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莉

摘 要:中國的傳統的造物智慧是中國古代先賢留下的寶貴遺產,經過幾千年的傳承至今,是凝聚中華民族精神的紐帶,是全人類智慧的結晶,是先祖留給后世族人寶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而現如今在信息化洪流的沖擊下,這些非物質文化遺產如何在當代煥發生機,得到有效的保護和傳承是時代的課題。本文以貴州省惠水縣布依族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楓香染”技藝為例,通過文獻資料研究和個案分析進行研究,了解其制作工藝、發展現狀以及當代應用,通過個案研究提出關于傳統手工藝技藝傳承與保護的幾點思考,并認為激活當代應用,把民間藝術與社會大眾日常生活進行緊密結合,把傳統技藝作為一種當地文化和習慣滲透進人們的日常生活中,并使其在現代意識的關照下自然地綻放,這才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最終歸屬。
關鍵詞:非物質文化遺產;楓香染;當代應用;傳承;保護
一、貴州黔南惠水縣楓香染解析
(一)、楓香染簡介
惠水縣地處云貴高原,位于貴州省中南部,北鄰貴陽,南接廣西河池,西及安順,隸屬于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惠水縣蠟染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宋代,在《宋史》四九三卷中曾記載:“南寧州(今黔南惠水縣南)特產……蜜蠟、蠟染布……” 可見早在宋代惠水縣的蠟染技藝已十分卓越。蠟染古稱“蠟纈”,制作原理與“夾纈(今印染)”“絞纈(今扎染)”相似,都是中國傳統防染印染技藝。所謂防染,指的是運用特殊手段(如各類防染劑,折疊捆扎,雕花鏤空板等)防止布料上的特定區域染色,使浸染后的布料呈現出藍底白花或白底藍花的紋理。如今在黔南布依族苗族惠水縣的手工蠟染技藝中,主要是以雅水鎮布依族蠟染與鴨絨鄉的苗族蠟染最為出色,其中雅水鎮小巖角布依族以楓香油作為防染劑制作的蠟染作品尤為精美細膩,又叫做“楓香染”。
(二)、楓香染制作技藝
楓香染制作技藝在2008年6月7日經國務院批準列入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楓香染是蠟染中的一種,盛行于惠水縣和麻江縣等地,當地有制作楓香染習俗的民族包括布依族、苗族、瑤族等。運用楓香染制作的作品,構圖對稱飽滿,圖案形態優美有韻律,色澤淳樸,藍白顏色對比強烈,紋飾細膩清晰,沒有冰裂紋,堪稱手工藝品的佳作,猶如畫布上的青花瓷。早在宋神宗十三年公元(1083年),楓香染就被賜予“天染楓香”,意思是楓香染是上天的神仙才能染出來的色彩。
黔南布依族苗族惠水縣布依族楓香染的制作工藝流程主要分為五步:布料漂白——楓香油制作——繪制蠟稿——藍靛浸染——褪蠟漂洗。區別于傳統蠟染在防染材料和繪制工具上,常用的防染材料有蜂蠟,石蠟等,而楓香染是用楓香脂和牛油繪蠟,繪蠟的工具也區別于傳統的蠟刀,使用毛筆,以這種方式繪制出來的圖樣線條更為細膩流暢,可以得到相對于傳統蠟染更加精細繁密的圖案。
(三)、楓香染題材與紋樣
由于傳統的楓香染布料是作為生活用品個人使用而非用于交換的商品,所以楓香染上的圖案通常都含有其特有的文化內涵,或是個人情感的表達,或是某種精神寄托與期望,再或者是民族信仰與崇拜,圖案極其精美細膩,多以吉祥紋樣為主。通常是身邊常見的花鳥魚蟲等寓意吉祥的圖案,也有許多神話傳說紋樣以及含有宗教色彩圖騰崇拜的紋樣。楓香染的審美特征在統一中極富有變化,整體形態優美動人,內容更是天馬行空。最為精妙的是,人們通過聯想,把多種生物的形象拆解、重構,有序的組合在一起,形成物化的可以寄托人類精神的神靈形象,不同的組合有著不同的吉祥寓意,如蜈蚣龍、蝴蝶媽媽等。
二、楓香染的當代應用探索
(一)、楓香染技藝的當代應用現狀
手工藝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傳承性是其核心。過去,在惠水縣的布依族中楓香染的傳承幾乎斷代,究其原因是因為楓香染技藝曾是家族式傳承的,且傳男不傳女。自從楓香染技藝成功申遺以來,在國家重視社區努力的情況下,發展狀況正在逐步回暖。自上而下自成體系進行的如火如荼。政府、社區以及相關機構通過多種多樣的方式進行傳承與保護,例如將一些閉塞的村寨發展成旅游景區,帶動當地經濟發展,鼓勵手工藝匠人自產自銷。設立博物館、舉辦展覽會、開展手工藝文化節,線上與線下雙管齊下進行宣傳與普及,邀請相關的手工藝大師和傳承人在現場講解和演示楓香染的制作過程,吸引民眾參與到活動中。使廣大人民群眾真正了解和認識身邊的非物質文化遺產。
政府也調動科研機構和高等院校,用專業的視角來更加系統、科學地對當地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進行研究與傳承。貴州作為少數民族的聚集地,經常會有外地來考察學習的高等院校師生,而最值得一提的是在惠水縣本地的貴州盛華職業技術學院,在那里蠟染和刺繡作為一門學科出現的,由工藝傳承大師作為講師,學生們在那里系統地從構成、色彩等基礎知識學起,理論與實際操作相結合,鼓勵學員自主創新,制作出了許多現代化的手工藝產品,以惠水縣的楓香染為例,就拓展出了許多現代氣息的產品,如還未浸染的蠟畫、杯墊、桌面擺盤、小手包,抱枕等(如下圖)。
