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義與交際翻譯下《鴨巢圍的夜》英譯評析
——以戴乃迭譯本為例

姜倩文

（陜西師范大學 陜西 西安 710000）

沈從文的《湘行散記》是現代散文的名作，通過對湘西鄉村的景物和人事的描寫，表現了湘西的歷史和未來。《鴨巢圍的夜》是《湘行散記》的第三篇，通過對旅途中夜宿鴨巢圍的見聞的描寫，體現出湘西獨特的自然景觀和人文氣息，表達了作者深沉的人生慨嘆。

彼得·紐馬克是西方當代科學翻譯學派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他在1981年提出了語義翻譯和交際翻譯兩個重要的翻譯方法，成為西方翻譯研究上的里程碑。

本文以戴乃迭所譯的沈從文的《鴨巢圍的夜》為例，利用彼得·紐馬克的語義翻譯與交際翻譯方法，對其措辭風格、翻譯技巧、節奏韻律以及語言風格進行剖析和鑒賞，評價其譯文傳達的含義與達到的藝術境界。為其他譯者做好中國文學外譯，向世界講好中國故事做出貢獻。

一、彼得·紐馬克的“語義翻譯”與“交際翻譯”的分析

彼得·紐馬克是著名的翻譯家、翻譯理論家和語言學家，他在1981年的第一部著作《翻譯問題探討》中提出，針對不同的文本類型應采用不同的翻譯方法，分為語義翻譯或交際翻譯。根據不同的內容和文體，文本可分為抒發功能、信息功能、呼喚功能、審美功能、應酬功能以及元語言功能[1]38。

（一）語義翻譯

語義翻譯是紐馬克提出的兩種翻譯方法之一，目的是在目的語語言結構和語義許可的范圍內，把原作者在原文中表達的意思準確地再現出來[1]41。相比較服務于目的語世界的讀者，語義翻譯更注重原文的形式和原作者的意思，保留源語文化和特點。

（二）交際翻譯

交際翻譯的目的是盡可能在目的語中再現原文讀者感受到的同樣效果[1]42。交際翻譯指翻譯是“發生在某個社會情境中的交際過程”[2]3，即完全以目的語讀者為主導，使翻譯的內容對其產生影響或作用，向目的語讀者傳達原作讀者閱讀源語文本時獲得的感受。交際翻譯是帶有譯者主觀性的，同時這個出發點使得交際翻譯與逐字翻譯或直譯產生了不同，即翻譯的形式只是譯者考慮的部分因素，怎樣傳遞信息才是最根本的目的。

（三）語義翻譯與交際翻譯的比較

兩個翻譯方法的側重點是不同的，語義翻譯注重以源語為中心，忠實于原作者，但又與逐字翻譯、直譯有區別，它發揮了忠實翻譯的優勢。交際翻譯傾向于以目的語為中心，絕對忠實于目的語規范。但又不同于意譯或創造性叛逆，而更像是進一步發揮了歸化的優勢。兩者還有另外的一些區別，見表1[3]153。

（四）語義翻譯、交際翻譯與散文翻譯的聯系

《鴨巢圍的夜》屬于散文的范疇，散文的特征是“形散而神不散”。“形散”是指散文的描述形式和表達形式沒有固定的邏輯和范例可言，行文邏輯非常自由，而“神不散”則意味著散文所表達的思想是具體的。這也就要求譯者在翻譯文學作品時不但要合理運用語義翻譯將原作者描述的信息傳達出來，更要通過交際翻譯將原文主題和思想具象化，使得目的語讀者既理解原文表述，又感受到了原文表達的思想。所以在翻譯文學作品時，雖然語義翻譯和交際翻譯兩個方法側重點不同，語義翻譯強調是否能準確再現出原文的意旨，交際翻譯強調目的語要準確傳遞源語的交際信息，但是在實際翻譯中要將語義翻譯與交際翻譯看作一個整體，靈活應用，使得翻譯既傳遞信息又保留原文的表達形式。

