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榮,石玉堂
(青島大學 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山東 青島 266061)
人口老齡化作為一個不可逆的全球性問題,是我國今后較長時期內的基本國情之一,積極應對老齡化成為我國一項新的國策。此外,受人口學、疾病學以及經濟社會等綜合因素影響,我國的人口出生率不斷走低、預期壽命不斷延長,高齡、失能、半失能老年人口數量激增;加之中國家庭規模日漸小型化、家庭非正式照顧成員的勞動市場參與率不斷提高等因素制約,傳統養老方式遭遇新的挑戰。與此同時,我國基本養老保險實現全國統籌存在觀念認知、地區經濟因素以及制度因素的障礙[1],養老服務管理的分割化現象還很明顯,養老服務供給的分散化問題依舊突出,養老政策的碎片化特征仍然存在。可以說,如何協調各類養老服務資源成為優化養老模式的關鍵環節,既要注重外在客觀條件的限制,也要關注老年群體自身的養老方式選擇意愿,因此,老年人口養老居住意愿研究變得日益迫切。
養老居住意愿是老年人對養老居住方式的一種主體性理解。既有研究將其分為獨居、和子女同居、養老院居住3個基本意愿類型。具體來看,國內已有不少文獻對老年人的養老居住意愿進行了探討。徐宏等采用無序多分類logistic回歸模型對全國23個省的60歲及以上的老年人進行了分析,發現傾向于和子女合住的比例為62.1%,居家養老意愿表現強烈[2]。陶濤等分別考察了獨生子女家庭和非獨生子女家庭的老人居住意愿,發現與非獨生子女家庭的老年人相比,獨生子女家庭的老年人更偏好獨居[3]。孫雨蕾認為我國老年人的居住意愿整體上呈現出與子女一起居住占據主流、獨居意愿比例逐年上升、養老機構居住意愿占比最小且比例有所下降的特征[4]。閻志強依據2017年廣州市老年人生活狀況調查,對城市老年人住養老院及其主要服務需求意愿進行了研究,得出盡管城市老年人住養老院的意愿比較強但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老年人最希望養老院提供醫療保健和臨終照護服務的結論[5]。于鐵山考察了我國老年人尤其是失能老人養老居住意愿及影響因素,得出與子女同住的居住方式更受老年人青睞,其中“三高”(教育高、收入高、保障高)老人喜歡與子女同居,“三高”失能老人愿意選擇機構養老,“兩高”(教育高、保障高)失能老人傾向于選擇子女同居[6]。
在養老居住意愿影響因素方面,已有研究集中在影響因素的實證檢驗上。李文丹通過回歸分析得出農村老年人機構養老意愿較低,年齡、居住狀態、受教育水平、家庭月均收入以及對養老機構人際關系的認知對農村老年人機構養老意愿正向影響顯著,而子女態度則負向影響顯著[7]。陶濤等的研究顯示,就個人因素看,受教育程度高低會顯著地影響非獨生子女家庭老年人的養老意愿;從家庭特征看,對獨生子女家庭老年人而言,配偶發揮的作用超過了子女,對其養老意愿有更為顯著的影響[3]。劉勇等從個人特征、經濟條件、居住方式、保障狀況和養老觀念5個方面對農村老人養老意愿進行了分析,得出農村老人的居家養老意愿受年齡、婚姻情況、身體健康狀況、月收入、居住方式、對兒女養老和住養老院的看法及醫療費用等因素影響[8]。劉利等認為人口特征、家庭特征、社區條件均對老年人養老意愿產生影響,其中尤以社區養老資源產生的影響最為廣泛[9]。劉萌等認為隨著自理能力下降,老年人養老意愿會有所改變,性別、年齡、文化程度、婚姻狀況、居住方式、經濟來源、思維能力是城市社區老年人養老意愿的主要影響因素[10]。孫鵑娟等通過分析發現,城市老年人的居住意愿受個體、家庭因素的共同影響,而對農村老年人居住意愿有顯著影響的因素則集中于家庭因素[11]。張良文等從傾向性因素、使能因素、需求性因素分析老年人養老意愿的影響因素,得出受教育年限越長、失能程度越高,農村老年人更傾向于社會化養老,其中使能因素對養老居住意愿影響最大[12]。
