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菲
國產玄幻劇的濫觴之作可以追溯到仙俠劇,《仙劍奇俠傳》系列掀起了一股“仙俠風”,從此大量此類劇作產生,諸如《軒轅劍之漢之云》《花千骨》等。這種劇也逐漸演變為擁有“異世”“重生”以及“魔法”的“玄幻劇”,目標受眾也轉向女性。2018年是玄幻劇的井噴之年,《古劍奇譚2》《香蜜沉沉燼如霜》《扶搖》等的出現為“玄幻劇”增添新的生命力。國產玄幻劇的發展為電視劇以及網絡劇市場注入了新鮮活力,作為一種新的垂類,豐富了藝術創作手法,開辟了電視劇以及網絡劇發展新格局。
泰勒在《原始文化》一書中提出,原始人思維的最主要特點是萬物有靈,對原始人來說,周圍的世界異常冷漠和神秘。其實,無論是西方還是東方的書籍都有大量關于記載原始人類祭拜鬼神的內容。早在先秦時期,《山海經》里就記載了“精衛填海”“夸父逐日”“大禹治水”的神話傳說。這既可以看作是原始人類對于未知大自然的恐懼,也可以看作是人類奇妙想象力的開始。因為恐懼,人們渴望得到更強大力量的保護,但現實中并沒有更強大的力量,于是人們便開始尋找心理寄托,寄托于虛構出的“神”,比如“黃帝”“女媧”等。國產玄幻劇可追本溯源到古代神話傳說,人們渴望被強者保護、屈服于強者的心理在任何一個時代都具備,只是已由過去的“文字語言”轉化為現在的“聲畫影像”。像《琉璃》中“朱雀瓶”的“朱雀”一詞出自劉安的《淮南子》,璇璣的靈寵“騰蛇”則出自《山海經》。
科學技術的高速發展帶來的不僅是經濟總量的增長,另一方面也加劇了人們物質充足之下精神的空虛。人們渴望能以最快的速度收獲最高的效益,玄幻劇的出現符合大眾“急功近利”的心情。精神的空虛之下是一個個想要獲得溝通但又怯于溝通的心靈,國產玄幻劇里“俊男靚女”的組合在滿足人們極大的視聽觀感的同時,也滿足了大眾溝通的欲望。大眾與自己“看似距離很遠實則心理距離很近”的人物產生了共情心理,面對人物的悲歡離合,有一種代入感,仿佛自己就是故事的主人公,這即是新時代環境下玄幻類電視劇作品作為大眾傳播媒介的作用——娛樂效能。
“真善美”是人類共同追求的普世價值。美國文化崇尚英雄主義,英雄代表自由平等博愛,這與東方傳統文化中的仁義禮智信一樣,都是人們贊揚歌頌并渴望得到的品格。在國產玄幻劇中,這樣的品格被賦予在主人公身上。正如《琉璃》中的璇璣生而天性爛漫,純真可愛,她像人們心中渴望的那樣憑借自己的努力開辟出一番“事業”,得到了一份真摯的愛情。愛情事業兼顧符合人們心中的愿望,這也是國產玄幻劇如此受歡迎的原因之一。
當某個類型的劇爆紅,會有效仿之作層出不窮,起因在于,模仿成功之作既可避免因開辟不成功新類型而造成的經濟損失,又可乘借成功之作的風頭短時期內獲得較大利益,所以劇作跟風行為無法杜絕。但是同質化又會加速受眾疲軟期的到來,國產劇的藝術創作模式化,使得一些藝術家疲于創新,或者創新之后又會面臨“劣幣驅逐良幣”的尷尬境地。《香蜜沉沉燼如霜》改編自電線的同名小說,講述了錦覓與旭鳳三世輪回的恩怨癡纏,守望千年之戀的故事。這部劇,無論是題材還是故事都與2017年大熱的《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極為相似。這樣的重復性劇作無疑是對影視資源的浪費。