表1 語義翻譯與交際翻譯的比較

二、《鴨巢圍的夜》譯例賞析

《鴨巢圍的夜》是沈從文《湘行散記》中的名篇之一，環境描寫貫穿全篇，為讀者呈現出一個具有濃郁色彩的湘西風景。戴乃迭的翻譯使用了語義翻譯與交際翻譯的方法。

（一）措辭風格方面的賞析

沈從文以清澈空靈而又儀態多端的詩化筆墨為我們營造出一個遙遠、奇特而帶神秘特色的湘西世界，《鴨巢圍的夜》描寫出湘西特有的自然景色和人生形態。戴乃迭的譯文，用詞生動、地道、精煉，把握住了兩種語言的特點，在更深層次上忠實于原文。

例1：天氣真冷，在寒氣中一切都仿佛結了冰。便是空氣，也象快要凍結的樣子。[4]1

譯文：It was bitterly cold.In that glacial atmosphere everything seemed turned to ice,the air itself as if on the point of freezing.[4]2

原作者想要營造一個天寒地凍的環境和氛圍，去烘托后文鴨巢圍燈火輝煌、人聲鼎沸的夜，所以此處不能用平實樸素的措辭進行描述，必須用帶有強烈情感的詞去渲染寒冷的環境，因此，譯者用了“bitterly，glacial，freezing”等具體的形容詞或副詞，修飾了“cold，atmosphere，air”，除了表示出了寒冷的氛圍，還包含著其程度，更能和原文相呼應，體現了語義翻譯法的運用。如果此處使用籠統的形容詞，翻譯為“very cold，cold air”，譯文則會遜色很多。

（二）翻譯技巧方面的賞析

源語散文的表達無法完全符合目的語的用法和習慣，譯者深入探究原文的思維邏輯和原作者的思維與意圖，熟練地運用多種雙語轉換技巧，如：合譯法、省譯法、語態變換法、詞類轉換法。

1.合譯法

指把原文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句子翻譯成一個句子。也指將漢語的并列結構或分句譯成英語的兩級結構句子。英漢互譯時這種譯法常常出現在漢譯英過程中。因為一般漢語句子比較簡短而英語句子較長。

例2：天氣真冷，在寒氣中一切都仿佛結了冰。便是空氣，也像快要凍結的樣子。[4]3

譯文：It was bitterly cold.In that glacial atmosphere everything seemed turned to ice,the air itself as if on the point of freezing.[4]4

此處譯者將“便是空氣，也像快要凍結的樣子”翻譯為獨立主格結構，加深了動作背景的描述，重構了句子的斷句方式，并且體現了和前句的邏輯聯系。譯語流暢、簡潔，體現出了交際翻譯的方法。

2.省譯法

例3：小船上的水手，把船上下各處撐去，鋼鉆頭敲打著沿岸大石頭，發出好聽的聲音。[4]5

譯文：The crew punted our little craft up and down,the steel tips of the puntingpoles clinking melodiously on the rocks.[4]6

“發出好聽的聲音”這一個動賓結構，通過一個副詞“melodiously”進行概括，從而將主語保持為“水手”，刪去了不符合目標語思維習慣、語言習慣和表達方式的詞，避免譯文煩冗和累贅。

3.語態變換法

例4：各個船上皆在后艙燒了火，用鐵鼎罐煮飯，飯燜熟后，又換鍋子熬油，嘩地把菜蔬倒進熱鍋里去。[4]7

譯文：Rice was boiled in iron cauldrons over fires in the stern,and once this was cooked the vegetables were fried in another pan of sizzling oil.[4]8

原文中的主動形式，譯者都譯作動詞的被動式，避免增補施動者，同時保持句子的簡潔易懂，符合目的語的表達習慣。原文“又換鍋子熬油，嘩地把蔬菜倒進熱鍋里去”翻譯為地點狀語“in another pan of sizzling oil”，通過詞語“sizzling”體現出“菜蔬倒入熱油鍋”時發出的咝咝的響聲，聲景并茂。