綜觀現有研究,學界對老年人口養老居住意愿及其影響因素的關注度日益提升。盡管養老居住意愿影響因素在不同省市、不同區域之間得到了實證檢驗,但并未得出一致結論。其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不同地區老年群體享有的養老服務及對養老政策的理解存在差異,老年群體所在地區的社區、機構照護服務發展水平各異,因而得出的結論多是地域性的;其次,不同的研究者采用的統計方法、樣本的選取、因變量和自變量選擇各異,由此得到的分析結果難免有所不同。據此,本文運用Stata統計分析軟件從個體特征、經濟狀況、社會福利3個大的維度對中國老年健康影響因素跟蹤調查最新數據進行分析。一方面,基于已有研究影響因素局限于老年人自身和家庭,以老年人為研究主體,從個體、家庭和社區3個層面開展系統性分析;另一方面,選取中國老年健康影響因素跟蹤調查數據,數據的代表性、廣泛性有較高的保證。此外,統計分析堅持對實證結果進行穩健型檢驗,使所得結論更加準確可靠。
養老居住意愿作為老年人對居住場所、居住形式的一種主體性選擇,其受個人客觀情況以及老人主觀偏好等多因素影響。本文主要使用年齡、性別、受教育程度、婚姻狀況、子女個數、自評健康狀況等指標來考察個人特征方面對養老居住的影響。具體研究假設如下:
H1:年齡。
隨著老年人預期壽命的增長,老年人的各項身體機能逐漸退化,患病概率相應增加,自我照顧能力隨之弱化。加之受傳統“孝道”觀和家庭觀的影響,高齡老人選擇他人照料的可能性更高。因此,高齡老人可能比其他年齡階段的老人更傾向于和子女同居或在機構居住。
H2:性別。
女性因為自身角色原因,更容易在心理或精神上對子女產生依賴,這與我國傳統女性固有的“從夫”“從子”思想觀念相契合。就此而言,女性老年人相對于男性老年人更傾向于選擇和子女一起居住。
H3:受教育程度。
一方面,教育水平越高的老年人往往學習能力和社會交往能力越強,對社會新生事物也更易于接受;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受教育程度與其職業和收入高度相關,較好的職業與收入使他們擁有更強的經濟能力。因此,受教育水平高的老年人更傾向于選擇獨居或養老機構居住。
H4:婚姻狀況。
一般而言,配偶是老年人日常非正式照料的基本承擔者。因此,有配偶的老年人往往選擇與配偶居住,沒有配偶的老年人在精神方面比較脆弱,需要尋求新的生活照料與情感支持,于是更傾向于選擇其他居住方式。
H5:子女數量。
中國歷來提倡孝道,贍養父母是子女應盡的義務,因此家庭養老在我國一貫占據主導地位。一般來說,子女數量越多,老人獲得的經濟支持越多,往往傾向于選擇和子女居住在一起,而子女數量少的老年人由于養老資源缺乏,可選擇范圍較小,一般選擇獨居或養老機構居住。
H6:健康狀況。
一般而言,健康狀況良好的老年人往往自我照顧能力越強,更有可能傾向于獨自生活,而自評健康狀況不佳的老年人傾向于選擇和子女一起居住或養老機構居住,選擇與子女同住是希望得到子女的照顧,滿足自身對基本生活和精神撫慰的需求,并期望改善日常生活質量并不理想的狀態。
H7:經濟狀況。
