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依依 陳功 湖南科技大學人文學院
接受美學是60年代中期崛起的新興的文學理論和研究方法。它把文學研究從過去以文本為中心轉移到以讀者為中心的審視范疇中。重視讀者、觀眾、把讀者和觀眾放在突出的地位;強調讀者、觀眾對作品接受的能動作用,是接受美學的一個顯著特征。這種以讀者為中心的文學研究理論,在世界各地發展很快,并滲透到影視藝術領域,成為一個世界性的美學理論學派[1]。電視劇是一種特殊的藝術作品,在電視作品的播放與電視觀眾的收看中,受眾對作品的接受程度制約著電視劇審美創造的過程。這就使得編劇在進行電視劇情節創作中時刻考慮觀眾的接受程度與感受。重大革命歷史題材電視劇《覺醒年代》以陳獨秀、李大釗、毛澤東、周恩來等眾多歷史人物為主人公,藝術再現了從新文化運動、五四運動到中國共產黨建立這段歷史,讓革命歷史和英雄人物深深地刻進了廣大觀眾的記憶深處,產生強大的感染力和影響力。《覺醒年代》在對作品的價值體現上,在對作品的敘事表達上,在對作品的對象感知上始終把讀者放在中心地位,以恰當的藝術手法滿足受眾對革命歷史題材電視劇的審美需求。
所謂“期待視野”是指觀眾在接受作品以前就存在的、由多種主觀因素組成的心理定勢或先在結構。它包括了接受者個人的生活經歷、文化素養、欣賞水平、藝術情趣、氣質個性等。這些因素與社會歷史,文化結構在每個觀眾心中必然的積淀相融合,就形成了接受者心中的“期待視野”[1]。從期待視野理論可知,觀眾會依據自身知識經驗與社會體驗,形成不同的審美標準。在不同的審美標準下,觀眾對同一事物也會產生不同的審美角度去認識、理解、接受符合個人審美需要的藝術作品,不同的個體對于作品的審美感受和接受反映都是不同的。如果觀眾在觀看影視作品時,沒有從作品中獲得相同或相似的審美感受,觀眾很難進入影視作品的情境中去,難以產生認同感。而電視劇《覺醒年代》之所以深受觀眾喜愛,是因為該劇以新文化運動、五四運動到中國共產黨建立這段波瀾壯闊的歷史為創作背景,藝術地再現了一百年前中國的先進分子和熱血青年們追求真理與理想的澎湃歲月。在主題上,《覺醒年代》不拘泥于講述傳統的建黨歷史,而是挑戰難點,探索歷史混沌處,重點展現了一百年前中國新一代知識分子和青年學生的覺醒之路[2]。觀眾通過電視劇中的李大釗、陳獨秀、胡適等人的坎坷經歷與傳奇故事,與百年前的青年們產生情感上的共鳴。在影視作品的價值觀表達與觀眾期待的視野達到一致或融合時,作品的內涵與審美價值將被觀眾充分感知并產生認同感。
召喚結構是接受美學的一個概念,由德國接受美學家沃爾夫岡·伊瑟爾提出。該觀點指的是作品的意義不確定性和意義空缺促使讀者去探尋作品的意義,從而給予讀者參與作品意義組成的權利。當讀者把文學作品中包括不確定性的東西或空缺與自身的體驗及對世界的想象聯系起來后,可以使有限的文本產生無限的意義。文本的空缺可以呼喚、激起讀者進行想象和增添作品潛在的審美價值的實現。回歸影視作品這一特殊的文學形式,其空白體現在視聽語言的運用上。創作者在拍攝中并非毫無重點,而是緊扣某一情節有側重點地完成拍攝。通過對部分內容聲、畫留下空白,給予受眾想象的空間來接受、理解作品。在聲畫表達上,《覺醒年代》中運用大量的對稱構圖以及詩意的空鏡頭,以及渲染氛圍的背景音樂來突破了歷史劇晦澀難懂的屏障,符合當下觀眾的視聽審美習慣。在情節敘事上,《覺醒年代》使用一些象征性和隱喻性的事物來表達電視劇的中心主題,給觀眾留下想象的空間,讓讀者結合意境深刻體會這段歷史的內涵。
堯斯指出,對審美感感覺的理解有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直接理解階段,是讀者受文本的意向性而獲得的直接審美感知;第二個階段是意義的反思性視野,這一階段是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對文本意義的反思;第三個階段是歷史閱讀,就是對話—交流性質的問題,必須進行這種對話—交流,才能避免歷史循環論。堯斯指出,文學作品意義的具體化是一個歷史進程,它遵循著沉淀在審美原則的形成與變化中的特定“邏輯”——對話與交流的闡釋邏輯[3]。從堯斯的對話交流邏輯可知,受眾在對文學作品進行理解的時候,實質上是在進行人與人的交流,這種交流不僅僅是對作品中的人物、情節的認識、理解、接受上,更是受眾與作品創作者的直接對話。以《覺醒年代》為例,觀眾在觀看該劇時,首先是對電視劇中的李大釗、陳獨秀等人的傳奇故事與艱難歷程這段歷史事實的直接理解。其次,觀眾根據創作者在電視劇作品中的留白、隱喻、蒙太奇等各種藝術表現手法的理解進入到意義的反思性視野階段。最后,觀眾在觀看時對于劇中某段歷史為何會發生,導演借助劇中主人公的身份與受眾進行交流,解答受眾的困惑,完成歷史閱讀階段,也就是“對話與交流”的結束。基于以上三個過程,受眾對劇中人物、情節一步步感知,強化心理體驗,滿足個人審美需求。
