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網絡交流平臺“表情包”的類型與藝術特征

歐陽斐，李洋

（華南師范大學城市文化學院，廣東佛山 528200）

2018年意大利的馬塞爾·達內斯教授在其出版的《占領世界的表情包》中提出，表情符號成為全世界數字化交流的主旋律[1]。在我國，隨著微信、QQ、微博等網絡交流平臺的普及使用，表情包的內容和形式日益豐富，應用的范圍涉及不同年齡階段的人群，涵蓋了政治、經濟、文化等領域。表情包圖像極大地便利了網絡交流平臺用戶的情感表達，豐富了人們的生活。隨著表情包制作的門檻和使用成本的降低，表情包創作者和使用者普泛化，表情包呈現出多元化發展趨勢，甚至還出現了“喪文化”“佛系文化”“荒誕審丑文化”等審美趨向，反映了當下表情包流行文化的多樣性。

1 “表情包”概念及分類

“表情”作為動詞解釋為表達感情、情意，作為名詞則可以解釋為作為情緒的主觀體驗的外部表現模式。“表情包”是“表情”符號、圖像或動圖的集合，被廣泛運用于各大網絡交流平臺。目前學界暫時還沒有一個對于表情包的權威的定義，通過搜集和梳理文獻，得出“表情包”基本可以界定為：基于網絡交流平臺的，能夠讓人們在平臺上交流、分享時所使用并用來表達人們的情感、情緒和思想的符號、圖片、動圖等視覺圖像。

“表情包”按照形式來分主要分為符號類表情包和圖像類表情包[2]。其中，符號類表情包分為字符類表情包和Emoji 表情包；圖像類表情包又包括靜態表情包和動態表情包[3]。

1.1 符號類表情包

字符類表情包通過阿拉伯數字、英文字母以及標點符號的不同組合模仿人類各種面部表情[4]。1982年美國大學教授斯科特在電子公告板上輸入了一串ASCII 字符“：-）”，此舉使得表情符號正式登上歷史的舞臺，并慢慢被大眾接受和普遍使用[5]。

第二種符號類表情包是Emoji 表情包。Emoji 是一套遵循unicode 規則的表情符號，是一套能夠展示人類表情的編碼。自蘋果公司發布的iOS 5 輸入法中加入了Emoji 表情包后，這種表情符號開始席卷全球，如今，Emoji 表情包已經普遍應用于各種手機短信和網絡交流平臺[6]。

1.2 圖像類表情包

圖像類表情包分為靜態表情包和動態表情包，其形式大致包括原創卡通類、真實圖像類、真人卡通化類、真人卡通混合類、文字類、合成圖片等。除了純粹的圖片或者動圖，這些表情包通常還會與文字相結合，以更好地表達表情包的內涵，具有形象性、直觀性、明晰性等特點。

2 “表情包”的形象分析

藝術作品如果是幻想或表象，而非摹品，那么也就是形象[7]。表情包作為一種數字化交流的表情圖像，它的“形”作為藝術語言的表達方式之一，是人們判斷表情包運用于何種場合的重要依據之一。表情包代表了當下的流行文化及精神內涵，并以其多元化的功能與獨特的藝術形象相融合，體現了網絡社交時代人們的處世態度、心理情感與審美傾向。表情包作為形象，具有視覺圖像抒情性、取材通俗性和應用范圍廣闊性的特征。

2.1 表情包形象具有抒情性

表情具有抒發感情和思想的功能，表情包作為表情形象的集合也不例外。表情包的形成必須具備一定的情感因素，通過字符、圖片或者動圖組成的視覺藝術來表達情感，有時則在表情包上配以文字，以幫助接受者快速、準確地了解表情包發送者的情感態度。美國傳播學家艾伯特·梅拉比曾經提出這樣的一個公式：溝通雙方相互理解=語調、語速（38%）+表情、姿態（55%）+語言內容（7%）。可見，在網絡交流平臺上單純地使用語言文字對增進雙方的溝通和理解作用十分有限。表情包被人們在網絡交流平臺上廣泛使用與它所具有的抒情功能具有密切關系，有利于增強線上交流的結果。