個人收入狀況關系養老資源數量和質量的獲取,對個體晚年的獨立性及社會接納度有直接影響。養老機構能夠為機構老年人提供基本的生活照料,但精神照料的服務供給能力相對不足;加之虐待老人現象時有發生導致信任危機的產生,一定程度上并不能滿足高收入老年人的需求。因此,高收入老年人更傾向于雇傭保姆或尋求家政服務人員上門服務,在居住方式上往往選擇獨居;而低收入水平家庭的老年人往往因為入院費用顧慮選擇獨居,其余則傾向于和子女同住或機構居住。
H8:社會福利狀況。
主要分為養老保險和醫療保險兩個方面。社會保障參與程度高的老年人,對子女的依賴相對較低,因此有養老保險或醫療保險的老年人更愿意選擇獨居或養老機構居住。
H9:社區服務供給狀況。
社區服務的持續供給可以提高老人的自主性和獨立性,有效減輕老人對子女和家庭的依賴。因此,經常接受社區服務的老年人,對社會化養老模式的認可度和接納度也更高。反之,沒有享受社區服務的老年人更有可能和子女一起居住。
本文數據來源為2014 年中國老年健康影響因素跟蹤調查數據(Chinese Longitudinal Healthy Longevity Survey,CLHLS)。調查范圍覆蓋全國23個省,被訪者問卷調查內容包含老人及家庭基本狀態、經濟來源和經濟狀況、健康和生活質量自評、認知功能、日常活動能力、生活方式等多個方面。通過篩選、剔除最終得到的有效樣本個數共4 935個。
老年人居住意愿是研究的因變量,主要通過問題“您最喜歡哪種養老居住方式”來反映。基于研究需要,下文將養老意愿的影響因素分為個人特征、經濟狀況、社會福利3個維度;選取的自變量包括:以年齡、性別、健康狀況、子女數量、婚姻狀況、受教育水平為代表的個人狀況變量,以經濟來源、家庭經濟地位、自評生活質量為代表的經濟狀況變量,以社會保障(養老、醫療)、社區服務為代表的社會福利變量(詳細含義和賦值見表1)。

表1 變量賦值
就個人特征來看:選取樣本數據中老年女性(54%)多于老年男性(46%);高齡人口總量超過中低齡老年人口總和,中低齡老年人口占比為33.9%,高齡(80歲及以上)老年人口占比為66.1%,凸顯老齡化嚴峻形勢。在自評健康狀況方面,身體狀況好的和一般的占比分別為44.3%、40.16%,表明老年人健康狀況整體良好。在受教育程度方面,老年人口文盲率較高,未上學的占比為57.29%,大專及以上文化程度的占比為30.46%。在子女個數方面,生3個及以上子女的老年人占比為81.66%,有堅實的家庭養老基礎。在婚姻狀況方面,已婚與配偶同居的老年人占比為40.33%,其他婚姻狀況的老年人占比為59.67%。
就經濟狀況來看:依靠自己收入的老年人占比僅為3.14%,依靠子女和親戚的老年人占比為82.63%,依靠政府或社區的老年人占比為14.5%,說明老年人自我供給能力較低,家庭支持依舊占據主導地位。就自評家庭經濟地位而言,困難的占比僅為12.28%,老年人的經濟自評狀況向好發展。就社會福利來看,參加養老保險的老年人占比為61.07%,沒有參加的老年人占比為38.94%,參保人口占大多數。享受醫療保險的老年人占比為89.87%,老年人醫療保障基本實現。在享受社會服務方面,沒享受社區提供服務的占比為84.8%,表明社區服務供給不足。
通過對2005—2014年10年間4次調查數據的縱向分析,可以發現我國老年人居住意愿有如下特征:愿意和子女一起居住的老年人占比最大,選擇獨居的老年人占據次席,選擇養老機構居住的老年人占比最少。總體而言,我國老年人更傾向于和子女一起居住,家庭養老的居住安排仍是主流;但也呈現一定的下降態勢,這說明家庭養老的經濟社會基礎發生了一定程度的變化,家庭養老的空間遭遇擠壓。此外,選擇獨居的比例僅次于和子女居住,表明老年人獨自居住的意愿和行為有升高的趨勢,自我養老的意識漸次增強。然而,和其他方式相比,機構養老對大多數老年人來說都不是首要選擇,說明老年人對機構養老的接納度依然不高。
