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波大學 科學技術學院,浙江 寧波 315211)
日本文學巨匠夏目漱石,作為近代時期日本文壇首屈一指的批判現實主義小說家,在小說處女作《我是貓》中以幽默而辛辣的諷刺手法,以貓的角度來描繪現實生活中的場景,以金田小姐在婚姻事務所中遭遇的一系列風波為引線,以貓所聽、所想、所感進行描述,以完全第三者的視角進行批判,主要諷刺了二十世紀初日本知識分子對于自身定位盲目而生活無比空虛的狀況,同時反映出資本主義發展導致社會的黑暗、政府的腐朽,以批判的角度抨擊了當時日本極度拜金的思想形態,同時鄙視一切以金錢為基礎的人際關系以及生活模式,具有強烈的諷刺意味。
文學作品在一定程度上就是折射社會發展以及歷史事件的鏡子,每個時代的文學作品都是對于歷史發展、政治變遷以及社會事件的反映,只是有時候作為人的身份使得人們對于很多事情不能夠直言不諱,因此需要借助文字的力量進行更加寬泛的表達,作者夏目漱石借助貓的視角將其表達得淋漓盡致。《我是貓》這部作品之所以在日本文壇有著崇高地位且受到多方面的關注,除了他采用了獨特的寫作視角之外,更關鍵的是以貓的視角揭露了黑暗的現實,指出了社會發展階段中拜金主義帶來的社會矛盾,同時這些事件均來源于作者生活中真實的場景與體會,而作者作為旁觀者甚至參與者則完全抽離自身,以貓的視角進行直截了當的描述,以特定的歷史背景為基礎,描繪出作者對于資本主義的切身感受。
二十世紀初的日本社會現狀就是《我是貓》作品產生的主要土壤。在十九世紀六十年代時,日本受到西方資本主義工業革命的沖擊,在資本主義發展的誘惑之下開始全面實施西化的發展策略,同時在政治層面開展明治維新運動。維新運動完成之后,日本開始大范圍接納西方的政治、文化、思想、工業技術,采取對外開放的政策發展本國的經濟和文化,國民也對學習西方文化充滿了熱情。在十九世紀末和二十世紀初,為了推進資本主義發展、掠奪更廣大的財物,日本開始加強侵略的腳步,發動了一系列的侵略戰爭包括甲午中日戰爭以及日俄戰爭等,日本憑借工業革命的發展和武器的進步對中國和俄國進行了瘋狂的掠奪,與此同時,日本國內的資產階級也飛速壯大并與地主階級一同壓榨底層的農民和工人階級,這導致日本的普通民眾長期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怨聲載道,社會矛盾不斷激化。此外,處于小資階層的知識分子也需要面對可能出現的失業問題以及貧窮帶來的給養不足問題,這就促使《我是貓》這部作品以新奇的形式開展對資本主義社會和制度的無情揭露與批判。
除了社會層面的原因,夏目漱石創作《我是貓》另一個層面的原因則是由于他本人的個人經歷。夏目漱石在1890 年前往英國留學,期間攻讀了西方文學理論相關專業,對于西方文明的發展了然于胸。當他完成學業回到日本時,卻發現日本社會的發展與自己設想的完全不同。當時的日本社會是一個完全的利益至上的拜金主義社會,金錢是人們趨之若鶩的終極目標,然而社會安全程度和道德水平卻在不斷下降,日本當局打出的民主與自由的旗號更像是宣傳語而非實際發展的目標,理想與現實之間的鴻溝使夏目漱石內心充滿了無法宣泄的苦悶,因此他將這種情緒轉化為寫作的動力,創作出了小說《我是貓》。
