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盧布歷次貶值的成因與啟示

俄羅斯盧布是世界經濟體系中的主要幣種之一。回顧盧布的匯率走向（見附圖），近三十年盧布經歷了四次大幅貶值，分別是1992—1995年經濟改革時期的盧布貶值、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外部沖擊下的盧布貶值、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溢出效應導致的盧布貶值以及2014年歐美對俄經濟制裁導致的盧布貶值。這四次盧布大幅貶值都對俄羅斯的經濟產生了巨大沖擊，但背后的影響因素各不相同。

2020年3月，歐佩克+（歐佩克與非歐佩克產油國）原油減產談判破裂，國際原油價格暴跌引發盧布應聲貶值。這次盧布貶值能否成為俄羅斯盧布的第五次貶值尚不能定論，但短期內俄羅斯宏觀經濟以及金融市場均受到了沖擊。本文將按照上述五個階段，探究盧布貶值的原因，并總結盧布貶值對我國外匯管理的啟示。

俄羅斯盧布歷次貶值的主要原因

經濟改革時期。1992年至1995年，盧布兌美元匯率年下跌幅度分別為250%、200%、180%和28%。該次盧布貶值發生在蘇聯解體后，當時俄羅斯作為獨立的國家在政治、經濟以及社會秩序等各方面都面臨著危機。為了化解國內的困境，俄羅斯政府決定實行“休克療法”，以激進方式進行經濟改革，即通過價格全面放開，形成可自我調節的市場化機制。由于價格開放步伐過快，俄羅斯國內出現惡性通脹。而惡性通貨膨脹本質就是本國貨幣對內的貶值。為治理通脹，俄羅斯政府采取了緊縮性政策，雖然使通脹在短期內有所緩解，但長期對實體經濟的擠出效應明顯，導致債務危機在企業市場主體中蔓延。最終，因經濟基礎不牢固、體制改革步伐過快而誘發惡性通脹，導致盧布貶值加劇。

亞洲金融危機時期。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暴發，俄羅斯盧布由年初的1美元兌6盧布貶值到年末的1美元兌20盧布水平，年貶值幅度達到230%。本次盧布貶值主要由俄羅斯國內的財政危機和債務危機以及外部的亞洲金融危機所引發。其時，俄羅斯財政赤字缺口較大，沒有能力承擔外債的擠兌風險，而采取借新債還舊債的方式則會在長期形成更大的債務風險。俄羅斯金融市場遂傳出無力償付債務的負面消息，導致外匯市場出現搶兌外幣現象，致盧布進一步貶值。在內憂外擾因素的共同作用下，處于對外開放成長初期的俄羅斯面臨重大沖擊。此外，此次盧布貶值也暴露了俄羅斯中央銀行的外匯儲備極其不足——外匯儲備僅及本國外債規模（1450億美元）的10%，對外債的抵補作用可謂微乎其微。

美國次貸危機時期。2008年，由美國次貸危機引發的全球金融危機，同樣使俄羅斯金融市場受到沉重打擊。美元兌盧布的匯率，在2008年4月為1∶23.34，而到2009年2月則為1∶36.41，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盧布貶值幅度達56%。本次俄羅斯盧布貶值，一方面是由于油價的大幅下降，客觀上減少了外匯市場中對盧布的需求（當時，世界原油價格從147美元/桶的最高點下降到2008年12月24日33美元/桶，半年內下跌幅度達77.5%）；另一方面，在全球性的金融危機沖擊下，俄羅斯國內對外匯的需求量劇增，盧布在外匯市場上遭到拋售，導致其貶值壓力加劇。

歐美對俄經濟制裁時期。2014年7月1日，1美元兌33.8盧布，而到2016年1月22日，則達到1美元兌83.6盧布的最高水平，盧布的貶值幅度達到150%。本次盧布貶值的主要原因有二：一是政治因素引發市場恐慌，導致盧布被大量拋售。2014年3月，在克里米亞半島“脫烏入俄”以后，俄羅斯與美歐關系趨于緊張。政治上的對立引發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聯合對俄羅斯采取經濟制裁。經濟封鎖嚴重影響了俄羅斯整體的經濟發展，實體經濟的恐慌促使俄羅斯國內資本流出壓力加大，國內市場對外匯需求激增，盧布被大量拋售引發盧布貶值。二是國際原油價格劇烈波動，導致對與油價高度關聯的盧布的需求下降。能源是俄羅斯經濟發展的驅動力。這種能源驅動型的經濟結構確立了盧布幣值與石油價格的緊密關系。當國際原油價格劇烈波動，尤其是油價下跌幅度較大時，必然會給俄羅斯經濟帶來沖擊。當時的原油出口呈現量價齊跌的局面，使外匯市場對盧布的需求下降，盧布貶值壓力進一步加大。

1992年7月—2020年8月美元兌盧布波動走勢圖

原油價格戰時期。2020年3月7日，美元兌盧布匯率為1∶67.5，而到3月23日，該匯率已升至1∶80.9的最高位。隨后盧布小幅升值，二季度盧布匯率回調至68.3；但下半年又呈現貶值態勢，截至8月29日，美元兌盧布匯率為1∶74.6。本次俄羅斯盧布貶值幅度曾一度達到30%，短期內會對俄羅斯經濟產生較大沖擊。此次盧布貶值的原因有三：一是由于原油全球需求下降。2019年下半年，全球經濟增長減速直接導致全球石油需求大幅下降。美國能源信息署（EIA）就下調2020年全球原油需求增速預期至3萬桶/日。二是歐佩克原油減產談判破裂加劇了油價下跌。受歐佩克主要產油國沙特宣布4月開始提高石油日產量的影響，3月9日國際油價暴跌超過30%。當日歐佩克一籃子原油價格跌至34.7美元/桶，較上日跌幅達28.2%。4月，國際原油價格下跌到20美元/桶以下水平。受國際原油價格戰的影響，盧布應聲貶值。三是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性蔓延。新冠肺炎疫情在俄羅斯日益嚴重，俄羅斯關閉國門禁止人員流動，國內各產業也停工停產，使本來就脆弱的經濟更是雪上加霜。市場對俄羅斯經濟的擔憂，也一定程度反映到盧布的幣值中。

俄羅斯盧布歷次貶值對我國金融治理的啟示

一是要重視外債的風險管理。一國的外債應該是國家信用的集中體現，因此應將外債風險防控置于金融市場防控的重要位置。應不斷優化外債結構、合理布局規劃外債償付期限、降低外債集中償付壓力；同時，應確保外匯儲備能夠滿足外債的償付要求。

二是合理規劃政府財政收支。政府財政收支預算是否合理，將影響到本國財政政策在應對突發事件沖擊中的治理效果。政府的財政政策是調控宏觀經濟最直接的政策工具，而積極的財政政策必然會增加政府的財政赤字。財政赤字在一定范圍內是可以擴大的，但是一定要評估好增加財政支出的政策效率，要在刺激經濟與維持財政收支平衡之間謹慎權衡。

三是資本項目開放容易受外部危機的沖擊，更應重視防控金融風險。資本項目開放能夠吸引更多資金流入，促進本國經濟的發展；匯率自由浮動能夠發揮匯率對外匯市場的調節作用，及時反映外匯市場的供求關系。但與此同時，也是要防止經濟沖擊引發匯率劇烈波動，導致投資資金的快速流出，使國家經濟體系遭到破壞，進而影響國家經濟的穩步增長。我國實行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并致力于穩妥推進資本項目開放，目的就是要在推進對外開放的同時，有效防范外部沖擊對我國經濟的整體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