詩云：“木落寒山靜，江空秋月高?！秉S詩頷聯正是由此化出。落葉滿山，一個“千”字境界已出。在群山落葉的襯托下，秋日的天空愈發高遠、遼闊。闊大的內心方能看到闊大之景，“遠大”二字背后蘊含的是黃庭堅的風骨。由此，“澄江”和映照今古的“月”，表現了作者內心的清澈澄明，不受世俗污染。黃詩寫景，從景中看出黃庭堅的風骨，依然是個人的、小“我”的。

杜甫登高，目之所及是“錦江春色來天地，玉壘浮云變古今”。杜詩先寫錦江春色鋪天蓋地而來，“天地”讓讀者感受到開闊，“春色”則為開闊增添了無限生機。但不同于黃詩的是，杜詩還提到玉壘山上的浮云，古往今來一直變幻莫測。結合詩歌的首聯，變幻莫測既是寫云，也可以暗喻當時的社會狀況。“古今”二字更是顯示出時間上的宏闊。這就是杜甫的氣魄，杜甫的深度。簡單的一句寫景，讓讀者感受到宏大的空間感和悠遠的時間感。

兩首詩均借景傳情。

3.登高所寫之情

詩歌最終的落腳點在情感上。在表達情感時，黃詩和杜詩都采用了借典故抒情的方式。黃詩說：“朱弦已為佳人絕，青眼聊因美酒橫。萬里歸船弄長笛，此心吾與白鷗盟?！边@兩句詩中蘊含的典故較多，學生們要通過預習知曉典故的來歷，以免摸不著頭腦。“朱弦”是用伯牙子期的典故，沒有佳人，朱弦沒必要再響起，黃詩借此表達知音難覓的無奈?！扒嘌邸眲t是借用阮籍青白眼的典故，表示如今能受到自己青睞的只有美酒，結合首聯來理解，這也是一杯苦酒?！鞍t”語出《列子》，用鷗鷺忘機一典表明詩人在塵世已無機心，不愿蠅營狗茍。歸船與長笛的結合，能夠讀出作者的歸隱之心。黃詩用這些典故，意在表達塵世間已沒有知音，既無知音就去酒界、自然界尋求心靈的慰藉。全詩從“癡兒”起，到“與白鷗盟”，都是忠于內心，抒發自我。

杜詩說：“北極朝廷終不改，西山寇盜莫相侵?？蓱z后主還祠廟，日暮聊為《梁父吟》。”

也有用典?！氨睒O”為北極星，《論語·為政》說：“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古人常用以指代朝廷?！昂笾鳌敝溉龂鴷r期蜀漢后主劉禪?！读焊敢鳌?，古樂府中的一首葬歌，傳說諸葛亮曾經寫過一首《梁父吟》。最后兩聯中，杜甫通過“終不改”“莫相侵”等詞，表現對時事的心痛和無助，希望能出現像諸葛孔明這樣的人物來力挽狂瀾，一改唐王朝的沉沉暮氣。這就是杜甫的情感，悲哀不局限于個人，而是將其放到宏闊的歷史中去。

三、教學后的總結

自建安文人王粲流寓荊州，作《登樓賦》寄慨以來，“登樓”遂成為歷代文人抒發身世之慨和客中之愁的一個特有意象，在后世文學作品中頻現。這節課選擇了杜甫的《登樓》和黃庭堅的《登快閣》，讓學生感受古人登樓作賦時所蘊含的情感。進而學習這類詩歌借景、借典故抒情的手法。

本課通過對比黃庭堅與杜甫的詩，落腳點在于讓學生感受杜甫詩中表現出的宏闊感、責任感，而這些是需要厚重的生命底蘊做支撐的，需要對生活有體悟、有思考。

當然，僅僅分析兩首登高詩還是缺少系統性，后續還要對更多登高詩進行分析。

參考文獻：

[1] 孫紹振《名作細讀》，上海教育出版社2009年。

[2] 孫紹振《月迷津渡》，上海教育出版社20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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