《我是貓》作品的時代背景是在明治三十年代,這個時候的日本統治階級對外進行侵略與掠奪,另一方面又對內進行殘酷的鎮壓。面對統治階級的壓迫,一部分的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一方面不滿于現狀,另一方面卻又無力抗爭,于是就開始遠離現有的社會秩序,獨自進行渾渾噩噩的生活,以無聊的生活內容打發時間,聊以自慰。這也正是《我是貓》中著力刻畫的小資產階級的形象,這些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總是聚集在主人公苦沙彌的家中,針對時局高談闊論,或者寫一些詞不達意的文章、俳句,或者寫一些荒謬不經的段子或者笑料來填補精神上的空虛。《我是貓》展示了不同的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的眾生相,比如自身性格迂腐但是喜好附庸風雅的苦沙彌,性格輕佻且喜歡捉弄人的迷亭,寫一些膚淺的詩句并到處獻人的越智東風等等,他們終日無所事事,只能坐在一起聊一些逸聞趣事或者談論一些無聊的笑話,互相吹噓聊以度日,以這種表面上非常忙碌的姿態掩飾內心的落寞與空虛。夏目漱石在進行創作的過程中也并不是完全依照一種諷刺形式進行抨擊,而是對待不同的人物有著不同的描述方式,比如對待苦沙彌和迷亭等人,主要是對他們自哀自怨、顧影自憐的諷刺,更多的是較為善意的同情;而對于已經投身于金錢世界,不再遵循本心、隨波逐流的鈴木以及多多良,夏目漱石主要采用的方式則是由于較為尖銳的冷嘲熱諷,表達之中也充滿了鄙夷與厭棄。
諷刺作家在寫作方面實際上就是道德的代言人,是在社會發展出現畸形時以筆為刀發泄心中郁結的作者,而夏目漱石就是這樣兼具諷刺與文學內涵的作家,他直面社會中種種畸形丑陋的拜金主義以及道德水準持續下降的狀況,不是坐視不理,而是肩負起對國家和社會的責任,主動尋找社會中潛藏的污垢所在,并以諷刺的手段對當時社會腐朽、政治黑暗的狀況進行深刻且直指核心的抨擊,這也是《我是貓》這部作品真正所要譏諷的對象。夏目漱石對于明治政府的批判一針見血,其中包含對官吏、代理人的抨擊,認為權力本身應當是人民賦予他們的管轄義務,但是卻被他們用于剝削人民。他諷刺當時的資本家采用了缺義理、缺人情以及缺廉恥的政策進行剝削,踐行金錢至上的行為原則,嘲諷官員、警探在社會中對高層統治階級趨炎附勢、虛情假意,但是對普通的民眾卻展示出了一副吃人的樣貌;同時也抨擊了當時社會中普遍存在的幸災樂禍以及損人不利己的虛偽人際關系,諷刺社會將人變成了瘋子,瘋子之間濫用權力與金錢,奴役更多的瘋子為其賣命,而真正的有識之士得不到重用,而那些滿口虛假妄言的人則能夠憑借拍馬屁、虛偽的謊言、毒殺殘害、虛張聲勢、勾結陷害等方式成功獲取上升的機會。除此之外,日本社會崇尚西方風氣,并把反動階級作為統治國民、洗腦國民的口號,作品對當時人們崇尚的“大和魂”進行了有力的抨擊以及諷刺。夏目漱石以作品《我是貓》對當時社會、國家、政治等進行了全方位的諷刺以及批判,這也是日本近代史中鮮少出現的狀況,因此在日本傳統文學發展、改革的歷程中占據了重要的地位。
夏目漱石在《我是貓》這部作品中詳細描述了其中的人物,同時也借助貓的視角對人物進行直觀的評價,這種評價并非主題之外的抨擊諷刺,而是能夠深化主題的諷刺,借由貓的視角揭露當時日本社會存在的腐朽與拜金現象,不僅能夠降低作品的認知以及閱讀難度,又在無形中增加了諷刺的力度,從而獲得良好的批判效果。以貓為旁觀者看待人類消磨時間的方式,無情地嘲諷了苦沙彌等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的庸碌與無聊。

夏目漱石在《我是貓》中的諷刺表達,既能夠體現日本傳統的文學特色,又在此基礎上加入了英式黑色幽默的手法,對于當時日本的社會狀況進行了直觀且深刻的批判,這也形成了《我是貓》這部小說獨特的語言魅力,成為近代日本歷史上難得的諷刺類批判現實主義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