目前國產玄幻劇面臨“消費至上”“娛樂至死”的價值迷亂困境,這與經濟的發展不無因果聯系。早期法蘭克福學派的馬爾庫塞曾批判發達工業社會下的“單向度的人”。“單向度的人”就是只知道物質享受而喪失精神追求,只有物欲沒有靈魂,對社會只有屈從沒有批判精神的人。國產玄幻劇受眾面對的是單一的價值取向,“事業”與愛情雙豐收,“顏值即是正義”,單一的判斷標準,絕對的善與惡,與“圓形人物”相對的“扁形人物”。《古劍奇譚》中的風晴雪是正義與自由的化身,符合大眾對一切美好品質的向往,其精神內核早已脫離群眾,脫離現實。價值理念商業化帶來的是藝術作品深度意識的消解、表現形式的平面化,以及受眾解讀能力的膚淺化,使人們逐漸淪為“單向度的人”。
國產玄幻劇應積極弘揚優秀傳統文化,但一些劇作中體現的卻是“兩張皮”。例如,騰蛇是會騰云駕霧的蛇,性格十分暴躁殘忍,甚至還吃同類,不能和同類待在一起,是比較有名的兇獸,而在電視劇《琉璃》中卻變成了有情有義的“貪吃蛇”,甚至“助力”璇璣。這種現象是借用傳統文化的“名”行娛樂的“實”,更是戲耍觀眾,視傳統文化的傳承于不顧。國產玄幻劇在創作時應做到全面了解故事架空所涉及的文化背景,不“欺騙”觀眾,正確體現傳統文化的深刻內涵。
經典之所以永恒,是因為塑造的人物形象深入人心,有很強的現實代表性。《聊齋志異》能長存于歷史長河中而不衰敗,與它“寫鬼寫妖高人一等,刺貪刺虐入木三分”息息相關;魔幻現實主義題材小說《西游記》里描述各種妖魔鬼怪,孫悟空隨師傅一路西天取經,更多的是寄予底層人民美好的愿望,能早日脫離苦海升上極樂世界,而那些妖魔鬼怪就成了造成人民水深火熱生活的原因。而現在的玄幻劇,很多都借鑒古代神話小說,但是徒有其表無其魂。比如《花千骨》,整部劇都是圍繞白子畫與花千骨的愛情糾葛做文章,劇中的人物為了個人私欲枉顧天下蒼生的價值觀被寫得理所應當,這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格格不入。電視劇《紅高粱》以抗日戰爭為背景,故事主人公余占鰲不是一個“高大全”的英雄人物,是一個有很多小毛病的“土匪首領”,這與時代語境很貼近。國產玄幻劇在創作時應使人物更加立體豐滿,立足現實,利用“原型人物”而又不局限于“原型人物”。
藝術本體屬性由形象性、主體性、審美性組成。藝術創作應緊緊圍繞這三種藝術屬性。新時期,人們對廣播電視這類大眾傳播媒介的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大眾對電視劇和網絡劇的需求更像是一種習慣,而“愛優芒騰”四大視頻網站開辟的二倍速、三倍速更像是迎合了觀眾“急躁”的生活態度,短視頻網站的崛起更加證實了這一說法,人們的審美態度發生轉變。現在的某些玄幻劇,只有魔幻的技術,內容十分空洞,“五毛錢特效”“摳圖技術”更是層出不窮。在考慮到時代造就藝術作品的同時,也應該反思,過度重視技術帶來的感官體驗而忽視藝術的真正內核會使玄幻劇走向沒落。
玄幻劇作為一種“青春式”的劇作,承載的是年輕人的收視喜好和價值取向。我們應該以正確的眼光看待這股“玄幻熱”,既不能過分鞭撻,也不能過分褒揚。要繁榮文藝創作,堅持思想精深、藝術精湛、制作精良相統一,不斷推出精品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