4.詞類轉移法

例5：我包定的那只小船，在天空大把撒著雪子時已泊了岸。[4]9

譯文：The small boat I had hired moored after the first flurries of snow fell.[4]10

譯者在翻譯時，充分發揮了目的語表達簡潔生動的特點，將原文中的短句，如：“天空中撒著大把的雪子以及凡是可以泊船的地方”譯做名詞短語“the first flurries of snow,all the best moorings”，符合目的語表達習慣，比原文的結構和表達更加明晰，以名詞結構體現出了原文的動態之美，符合交際翻譯法的要求。

（三）節奏韻律方面的賞析

例6：天快黃昏時落了一陣雪子，不久就停了。[4]11

譯文：Towards dusk it started snowing,but soon the snow stopped.[4]12

此篇《湘行散記》是散文體裁，原作者描寫充滿詩意。這句話作為全文的開篇之句，譯者采用了頭韻的修辭手法，“started，snowing，soon，snow，stooped”是以“S”開頭的頭韻，加強了行內節奏感，體現出譯者翻譯的形式美以及音韻美，使得語言和聲音交融在一起，具有很強的表現力和感染力，譯文優美、整齊的節奏給讀者以聽覺上的詩般的享受，體現出交際翻譯法的運用，使目的語讀者也感受到了雪落的聲音和意境。

（四）語言風格方面的賞析

戴乃迭的譯文將原文獨特的語言風格翻譯了出來，并且使用恰當的轉換，使譯文更簡潔，通過適當的邏輯使句子之間的銜接更加緊密，結構更加靈活。

例7：天快黃昏時落了一陣雪子，不久就停了。[4]13

譯文：Towards dusk it started snowing,but soon the snow stopped.[4]14

譯者注重中英文之間的區別，添加了“towards，but”兩個介詞，體現出英語形合的特點，凸顯了句子之間的邏輯關系。將“天快黃昏時落了一陣雪子”轉化為介詞短語，使得譯文更加簡潔、地道，同時也體現出交際翻譯法的特點，譯者通過調整，準確地通過忠實通暢的目的語將原文信息傳達了出來。

例8：我包定的那只小船，在天空大把撒著雪子時已泊了岸。[4]15

譯文：The small boat I had hired moored after the first flurries of snow fell.[4]16

“大把撒著雪子”意為剛剛那一陣雪下得很大。解析這句的邏輯關系，可得出此處表達的意思是，在第一場雪落之后，我租來的那條小船已經上岸停泊。此處的“after”譯得非常巧妙，既使譯文更加簡潔，又表達出了時間上的先后順序，雖然不是完全意義上的形式忠實，但是可以促進目的語讀者的理解，屬于交際翻譯法的典型例子。

三、結語

正如辜正坤的主張：翻譯應在思維上立體，引出多個觀察點。追求翻譯標準多元化，多元化標準互補[5]43，譯者需要針對一篇文章的不同部分，確定每一部分的功能，繼而可以有針對性地采取相應的翻譯策略或技巧。語義翻譯與交際翻譯不是絕對的，兩者可以在同一篇文章中交換使用，同時，把翻譯方法應用于文本時，不能生搬硬套。譯者在翻譯散文類作品時，在面對動作或人物的描寫或是敘事的原作，則應側重于語義翻譯法的應用，完整傳達原文表達的含義，采用原文作者的觀點和立場。而面對原作者情感的表達、景色的描寫時應注重交際翻譯法的使用，傳達出原文的藝術感覺，追求在目的語讀者身上達到和源語讀者一樣的閱讀效果和感受。

綜上所述，譯者在翻譯“形散而神不散”的散文時，對不同的部分而言，要對語義翻譯和交際翻譯的使用拿捏恰當，有所側重，才能兼顧語體風格的契合，語言節奏的把握以及對語言描述的掌控，達到翻譯的最高標準，為中國現當代文學的外譯做出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