2.2 形象的取材具有通俗性

按照《現代漢語詞典》的解釋，“通俗”是指“通俗易懂，適合一般人的水平和需要的”。正是因為表情包的形象在很大程度上通俗易懂，能夠達到雅俗共賞的效果，因此它可以征服廣大的網絡交流平臺使用者，成為人們數字化交流必不可少的工具。在網絡交流平臺中，表情包形象的通俗性主要表現在擬人化、生活化和個性化3 個方面。

2.2.1 擬人化

表情包擬人化的特點在字符類表情包和原創卡通類、真實圖像類、真人卡通化類以及真人卡通混合類表情包有重要體現，其中表情包的形象取材無論是字符、人物還是動物、植物、卡通，都注重對人類各種表情和心理的模擬或象征，以便利人們更好地表達自身的情感和內心向往，達到擬人化的效果。如原創卡通類的由十二棟工作室出品的長草顏團子，其本身模擬了人的身體構造，頭上是一顆綠芽，代表著青春與活力以及成長中的希望與夢想；身體由圓潤的曲線勾勒和純白色填充，體現其柔軟、可愛、潔白的特點；采用顏文字代表眼睛和嘴巴，代表了復雜社會里對簡單可愛的向往。長草顏團子系列表情包形象能夠模擬人類的表情，其一經推出，就深受廣大年輕人的喜愛，也反映了身處日新月異的社會中的人們對于這種簡單單純的向往。

2.2.2 生活化

生活化是藝術共同的特點，一方面，表情包形象貼近廣大民眾的現實生活，有時又會高于現實生活。從創作層面講，表情包形象的設置是對人們客觀生活環境的一種反映，如“我太難了”“不愧是你”“強顏歡笑”等系列表情包就是源于人們社會生活話語和情景的精選與提煉，是部分當代人生活情境的真實寫照。

另一方面，表情包形象作為一種藝術表現形式，有時又會高于現實生活。如真實圖像類表情包形象大多取材于影視作品、明星照片、日常生活鏡頭。這一類表情包在年輕人的表情包中占有相當比例。對于真實人物類表情包，網友會從影視作品截取并配上文字，比如，韓國電影《金館長對金館長對金館長》中由崔成國扮演的金館長以及中國電視劇 《還珠格格》中的爾康就因為演戲表情夸張被網友制作成各種表情包。該類表情包取材容易、制作簡單，多被網友用來營造戲謔惡搞幽默的聊天氛圍。當然，隨著人們維權意識的提高，濫用真實人物類表情包，可能會面臨侵權的風險。對于來自日常生活取景制作的表情包，二哈、柴犬、金毛、貓咪、可愛小孩等形象往往會成為表情包制作優先考慮的范圍，以其制作的表情包形象大多具有憨、賤、萌、蠢等鮮明特點，深受青年人的喜愛。

2.2.3 個性化

根據表情包使用群體不同的年齡、身份、地位、思想、性格、感情等特征，精心設計符合不同群體個性特征的表情包，是表情包形象取材的又一重要特點。不同年齡階段的表情包使用群體受其自身成長經歷、所處周圍環境以及自身身體素質的影響，對表情包的選擇也會呈現不同的特征。年輕人對于表情包的使用比較寬泛，對表情包形象的選擇體現了多元的視覺需求、奪目的視覺體驗、多變的擇用風格以及與個體氣質相匹配的審美趣味。年輕人本來就是一個具有多元性格的群體，多元視覺的表情包形象能夠滿足不同個性年輕人的使用需求，同時，針對不同的場合，也需要使用不同風格的表情包以適應場景需求。比如，在班級群可能是“除了學習我什么都不在乎”；在死黨群可能是“暴走漫畫”表情包；在長輩群可能為了迎合長輩的口味而選擇使用“紅色玫瑰”“彩色立體字”“大家舉杯慶賀”“早上好”等表情包圖像。