進行回歸分析之前,首先要對相關的自變量進行共線性診斷。表2顯示,方差擴展因子(VIF)在1.01~1.28之間,共線性診斷指標符合要求的閾值范圍,因此自變量之間不存在共線性問題,據此可以建立無序多分類 logistic 回歸方程。運用Stata統計軟件對樣本數據進行無序多分類logistic 回歸處理,模型擬合數據充分說明模型總體樣本數據能較好地擬合,且有良好顯著性(表3)。

表2 自變量共線性診斷
從表3可以看出,模型的擬合信息包含了僅截距項和最終模型的具體情況,從表中可知,在加入自變量后模型的解釋力增強,其中P值為0.000,模型結果顯著,回歸有效。
老年人居住意愿可能受多種單一因素影響,也可能受多個因素的交互影響。因此,若要明確析出不同影響因素的作用,還要考慮在其他變量也產生影響的情況下,單個因素對居住意愿的影響及其作用大小和方向,這需要對影響因素進行回歸分析[12]。因變量分為獨居、與子女同居和機構居住三類且為無序分類變量,故本研究選用無序多分類 logistic 回歸模型進行分析,并通過擬合兩個回歸模型來實現。具體公式如下:
在式(1)及式(2)中,P為老人選擇某種居住方式的概率,P2為和子女住在一起的概率,P1為獨居的概率,P3為選擇住在養老機構的概率,P1+P2+P3=1。其中α為常數項,β為影響因素的回歸系數,X為解釋變量。回歸模型中回歸系數是解釋變量變化對被解釋變量影響的程度。通過判斷回歸系數符號的方向可以得出,回歸系數的符號為正,意味著事件發生的概率會增加;如果回歸系數為負,則意味著事件發生的概率將降低[13]。
第2列回歸結果顯示,子女同居意愿相對于獨居意愿而言,在個體特征方面:年齡每增加一歲,選擇與子女同居的概率將提高exp(0.009 23)=1.01倍,隨著老年人預期壽命的增長,老年人的各項身體機能退化,患病概率增加,自我照顧能力弱化,高齡老年人更傾向于和子女同居,研究假設H1被統計結果所支持;女性老年人選擇與子女同居的機率是男性的exp(0.218)=1.24倍,女性因為自身角色原因,更容易在心理或精神上對子女產生依賴,這與我國傳統女性固有“從夫”“從子”思想觀念相吻合,研究假設H2被統計結果所支持;受教育程度每增加一年,選擇與子女同居的概率下降1-exp(-0.007 26)=0.7%,教育水平越高的老年人往往學習能力和社會交往能力越強,樂于嘗試新的事物,對社會新生事物也更容易接受,即研究假設H3被統計結果所支持;其他婚姻狀況的老年人與子女同居的概率是良好婚姻狀況的exp(0.121)=1.13倍,說明老年人在有配偶陪伴與照料的情況下,不愿給子女更多的負擔,往往會選擇自在舒適的生活方式,研究假設H4被統計結果所支持;在經濟狀況方面,其他經濟來源老年人與子女同居的概率是經濟來源主要為自己的exp(0.131)=1.14倍,經濟的依賴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養老方式的選擇,進而影響養老資源與服務的獲取數量和質量,研究假設H7被統計結果所支持;在社會服務方面,社區不提供社會服務的老年人與子女同居的概率是社區提供服務的exp(0.713)=2.04倍,反映出老年人依據社區社會服務的內容預設養老機構的服務內容,由于對社區社會服務較差的印象,在一定程度上,對養老機構產生抵觸情緒,研究假設H9被統計結果所支持。

