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扎爾巴耶夫緣何卸任執政黨主席

孫壯志

11月23日，哈薩克斯坦民族領袖、首任總統納扎爾巴耶夫宣布，決定將自己一直擔任的“祖國之光”黨黨主席職務移交給哈現任總統托卡耶夫，為最高權力的平穩過渡繼續做好準備。納扎爾巴耶夫的這一舉動引起多方關注。

2019年3月，任期尚未結束的納扎爾巴耶夫突然宣布辭職，并選定自己的“老部下”托卡耶夫接任總統職務。納扎爾巴耶夫表示，他與托卡耶夫從哈薩克斯坦獨立第一天就在一起工作。他說：“我非常了解托卡耶夫。他是一個誠實、有責任感和說到做到的人。我擔保，他就是我們能夠信賴的、能夠把哈薩克斯坦交給他管理的那個人。”托卡耶夫政府隨后實施的一系列舉措表明，托卡耶夫沒有辜負納扎爾巴耶夫的信任。

而面對所謂首任總統依舊在幕后掌控大局的傳聞，納扎爾巴耶夫曾公開表示哈薩克斯坦是單一制國家，否認存在“雙重政權”，并給托卡耶夫以更大的施政空間。2020年5月，納扎爾巴耶夫大女兒達利加的上院議長職務被解除，深受納扎爾巴耶夫信任的、年輕的阿什姆巴耶夫接任該職。

托卡耶夫在2019年6月提前舉行的大選中順利當選總統后，處事謹慎穩重。一方面他維護納扎爾巴耶夫的權威，在國際國內多個場合稱贊納扎爾巴耶夫是卓越的改革家，并稱其制定的政策是哈薩克斯坦躋身世界強國之列的保證;另一方面也開始提出自己的一系列政策主張，與納扎爾巴耶夫當政時確立的大政方針一脈相承。

托卡耶夫長期在納扎爾巴耶夫身邊工作，在外長、總理、上院議長等多個位置上歷練過，還曾擔任過聯合國副秘書長一職，是哈薩克斯坦非常資深的政治人物，也是一位出色的外交家，善于發揮自己的優勢和長處。新冠疫情暴發后，哈薩克斯坦經濟和社會受到很大沖擊，托卡耶夫在領導國家抗擊疫情、恢復經濟方面表現穩健。外交上，他充分利用納扎爾巴耶夫的威望，在多邊合作、國際交往中彰顯哈薩克斯坦地區大國的影響力。

2021年1月10日，在哈議會選舉中，“祖國之光”黨獲得71.09%的選票，盡管低于前兩屆的得票率，但仍順利贏得議會下院的絕對多數席位。11月，納扎爾巴耶夫功成身退，決定不再擔任“祖國之光”黨黨主席一職。

“祖國之光”黨前身是1999年成立的祖國黨，2006年改稱“祖國之光”人民民主黨，2013年確定使用“祖國之光”黨的名稱，其是哈薩克斯坦最大的政黨和執政黨，下設青年政治團體“祖國青年”。作為“祖國之光”黨的締造者，納扎爾巴耶夫一直擔任黨主席，廣泛吸納國內主要政治力量，打造了哈薩克斯坦獨具特色的政黨體制。作為蘇聯時期成長起來的政治家，納扎爾巴耶夫深諳一個強有力的執政黨對國家政治和社會穩定的重要性。

“祖國之光”黨的快速發展，不僅使其在哈開創了一黨獨大的新格局，而且使該黨具備了傳統執政黨和新型政治集團的雙重特征。“祖國之光”黨組織嚴密，政治委員會是其核心，哈上院、下院議長和總理都是政治委員會成員，哈薩克斯坦所有州的州長都是該黨成員，與其他獨聯體國家擁護總統的政黨往往只是“政權黨”不同，“祖國之光”黨更具備執政黨的能力和作用。

2019年5月16日，托卡耶夫和納扎爾巴耶夫（右）出席在哈薩克斯坦努爾蘇丹舉行的阿斯塔納經濟論壇。

依靠“祖國之光”黨，納扎爾巴耶夫不僅最大限度地掌控從中央到地方的實際權力，而且有利于納扎爾巴耶夫的執政理念被高效貫徹。與一般的所謂“民主”國家的政黨只是松散的政治俱樂部和選舉工具不同，哈薩克斯坦“祖國之光”黨還是執政當局與民眾加強聯系的紐帶和橋梁，該黨經常邀請黨內的官員和議員與群眾進行直接對話，解決群眾實際困難，接受群眾質詢，積極推動國家的反腐敗行動。該黨還承擔著培養年輕干部、擴大國際交流等重要職能，與不少國家的執政黨建立了黨際聯系，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的角色獨一無二。2019年納扎爾巴耶夫決定提前舉行非例行總統選舉，就是建議該黨提名托卡耶夫為總統候選人，為托卡耶夫成為接班人保駕護航。

