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程
貧富差距過大歷來都是社會動蕩的重要根源之一,在這一問題上全世界都是如此。聯合國發布的《2020年世界社會報告》顯示,世界三分之二人口所在國家的收入不平等狀況正在惡化。在國家層面,收入不平等現象在美國和中東國家尤為顯著。美國是發達國家中貧富差距最大的國家之一,居民收入差距在近年持續擴大。根據美國商務部人口普查局的報告統計,2019年美國基尼系數為0.481,維持在歷史高位。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打破“大鍋飯”“鐵飯碗”,以先富帶后富的戰略,極大地調動了企業和職工的生產經營積極性,促進了經濟的高速發展,并帶來了居民收入的長期快速增長。但是也帶來一些對于社會貧富差距擴大的擔憂。據國家統計局數據,2008年中國的基尼系數已經達到0.49,超過國際通行的警戒線。不過自2008年之后又開始下降,目前基本維持在0.46左右。
貧富差距過大將會帶來許多惡果,抑制貧富差距過大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2020年,中國提前10年實現了聯合國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減貧目標,實現了全面脫貧。2021年中國開始加快推進“共同富裕”,6月10日,《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支持浙江高質量發展建設共同富裕示范區的意見》發布,賦予浙江重要示范改革任務,先行先試、作出示范,為全國推動共同富裕提供省域范例。在效率與公平的問題上,從以前的“效率優先,兼顧公平”,逐漸轉變為“兼顧效率與公平”。
貧富差距擴大并非一種自然公平的現象。法國學者托馬斯·皮凱蒂認為,極富階層的大部分收入并非來源于他們的勞動收入,而是來自他們已有財產的增值。根據他的測算,2018年美國最富有的1%人口獲得了全國收入總量的20%,最富有的10%人口占有全國收入的47%,而最不富裕的50%人口的收入僅約占總量的13%;中東國家最富有的1%人口掌握超過30%的收入,最富有的10%人口占有收入總量的64%,而最不富裕的50%人口收入約占總收入的9%,相較而言,歐洲和中國的收入狀況更為公平。
貧富差距的兩極分化一定會造成各類社會問題。全球財富鴻溝加大,財富兩極分化,加劇了不同階層、族群及利益集團之間的對立,不僅成為部分國家和地區矛盾升級的導火索,還催生了各國民粹主義和“逆全球化”思潮在全球范圍內的共振。例如,占領華爾街運動的示威口號“我代表99%,不再忍受1%的貪婪與腐敗”充分展示了貧富極化所造成的社會對立。
在國家層面,以美國為例,財富鴻溝引發了諸多社會問題。首先,貧富極化造成階層固化,滋生民粹主義情緒。全球化并未顯著提升美國工人等中下收入階層的收入水平,反而拉大了他們與富裕階層之間的收入差距。在富者愈富、貧者愈貧的情況下,富人階層與中下階層在教育、醫療、住房甚至婚姻等方面相互疏離,這一狀況歷經代際差異得到鞏固,階層流動性大大降低。“逆向身份政治”運動利用美國白人男性工人階級的被剝奪感和怨恨情緒,激進地表達了“逆全球化”的政治訴求,與全球范圍內的民粹主義彼此呼應。其次,貧富極化造成社會不穩定,加劇族群沖突。非裔和拉丁裔等的整體財富和收入水平與白人群體存在極大差距,且這種差距無法在短時間內被趕超。新冠疫情期間,非裔美國人的感染率和死亡率遠高于白人群體,說明財富鴻溝造成了美國社會的族群分化,而“弗洛伊德事件”更是說明當前美國社會的種族矛盾依舊尖銳。再次,貧富極化暴露選舉政治的弊端,造成政黨重組和政治極化。隨著收入差距日益加大,不同群體的政治立場差異也在擴大。自美國2016大選以來,美國政黨極化現象越發明顯。美國兩黨政綱的高度異質化凸顯了當前兩黨選民基礎的變化和美國社會的意識形態分歧,很大一部分工人階級拋棄民主黨,轉向兜售保護主義的共和黨,以期在“逆全球化”浪潮下重拾自信。總之,隨著全球化的紅利越來越集中在少數人或家庭手中,階層和族群問題逐漸交織在一起,導致社會的包容性進一步下降,國家利益不可避免地被解構為對立的“部落化”利益。

貧富差距的兩極分化一定會造成各類社會問題? (圖/視覺中國)