在現代商品經濟的刺激下,楓香染由自產自用的實用品轉換為用來交換的商品。在這個轉換的階段,這些手工藝產品變成了景區的紀念品,生產目的從滿足個人生活實用到滿足他人審美,從而使手工藝人凝結在產品上的個人情感逐漸減淡,在這種大環境下,圖案的樣式逐漸程式化簡化,民族性質和個人情感寄托的精神消失了,為了方便生產,一些商家甚至使用機器生產的印花布料代替楓香染作品,相對于費時間費精力費人力的手工藝產品,機器生產的產品成本更低,價格也更容易被景區想要買紀念品的游客接受,真正的手工藝產品滯銷,導致很多手工藝人放棄了傳統的制作方式從而加入工業化生產的隊伍。同樣的,圖案的簡化、制作過程的簡化和工業材料的添加使得現在的產品雖然看似與傳統的產品如出一轍,但是其精神內涵和審美價值確大相徑庭,很難得像過去那樣件件都是精品,這嚴重的影響了非物質文化遺產長期形成的品牌和榮譽。
在現代化社會的大染缸中,一些苗族、布依族的婦女已經不穿手工蠟染刺繡的民族服裝了,轉為穿現代化機器生產的化工纖維衣服,即便是逢年過節或文化活動中的民族服裝,也能看到機器印花的影子,原本蠟染的床單被套門簾等生活用品也被機器印花的工業產品代替。這些非物質文化遺產最早來源于民間,起源于廣大人民群眾從長期的生活當中汲取的文化精華,用精湛的工藝技巧詮釋和表現著豐富的思想情感。而后,手工藝經過幾百年的演繹和發展達到巔峰的水平,成為國家乃至世界的藝術瑰寶。然而一些手工藝非物質文化遺產卻逐漸脫離民間的本質,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逐步成為高雅和高貴的代表,無論在藝術成就還是價格方面都提升到一定高度。對于手工藝發展本身來說,這并不是一件壞事,但是對于培育它的土壤來說,這種高度卻往往使人難以企及,使自身與本來的受眾群體拉開了距離,成為了無水之源,使其失去了原本的“魂”,為自身的長期發展造成了障礙。
其實上述的這種現象并非個例,在傳統手工藝技藝領域普遍存在。商品經濟的發展與傳統技藝原真性的沖突;最求高藝術價值與滋養其發展的生活性的沖突是眼下最大的兩個矛盾點,雖然國家加大了傳統手工藝技藝搶救工作的力度,人們也逐漸意識到了傳統技藝的重要性。但是民間手工技藝的傳承仍舊面臨著較為嚴峻的考驗。
三、對于楓香染技藝當代應用的思考
對于上述的這種現象,我提出以下幾點思考:
首先,我們不應該把工藝改良以及圖案現代化的重擔壓在手工藝匠人的肩上。這些手工藝匠人大多生活在比較落后的村落,沒有接受過現代系統的美術教育,只能盲目的對照市場中“流行”的現有原型進行模仿和借鑒,而較為落后的地區人們的審美很難匹配具有購買力地區人們的審美需求,從而使得這些手工藝產品在在人們心中落下一個“俗”的印象。學者們應該加大對傳統手工藝技藝的研究和拓展,主動承擔起對其工藝改良和圖案紋樣現代化設計的責任,隨著研究力度的加大,研究成果的普及,大眾對于各類手工藝技藝的認識也會提高,才會逐漸真正理解傳統手工藝品的價值以及傳統手工藝品的內在精神。
其次,將傳統手工藝產品商業化是值得肯定的,這在一定的程度上可以改善手工藝匠人的生活水平,相對應也能帶動當地經濟的發展,但是我們對傳統手工藝產品的商業價值定位不應該僅僅是旅游紀念品,而是應該拓展為生活用品以及工藝藝術品。目前景區的手工藝產品購買回來只能當作裝飾品陳設或者紀念品收藏,從而很少有游客選擇購買價格高昂的傳統手工藝作品。但如果這件作品是經過精心設計的,是既滿足人們的審美要求又滿足人們的實用需求的產品,那人們對于產品的購買率會成倍增加。所以,政府和社區對于傳統的手工藝技藝不應該僅僅給予經濟上和政策上的扶持,應該委派設計師和材料專家與傳統手工藝匠人合作再設計、系統學習,從根源上補足手工藝匠人的短板,解決產品“不時尚”“不日常”的問題。
最后,中國傳統手工技藝是中華民族民族精神的血液,是支持中華民族傳承幾千年來屹立不倒的脊梁,是中華民族走出國門邁向世界的精神原動力。非物質文化遺產不應該是“過去式”,而應當是“進行式”。傳統的手工藝技藝不應該僅僅出現在史書中,傳統手工藝產品也不應該被當作歷史文物被收藏在博物館中,或者當成象征身份、地位的高端藝術品陳列在收藏柜中,而是讓這“舊時王謝堂前燕”真正地“飛入尋常百姓家”,激活其“當代性”,被人們當作是一種習以為常的物質融合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傳統手工藝技藝只有真正的被現代的人們所了解和熟知,傳統手工藝產品走進現代人們的生活中,融入人們的衣食住行,融入人們生活的點點滴滴中,像過年吃餃子、貼對聯這樣的潛移默化,“非遺”才能在真正的意義上得到保護和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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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宋史》四九三卷 官修史書 元至正六年(134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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