作為一部紅色影視作品,《覺醒年代》獲得了近來少有的追捧與熱議。該劇能夠產生極佳的傳播效果與受眾反饋無疑與創作者站在受眾角度進行藝術創作這一原因有關。從接受美學理論角度出發,分析《覺醒年代》的審美價值體現、審美敘事表達、審美對象感知,可知重視受眾的研究在影視創作中的重要性。站在受眾的角度上,以受眾為中心,滿足受眾的審美需要,這是接受美學所提倡的。傳統的紅色影視劇多站在創作者或投資人的角度進行創作,內容晦澀難懂,藝術表現手法單一,這樣的作品已然不符合當下大眾視聽審美的習慣。而研究受眾,探索受眾的接受程度與審美需要或許是個可行之舉。
紅色影視劇作品通過影像的方式傳遞主流價值觀,其題材多以革命歷史內容為主。創作者在尊重歷史的基礎上還原歷史人物形象、歷史事件,實現紅色精神文化的傳播與表達。由于題材的特殊性,傳統的紅色影視劇創作缺乏新意。互聯網時代強調用戶思維,從用戶的需求出發,創作具有深刻內涵與新意的紅色影視劇作品是時代的趨勢也是現實的需要。接受美學理論為互聯網時代的紅色影視劇創作提供了一條可行路徑,即從文本本位向受眾本位轉變,利用接受美學理論中的“期待視野”,以觀眾的審美需要為創作的核心,用更為創新的藝術表現手法以及更具有感染力的故事情節來合理安排紅色影視劇創作的劇本與腳本。期待視野強調受眾基于自身的審美經驗在觀看藝術作品時與作品所表達的審美價值是否被觀眾所認同與接受。因此,紅色影視劇的創作要突破以往創作的壁壘。在劇本的編寫上要從歷史中來到歷史中去,不斷挖掘那些不為人所知的歷史故事、歷史人物,用觀眾喜愛的表現形式與語態呈現歷史。改變以往紅色影視劇“一段歷史反復用”,作品同質化嚴重的現象,借助接受美學理論的“期待視野”,完成紅色影視劇在新時代的創新發展。
影視作品實現良好的傳播效果離不開作品與觀眾之間的雙向認同感。觀眾對認同感的產生不僅需要作品內容本身帶來共情效果,更需要作品與觀眾之間產生雙向互動,由此來加深觀眾對作品的認識與理解。影視作品的創作常常借助空鏡頭、轉場等藝術表現手法實現作品深層內涵的表達。觀眾在對影視作品中不確定性的畫面或耐人尋味的臺詞進行解讀時,受自身的現實體驗與社會經驗的積累,對有限的文本內容產生無限的理解。紅色影視作品文本的空缺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激發讀者進行想象,實現潛在審美價值的解讀。在解讀過程中,實現觀眾與作品的雙向互動。因此,借助接受美學理論中的“召喚結構”說,紅色影視作品的創作應在情節的敘事表達上多采用具有象征性、隱喻性、代表性的事物表現電視劇的審美價值,表達電視劇的中心主旨。通過藝術表現手法的運用,為作品留下想象的空間,使觀眾在解讀作品的過程中實現作品與觀眾的雙向交流,增進作品與觀眾間的心理距離,實現更佳的傳播效果。
在理解的過程中,理解者的視野必須向理解對象開放,并進入他所理解的作品的視野中,隨著理解的深入不斷地擴大和豐富自己。這種在理解中理解者的視野與被理解對象的視野的相互結合、相互交融的過程就被稱為“視野融合”。[4]基于“期待視野”的完成,觀眾對紅色影視劇的理解與紅色影視劇作品自身輸出的價值導向相互結合時,觀眾對紅色影視作品產生新的理解視野。全新的理解不僅包容了創作者、影視作品本身以及觀眾的解讀,同時又是基于三者理解上的超越。紅色影視作品獨特的革命性、時代性、民族性特點使得其內容圍繞紅色精神以及主流價值觀輸出。當作為理解者的觀眾與作為被理解者的紅色影視作品達到融合時,觀眾對紅色影視作品的認識將進一步促進紅色影視作品發揮對當代青年價值觀教育的作用。從紅色影視作品中,觀眾將對革命歷史有更深入的認識,有利于借助紅色影視作品激發青年人的愛國熱情,有利于當代青年弘揚與繼承紅色精神,有利于營造良好的社會氛圍。
在大眾傳媒時代,電視劇、電影、綜藝節目等等藝術作品內容同質化現象越來越重,而同質化的內容已然無法滿足受眾對審美的需求。接受美學理論為電視劇等藝術作品創作者提供了一個有效之舉,預判受眾的期待視野,運用召喚結構于作品之中,重視作品與受眾間的對話交流,最終在滿足受眾的審美需要的同時增強作品的感染力,進而提升競爭優勢。但需注意的是,創作者應合理地將接受美學理論與藝術實踐相結合,過于強調受眾的接受能動性可能會帶來藝術創作的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