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打擦邊球的街道辦主任

凌杰

做過廠長、村支書的張躍貴，榮升揚州市經濟開發區文匯街道辦事處主任兼揚州市經濟開發區潘橋實業總公司董事長后，竟連續13年以豆漿機作掩護在某飯店坐吃空餉115萬元，違規在企業報銷醫藥費用，找理由索要賄款支付情人分手費……這個通過打擦邊球斂財的街道辦主任的受賄總額超過1148萬元。

街道辦主任的受賄總額超過1148萬元

位于江蘇省揚州市興城路的門面房（以下簡稱案涉門面房）是揚州市經濟開發區潘橋實業總公司（以下簡稱潘橋公司）的房產，一直用于對外出租經營。2005年以前，承租該案涉門面房的是開辦劉家湘飯店的老板沈某權。2005年的時候，沈某權決定不再經營劉家湘飯店，想轉租案涉門面房，并對外發布轉讓信息。巧合的是，當時吳某正在揚州考察市場，準備開飯店。看到轉讓信息后，慕名而來的吳某很快與沈某權就轉租事宜達成轉讓協議。

幾天后，吳某與沈某權一起來到時任揚州市經濟開發區文匯街道辦事處主任兼潘橋公司董事長張躍貴的辦公室，共同洽談飯店門面房轉讓事宜。由于當時潘橋公司與沈某權的租賃協議還未到期，沈某權提議自己提前退出，由潘橋公司與吳某重新簽訂租房協議，張躍貴表示同意。

吳某由于計劃長期經營，故在面談時對張躍貴說希望出租期限簽得長一些，租金盡可能低一些。吳某的請求得到了張躍貴的積極響應，其指示潘橋公司經辦此事的負責人趙某睦負責與吳某簽訂租房協議。

雙方正式訂立的租房協議約定案涉門面房由吳某用于經營飯店，租金每年30萬余元，租期8年。按照當時的市場行情，每年30萬余元的租金非常低，吳某對連續8年一直維持這個租金水平自然十分滿意。

2005年8月左右，吳某經營的堡德莉飯店正式對外營業。為了照顧吳某的生意，張躍貴經常將潘橋公司的公務接待安排在堡德莉飯店。為了表示感謝，在張躍貴每次來飯店宴請客人時，吳某都會周到安排，并頻頻敬酒示好。

張躍貴也許對吳某這種只做表面文章的客套并不買賬，于是便主動切入正題。有一天，張躍貴特意來到吳某辦公室，直接說明了來意：“我看你們飯店生意太好，飲料來不及準備，我想買一臺豆漿機放在飯店做飲料生意，并參與分成，你看如何？”

吳某雖然一百個不情愿，但張躍貴這么說了，也只得硬著頭皮答應。不久后，張躍貴果然讓人把一臺豆漿機送到飯店。按說，既然張躍貴承諾是做飲料生意，并參與飯店分成，正常理解應該是他借用吳某的場地經營豆漿生意，并提供做豆漿的原料，安排人工參與經營。但實際情況是，豆漿機送來后，張躍貴便不再過問，從未投入任何原料和人工成本。“我實際上就是放一臺豆漿機在吳某那里，以分紅的名義跟他要錢。”張躍貴案發后承認。

吳某是個聰明人，他明白張躍貴是想用豆漿機作掩護在飯店吃空餉，但考慮到張躍貴確實對自己有恩，平常又關照自己生意，于是便答應定期向張躍貴“分紅”。2006年春節前的一天，吳某專門來到張躍貴辦公室，遞給其一個裝著10萬元現金的塑料袋，說是豆漿機的分成，張躍貴客氣了一下就收下了。

以后每年春節前，吳某都會照例到張躍貴辦公室，以豆漿機分成的名義將“分紅”送給張躍貴。其中2007年又送10萬元，2008年至2010年，吳某降低標準，每年只送5萬元。就這樣，在2006年至2010年5年間，張躍貴共從吳某處分得“紅利”35萬元。

2010年底，吳某決定不再經營堡德莉飯店，他也不再以“分紅”名義送錢給張躍貴。然而，張躍貴的豆漿機卻沒有閑著，繼續在后任經營者的飯店吃著空餉。

話說吳某未到期就關停堡德莉飯店，自然也要幫助張躍貴尋找接手飯店的下家。在吳某的協調下，當地一名火鍋經營者黃某再次與潘橋公司簽訂案涉門面房租賃協議，約定黃某租用案涉門面房經營滋奇火鍋店，租賃期限為8年;租金為第一年35萬元，第二年起每年按照3%遞增。