在歷次議會選舉中，“祖國之光”黨都占有絕對優勢，在2016年哈議會選舉中，按照得票率計算，“祖國之光”黨得到了84個席位，其他兩個政黨分別只獲得了七個席位。“祖國之光”黨的地位很難被撼動。

哈薩克斯坦在獨立后長達30年的時間里能夠保持穩定，成為地區強國，這首先得益于領導人對局勢的掌控能力。納扎爾巴耶夫無疑是中亞最具政治智慧和威望的領導人，有著卓越的戰略眼光，哈國內所有政治力量也都承認這一點;其次，納扎爾巴耶夫推動的改革措施得到廣泛支持，其奉行開明的經濟和社會政策，對經濟減少行政干預和為中小企業“減負”，這些措施取得了良好成效;再次是對權力結構進行重組和完善;最后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點，即主動求新求變，納扎爾巴耶夫不愿意看到，其他獨聯體國家發生過的“顏色革命”或者經歷過的因執政者病故被迫完成領導人的更替，給國家帶來現實的或潛在的危機，而是尋找一種獨具特色的權力交接方式使最高權力平穩過渡。

由于哈薩克斯坦具有獨特的政治傳統，而其作為新獨立國家面臨的困難也很多，在政治體制改革方面既要穩定優先，同時又要結合本國國情尋找合適的模式。納扎爾巴耶夫在設計本國的政治模式時，參考了一些國家的經驗，包括新加坡首任總理李光耀擔任資政指導繼任者的方式，以及重視加強執政黨的建設。他也不贊成家族式的傳承方式，其大女兒達利加從政之路起起伏伏，與納扎爾巴耶夫選擇接班人的標準和原則有直接關系。

2000年，哈議會通過《首任總統法》。根據該法律，納扎爾巴耶夫目前仍然可以廣泛參與國家政治、經濟和外交決策，繼續領導哈薩克斯坦人民大會（總統咨詢機構），并進入憲法委員會和安全會議。2010年議會又對《首任總統法》進行修訂，更名為《首任總統—民族領袖法》，規定民族領袖不再擔任總統后可以設立對其本人負責的辦公室，擁有獨立的行政團隊。2018年7月生效的《哈薩克斯坦共和國安全會議法》賦予納扎爾巴耶夫擔任該國安全會議終身主席的權力。根據上述法律，作為重要的憲法機構，安全會議的職權進一步擴大，安全會議及安全會議主席作出的決定具有強制性法律效力，所有國家機構、組織和官員必須嚴格執行。該機構全面掌控國家的安全和國防力量，不僅對維護國內的政治穩定負有責任，甚至要在國際上維護哈薩克斯坦的國家利益。

2021年9月1日，哈薩克斯坦總統托卡耶夫主持召開議會上下兩院聯席會議。

納扎爾巴耶夫不僅看重國內的穩定和發展，也積極為地區乃至全球合作做出努力，提出的很多倡議已經變為現實。無論是1992年倡導成立“亞洲相互協作與信任措施會議”（亞信會議），還是1994年在莫斯科大學演講時提出建立歐亞聯盟一體化的構想，都已被地區國家接受，為推動國際安全和經濟合作作出了突出貢獻。疫情背景下，哈薩克斯坦面臨的國際環境更為復雜，安全挑戰增多，納扎爾巴耶夫直接領導的國家安全會議既是政策的制定者，也是督促政策執行的核心權力機關。

國際變局和疫情的疊加，導致安全形勢更加嚴峻。無論是大國地緣政治博弈升級，還是國內經濟和社會發展面臨的巨大壓力，都有可能傳導到政治和安全層面，引發新的危機。2021年6月21日，哈薩克斯坦出臺2021～2025年國家安全戰略，提到生物安全、經濟發展、勞動關系、社會環境面臨的新威脅，外部危機對哈經濟和金融體系的沖擊，全球和地區的不穩定局勢升級帶來的挑戰等。新形勢下維護社會安全、信息安全、文化安全的任務更加繁重。

1940年出生的納扎爾巴耶夫多次表示，年齡和身體原因迫使他要減少公務活動。但毋庸諱言，納扎爾巴耶夫仍然是這個國家不可替代的領路人，其為哈作出的歷史性貢獻是難以估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