表4 無序多分類 logistic 回歸分析
第3列回歸結果顯示,養老機構意愿相對于獨居意愿而言,在個體特征方面:年齡每增加一歲,選擇養老機構的概率提高exp(0.010 2)=1.01倍,隨著老年人預期壽命的增長,老年人的各項身體機能退化,患病概率增加,自我照顧能力弱化,更傾向于選擇機構養老,研究假設H1被統計結果所支持;女性老年人選擇養老機構的概率下降1-exp(-0.902)=60%,女性因為自身角色原因,更容易在心理或精神上對子女產生依賴,會對機構養老產生抵觸情緒,這與我國傳統女性固有“從夫”“從子”思想觀念相吻合,研究假設H2被統計結果所支持;子女數量每增加一個單位,選擇養老機構的概率下降1-exp(-0.916)=60%,子女數量越多,養老資源越豐富,可選擇的空間余地非常大,與研究假設H5不符;其他婚姻狀況的老年人選擇養老機構的概率是良好婚姻狀況的exp(0.223)=1.25倍,說明老年人在有配偶陪伴與照料的情況下,往往會選擇自在舒適的生活方式,研究假設H4被統計結果所支持;在經濟狀況方面,其他經濟來源老年人選擇養老機構的概率是經濟來源主要為自己的exp(0.329)=1.39倍;在社會福利方面,有醫療保險的老年人選擇養老機構的概率下降1-exp(-1.046)=65%。這與傳統社會保障參與程度高的老年人,對子女的依賴相對較弱,參加醫療保險的老年人更愿意選擇獨居或養老機構居住的慣性思維不相符合,研究假設H8不被統計結果所支持。
為了進一步驗證結果的穩健性,本研究還進行了Probit回歸分析。結果顯示:子女同居意愿相對于獨居而言,在個體特征方面,年齡、教育、婚姻狀況、性別變量影響效應保持不變,自評健康變量影響效應增強,回歸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經濟狀況、社會福利方面影響效應沒有消除;養老機構相對于獨居,在個體特征方面,性別、婚姻狀況、變量影響效應保持不變,年齡變量影響效應增強,回歸系數在5%的水平上顯著。經濟狀況方面,經濟來源變量回歸系數變為在1%的水平上顯著。社會福利方面,醫療變量的影響效應增強,回歸系數在5%的水平上顯著。總體而言,回歸結果表現穩健。

表5 穩健性檢驗
養老需求復合化與照料資源分散化的矛盾是當今世界各國共同面對的一個養老難題,如何有效整合養老服務資源,有效配置和合理利用資源[14],促進多個照料主體高效協同、無縫銜接,關系著我國養老模式的優化和轉型。其中,解決養老服務需求與養老服務供給的結構性矛盾是一個關鍵環節。這不僅要根據經濟社會等客觀要素的變動情勢對養老資源進行適時調配,更需要關注被照料者主體性的養老需求,而居住意愿就是老年群體自身養老選擇的基本組成因子。通過實證分析可知:一方面,2005—2014年十年以來,我國老年人自我養老的意識漸次增強,獨自居住的意愿和行為有升高的趨勢。家庭養老的居住意愿仍是主流,但由于家庭結構小型化,呈現一定的下降態勢。機構養老對大多數老年人來說都不是首要選擇,老年人對機構養老的接納度依然不高。另一方面,年齡、性別、婚姻狀況、受教育程度為代表的人口特征變量、經濟狀況變量、社區服務供給狀況變量對老年人養老居住意愿有顯著影響作用,部分研究假設被證實。深入拓展家庭養老的功能、豐富養老服務模式成為今后老齡政策進一步調整的方向。