在國際層面,財富鴻溝增加了國際合作的障礙。貧富極化的國內影響外溢至全球領域,造成保護主義和“逆全球化”思潮盛行,多邊合作阻力加大。一方面,持續擴大的財富鴻溝為“逆全球化”思潮的興起提供了空間,催生保護主義政策。收入差距拉大造成美歐的中下層白人群體將自身問題歸咎于經濟全球化,他們在面對移民涌入和社會變遷時感到身份的迷失,進而轉向民族主義尋找自身的身份認同,并成為當前“逆全球化”思潮的主要推動力量。為迎合這一部分選民的訴求,以美國為代表的部分國家大力推行貿易和投資保護主義政策,力推制造業回流,強調對本國市場的保護,以及限制本國技術向外轉移,造成“逆全球化”政策行動愈演愈烈。另一方面,強勢國家國內政治秩序的調整降低了自身參與國際合作的意愿,增加了全球合作的難度,滋生了孤立主義情緒。為將國內收入差異矛盾轉移到國外,美國挑起貿易戰、退出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PP)、與加拿大和墨西哥簽訂“美墨加協定”并設置帶有明顯排他性的“毒丸條款”、阻撓WTO上訴機構的正常運行、宣布退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和聯合國人權理事會等國際組織,以及退出《巴黎協定》和“伊核協議”等多邊協定的行為都說明,美國正在試圖改變現有國際秩序,但這不僅會導致全球財富流失,還可能加重本就嚴重的收入和財富不均。
此外,貧富差距擴大還具有馬太效應,資產增值的速度遠遠超過勞動力報酬增長的速度。而且從數據來看,由于貧困階層抵抗風險的能力更弱,每次經濟危機都會進一步加大貧富差距。如果不通過政府等第三方干預的手段,完全任由市場化的發展趨勢,貧富差距的鴻溝將難以逆轉,最終或許會走向極化和對抗的深淵。
截至2020年,中國的基尼系數為0.468,高于國際警戒水平的0.4。但是,也有研究指出,高基尼系數是經濟高速發展過程中的常見現象,是市場有效配置資源的自然結果。
中國改革開放初期,為了激活市場活力,在效率與公平問題上,國家提出“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的發展策略,促進了中國經濟的快速騰飛,但是也在一定程度形成了貧富差距擴大的情況。其中城鄉收入差距尤為明顯。
2020年中國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43834元,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17131元,城鄉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倍差為2.56。雖然這一差距較此前有所縮小,但是客觀差距依然較大。
在低收入群體中,長期存在的農民工問題需要重點研究。截至2019年,2.9億農民工已經占全國城鎮就業總人口的近七成。數據顯示農民工月平均收入相對增速在2015年后開始下降,與城鎮職工的收入差距開始擴大。如果算上社會保障體系等其他福利,農民工的收入水平和生活保障遠低于城鎮職工。優化農民工就業環境,提高農民工收入,對于縮小社會貧富差距意義重大。
近年來中國一直在努力縮小城鄉、地區和不同群體居民收入差距,已經取得相當成效。過去十年,農村居民收入增速明顯快于城鎮居民,城鄉居民相對收入差距持續縮小。從城鄉居民收入比看,城鄉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比逐年下降,從2010年的2.99下降到2020年的2.56,累計下降0.43。地區之間居民收入差距逐年下降,2020年,東部與西部、中部與西部、東北與西部地區的收入之比分別為1.62、1.07、1.11,分別比2013年下降0.08、0.03和0.18。
不同群體之間居民收入差距總體縮小。近十幾年我國基尼系數總體呈波動下降態勢。全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基尼系數在2008年達到最高點0.491后,2009年至今呈現波動下降態勢,2020年降至0.468,累計下降0.023。
在基本公共服務覆蓋和均等化方面。中國已經建成世界上最大的社會保障網,目前基本醫療保險覆蓋超13.5億人,基本養老保險覆蓋超10億人。已累計建設各類保障性住房和棚改安置住房8000多萬套,幫助2億多困難群眾改善了住房條件。教育公平和質量不斷提升,2020年九年義務教育鞏固率為95.2%。
自由放任的經濟政策是造成財富和收入不平等狀況惡化的最直接原因,加大政府調節力度是縮小貧富差距最有效的方式。“十四五”時期中國更加注重公平問題,2021年在浙江設立共同富裕示范區,為推動共同富裕探索經驗。此外,近年來中國政府不斷調節稅收政策、促進教育和就業公平、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將公平與效率擺在同等重要的位置,這些行動都在表明中國政府縮小貧富差距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