2012年春節前，張躍貴提出讓黃某給其10萬元的分紅。幾天后，黃某便安排其妻張某將10萬元現金送到了張躍貴辦公室。接下來7年里，每到年底，張躍貴都向黃某索要10萬元“分紅”，黃某只得乖乖地“進貢”。就這樣，在2012年至2019年8年間，張躍貴共從黃某處分得“紅利”80萬元。加上此前從吳某處分到的35萬元“紅利”，張躍貴憑借一臺豆漿機在十多年間總共吃到了115萬元的空餉。

張躍貴歸案后，如實供述了自己違規報銷醫療費，非法侵占公司資金的事實。該犯罪事實最終得到了法院的認定。張躍貴作為潘橋公司老總，為何報銷醫療費用卻被認定為侵占公司資金呢？

原來，潘橋公司的人員構成復雜，第一類是原潘橋村黨支部委員會與村民委員會人員（以下簡稱“兩委會人員”）及潘橋公司職工，第二類是原潘橋村的組級干部及大集體人員，第三類是潘橋村的普通老百姓。按照規定，第一類人員的醫藥費用，如果有醫保則按照國家醫保規定執行，不可以在潘橋公司報銷。對于公司的這個政策，潘橋公司職工都知道，只不過沒有形成書面文件。

2003年12月，張躍貴被任命為揚州市經濟開發區文匯街道辦事處主任，當時文匯街道為張躍貴辦理了社保中心的醫保。相關書證顯示，2004年7月，文匯街道為張躍貴基本醫療保障注入啟動資金，開設醫療保險賬戶繳納基本醫療保險。2013年5月，張躍貴退休時，文匯街道財政所一次性為張躍貴補交醫療保險費用15258元。

由于當時張躍貴還兼任潘橋村黨支部書記及潘橋公司董事長，所以其仍然在潘橋公司報銷醫藥費，自己的醫保卡一直放在身邊未使用。

張躍貴事后供述稱，其熟知潘橋公司上述醫療保險政策。但由于其辦理了醫保后沒有告訴潘橋公司，且在下屬趙某睦問及其有沒有醫保時，張躍貴隱瞞真相，回答說沒有，從而導致其醫藥費用一直在潘橋公司報銷。

就這樣，在2015年1月至2017年6月，張躍貴共在潘橋公司違規報銷了10.37萬余元的醫藥費用。

向張躍貴進貢的最大金主是揚州某汽車銷售公司負責人董某，其為長期租賃潘橋公司所屬的房產，2002年至2015年，共向張躍貴賄送現金491萬元。在以各種名義總共收受的8筆賄款中，有一筆賄款特別引人注目，因為這筆賄賂交易是以由董某代為支付張躍貴情人分手費用名義成交的。

2010年的某一天，張躍貴打電話把董某叫到辦公室，告訴他自己與情人花某要分手，花某向其索要25萬元分手費。張躍貴表示自己手頭沒有這么多錢，讓其想辦法救濟一下。考慮到自己有求于張躍貴，董某幾天后把裝有25萬元現金的塑料袋送到張躍貴辦公室。

張躍貴當著董某的面打電話給花某，叫花某到其辦公室辦理分手手續。花某趕到后，張躍貴把塑料袋拿出來放在辦公桌上，讓花某在分手保證書上簽字，承諾以后雙方再無瓜葛。

張躍貴因涉嫌犯職務侵占罪、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于2020年5月31日被留置，11月17日被拘留，26日被逮捕。

揚州市經濟開發區人民法院經審理認定：1999年至2019年，被告人張躍貴在擔任潘橋公司董事長期間，利用負責潘橋公司全面工作的職務便利，在房屋租賃、房產出售、土地轉讓、工程承攬等方面為他人謀取利益，先后收受吳某、黃某、董某等人所送現金及房產合計價值1148萬余元。法院還查明了其職務侵占的犯罪事實。

2021年5月25日，揚州市經濟開發區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以被告人張躍貴犯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罪、職務侵占罪判處其有期徒刑8年，并處罰金人民幣10萬元，沒收財產人民幣200萬元，并責令其退出違法所得1148萬余元，并向潘橋公司退賠10.37萬余元。

一審宣判后，張躍貴不服，提出上訴。2021年8月，江蘇省揚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二審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本文除張躍貴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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