1.與子女同住仍是老年人首選居住方式,應繼續夯實家庭基礎養老功能。整體而言,家庭仍是提供養老服務的基本單元,子女依然是非正式照料的主要承擔者。但隨著經濟社會的快速轉型,家庭結構日漸小型化、家庭成員流動性加大以及傳統養老觀念遭遇現代沖擊等因素出現,家庭的養老功能呈現一定程度的弱化趨勢。為了彌合被照料者主觀意愿和照料者客觀能力的罅隙,養老政策設計及養老服務實踐應繼續保持家庭的基礎養老功能:其一,加強家庭、家教、家風建設,弘揚中華傳統孝道文化,在全社會形成尊老、敬老、愛老、孝老的良好風氣,鞏固家庭的基礎養老地位;其二,完善全面二孩政策,加大財政補貼力度,努力扭轉出生率持續下降趨勢,以穩定家庭規模、提高家庭養老的未來預期;其三,出臺家庭養老津貼制度,制定分類、分級的家庭養老津貼政策,給予照料者及被照料者一定的現金及服務補貼,減輕家庭的供養負擔,保障家庭非正式照料的可持續供給能力;其四,制定家庭養老激勵政策,向家庭照料者提供全方位的政策支持,如進一步完善有家庭供養責任成員的稅費減免政策、專項扣除政策、照料假期政策等,筑牢家庭養老的政策基礎。
2.養老機構吸引力不足,應創新服務供給方式,提升養老服務質量。其一,明確養老服務供給方向,通過養老機構分級、分類管理精準對接多元化養老服務需求,向老年群體提供專業化、規范化、品牌化的養老服務;其二,綜合考慮老年群體養老服務意愿,創新養老服務供給形式,努力在政府購買養老服務和市場化養老服務等形式的基礎上,拓寬養老服務范疇,平衡低端、中級及高端養老服務的占比,以滿足不同經濟收入、不同家庭狀況的老年人口的養老需求;其三,豐富養老服務內容,針對養老需求復合化的發展趨勢,養老機構在提供日常生活照料的基礎上,應根據“醫養結合”的要求提供一定的基本醫療服務。要進一步關注機構老人的精神慰藉需求,通過多種形式的文娛活動,暢通老年人群的情感交流渠道,提高老年人的社會交往頻率,進而提升養老機構的人文關懷能力。
3.保持社區養老的樞紐地位,搭建屬地化養老新平臺。社區作為家庭的空間組織載體、養老機構的服務輸出單元,在滿足養老需求方面的樞紐作用不可低估。其一,不論是政府購買養老服務抑或是機構發展“嵌入式”養老服務,社區的依托作用都是不可或缺的環節。要以社區為基礎單元,積極下沉養老服務資源,加大社區的養老資金投入,開展社區養老設施改造,強化社區的屬地養老功能。其二,構建社區智慧養老服務平臺,精準對接多樣化養老需求。在充分尊重老年人居住意愿和現實養老需求的基礎上,構建一個以社區為依托,以互聯網、物聯網、大數據、區塊鏈等新興技術為支撐的智慧養老服務平臺,加快智能監護系統的研發,為養老提供更高效和更高質量的產品和服務[14-15],提供包括日常照料、健康監測、緊急呼叫、咨詢服務、關愛服務等多種形式的養老服務。其三,積極整合各類養老服務資源,提升社區養老服務能力。為社區工作者提供專業化技能培訓,培育社區志愿者服務隊伍,努力挖掘社區社會資本,吸納各類養老資源,將社區打造成一個集醫養康護于一體的福利共同體。
4.推進居家、社區、機構 “三位一體”養老服務融合發展。以居家為基礎、社區為依托、機構為補充的養老服務體系初步成型,但仍有提升空間。整體來看,家庭成員仍是現階段照料老人的主體,家庭在日常生活照料和精神慰藉方面的作用還很難被替代,居家養老在各類養老方式選擇中仍占主流;但就中長期發展態勢而言,家庭的養老功能在不斷弱化并有進一步退化的表現。社區作為服務依托,其樞紐性的作用還有待提升。機構作為養老服務的補充載體,其面向失能、半失能老人提供的長期照料服務有獨到之處。有鑒于此,在顧及老年群體主體性居住意愿的基礎上,要進一步推進居家養老、社區養老和機構養老的有效融合,以“三位一體”養老服務體系,積極應對當前及今后一個較長時期的養老壓力,滿足不同老年群體的養老服務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