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全國碳市場促進我國碳達峰和碳中和目標的實現

段茂盛

(清華大學中國碳市場研究中心，北京 100084)

【編者按】為助推我國碳達峰與碳中和目標的實現，我刊誠邀段茂盛教授針對在我國提出2030 年前二氧化碳排放達峰和2060 年前實現碳中和的目標后，全國碳市場建設和運行機制調整方面提出相關建議。在此刊發以饗讀者。段茂盛教授指出，碳市場能夠以比較低的成本實現既定的減排目標，在我國提出2030 年前二氧化碳排放達峰和2060 年前實現碳中和的目標后，全國碳市場設計需要做出相應的調整。首先盡快設立清晰的絕對排放總量，并明確體系的排放總量將逐步收緊，給市場以更加強有力的減排信號，更加有效促進企業的長期低碳投資。其次，要盡快引入拍賣這種配額有償分配方法并逐步擴大配額有償分配的比例，降低配額免費分配的比例。第三，以立法等合適的方式明確規定全國碳市場作為我國碳減排的核心政策措施將長期存在，給市場一個長期穩定的政策信號。第四，定期對全國碳市場的運行效果進行評估，并根據評估結果對其設計進行不斷的修改和完善。

作為一種促進碳減排的市場機制，碳市場允許碳排放配額在不同企業之間交易，從而實現碳排放資源在全社會范圍內的高效配置。因此，相比傳統的行政命令型手段，碳市場能夠以比較低的成本實現既定的減排目標，或者說，在付出同樣減排成本的情況下，通過碳市場可以實現更高的減排目標。全國碳市場的運行，將大幅度降低全社會總的減排成本，并通過向全社會發出一個明確的碳價信號，促進企業的低碳投資，并進而通過提供更多的和更有競爭力的低碳產品/服務等形式促進全社會的低碳消費，幫助我國在更早的時間點實現一個相對更低的碳排放峰值。較低的峰值和較早的達峰時間意味著后續較少的減排需求和更多的減排時間，可以給我國經濟低碳轉型爭取更多的時間和空間，從而降低我國后續實現碳中和目標的難度。

全國碳市場已經開始了第一個履約期，并采用行業基準法向被納入企業進行配額的免費分配。被納入全國碳市場的重點排放企業將直接感受到全國碳市場“鼓勵先進，鞭策落后”的作用，從而積極采取減排措施。實現碳達峰和碳中和，需要全社會各行各業的共同努力。對于那些尚未被納入全國碳市場的行業，雖然暫時還沒有直接感受到碳市場帶來的減排壓力，但在整個國家加強減排努力和碳市場將逐漸擴大覆蓋范圍的背景下，其在進行長期投資決策時，也將會主動考慮全國市場發出的碳價信號，從而積極考慮低碳選項。這對于促進我國經濟的清潔低碳發展，避免高碳投資的鎖定效應非常重要。我國目前正處在疫情后的經濟復蘇階段，全國碳市場在這個時間點開始運行所發出的政策和價格信號顯得尤其重要和及時，對確保我國走綠色低碳復蘇道路而不是走靠高碳、高資源消耗和高污染的投資拉動經濟增長之老路非常關鍵。

通過參與全國碳市場的運行，市場的各個直接參與方，包括各級主管部門、重點排放單位、技術服務機構等的碳減排管理和技術能力以及社會各界的碳減排意識都將得到很大的提高，從而為我國碳達峰和碳中和目標的實現奠定良好的輿論、意識、技術和管理能力等基礎，促進全社會都積極有效地參加到這一場影響社會各個方面發展的低碳革命中來。

第一個履約期是全國碳市場運行的首秀，全國碳市場各關鍵要素的設計將首次在實際運行中得到檢驗，市場的健康和平穩運行以及第一履約期的順利完成對于全國碳市場的后續發展具有重要意義。因此，目前階段非常重要的工作之一是盡快出臺或者完善對于確保全國碳市場健康穩定運行至關重要的相關規則。涉及相關數據的高質量報送和對于市場運行中各種可能的嚴重違規行為的預防和懲處等多個方面，也需要提前采取措施，確保在現有法律基礎較弱的情況下，重點排放企業能夠按時嚴格履行其配額清繳等義務。為了全國碳市場的長期穩定運行，除了技術層面需要不斷完善相關規則外，還需要盡快出臺針對全國碳市場的國務院條例，為全國碳市場的建設和運行奠定更加堅實的法律基礎。

我國企業習慣于行政命令型管控手段，而市場手段給企業更多的靈活性，對企業能力的要求更高。為了幫助企業逐步適應這一新的市場手段，全國碳市場在設計初期較多考慮了企業的接受能力等，比如第一個履約期的配額分配全部為免費分配。與我國的單位國內生產總值二氧化碳排放下降目標相協調，全國碳市場在第一個履約期并沒有設置絕對量的排放上限。

在我國提出2030 年前二氧化碳排放達峰和2060 年前實現碳中和的目標后，全國碳市場建設和運行的大背景已經發生了重要變化。因此，一些關鍵要素的設計也需要隨之做出相應的調整。

首先，全國碳市場需要為全國二氧化碳排放盡早達峰做出積極貢獻，因此碳市場覆蓋行業的排放應該更早達到峰值。為此，全國碳市場需要盡快設立清晰的絕對排放總量，并明確體系的排放總量將逐步收緊，給市場以更加強有力的減排信號，更加有效地促進企業的長期低碳投資。

其次，全國碳市場中要盡快引入拍賣這種配額的有償分配方法并逐步擴大配額有償分配的比例，降低配額免費分配的比例。這將確保一個相對較高的碳價，從而不但可以有效促進國內各方面的碳減排努力，也可以有效應對國際上可能的政策環境變化，如歐盟碳邊境調節機制等對我國出口的可能影響。

第三，需要以立法等合適的方式明確規定全國碳市場作為我國碳減排的核心政策措施將長期存在，給市場一個長期穩定的政策信號，激勵企業的長期低碳投資。

第四，全國碳市場的效果和影響如何，需要經過實踐檢驗，而且其設計需要適應國內外宏觀政策環境的變化，不可能一成不變。因此，需要定期對全國碳市場的運行效果進行評估，并根據評估結果對其設計進行不斷的修改和完善。

碳市場將在我國實現碳達峰和碳中和目標的過程中發揮不可替代的作用，需要根據我國階段性減排目標的特征，不斷對其關鍵要素和設計要素進行調整，以更加充分發揮其在降低減排成本和促進企業低碳技術研發等方面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