我國的中老年群體除了使用網絡交流平臺系統自帶的Emoji 表情包以外，使用色彩鮮艷、表達關心、問候、祝福、充滿正能量的表情包已經成為他們的一個標簽。據學者的相關研究，中老年群體對于網絡社交平臺的使用不及年輕人熟練，自身不及年輕人開放與有活力，思想比較成熟與穩重，年輕人喜歡使用的娛樂、戲謔、卡通類型表情包不匹配中老年群體自身的性格特征，因此對于大多數網絡上流行的表情包形象并不能很好地被大部分的中老年群體接受。再者，隨著年齡的增長，中老年群體視力逐漸退化，更傾向于色彩飽和度高的表情包，這也是網絡交流平臺中“老年人表情包”具有色彩絢麗特征的重要原因。

綜上所述，擬人化、生活化和個性化構成了表情包形象的通俗性特征，為表情包帶來了傳播、推廣和再生的活力。雖然在網絡交流平臺上確實存在一些不雅表情包，但是應該強調的是大部分表情包形象取材所具有的通俗性特征不是“媚俗”和“庸俗”，而是貼近人們生活又高于人們生活，滿足不同個性特征情感表達需要的審美產物。

2.3 形象應用范圍有廣闊性

早期的Emoji 表情包，即繪文字，是由日本栗田穣崇創作的，是在日本無線通信中所使用的視覺情感符號。其推廣隨著智能終端手機的進步而得到不斷發展。目前全球約有90%的在線用戶頻繁使用Emoji，每天約有60 億個Emoji 表情符號被傳送。

隨著網絡社交平臺的快速發展和數字圖形處理軟件的日益普及，表情包的制作和推廣的門檻大幅度降低，普通大眾介入與參與表情包的程度提高。無論是QQ 還是微信，都推出了自拍表情制作功能；同時網絡上還有數量龐大的表情包專業制作軟件，比如PicsArt 美易動畫、GIF 動圖制作、Legend-文字動畫制作以及Photoshop、Adobe Illustrator 等。普通大眾可以利用這些軟件快速地制作表情包，來表達自身對于時事政治、民生經濟、流行文化、明星八卦、日常交流、生活態度等的觀點。隨著表情包制作平民化時代的到來和移動智能終端的普及，表情包形象在應用數量、應用頻率和創作主體、應用情境等方面具有廣闊性。

3 “表情包”的審美分析

表情包作為一種視覺圖像，其本身就具有審美性。近年來，隨著表情包的批量化、多元化發展，表情包中也出現了“喪文化”“佛系文化”“荒誕審丑文化”等審美趨向，引起了人們的關注與思考。

3.1 喪、佛系文化審美趨向

喪文化表情包的流行是一種青年亞文化現象，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從側面反映出時代的特征。喪文化表情包與一般的表情包在表現形式上并無二致，但其內容通常是揭露丑或者進一步深化丑的內容，以及對人們日常稱頌的“雞湯”美文化的反叛。其中以“悲傷蛙”“馬男波杰克”和“葛優躺”為典型代表。

佛系表情包的流行是2017—2018年在互聯網上誕生的另一種社會亞文化現象，其依托佛系表情包，向社會傳遞一種順其自然、不爭不搶、無欲無求的中庸佛家思想，是一種從屬于喪文化的亞文化。佛系表情包一般會有尼姑、蓮花、光暈等圖像元素，再結合具有“佛系思想”的文字，來表達一種消極無為的觀點。

無論是喪文化表情包還是佛系表情包，都反映了當代青年人面對社會轉型時住房需求、教育需求、就業需求等各方面現實的焦慮和壓力的心理狀況，使用喪文化表情包和佛系表情包能夠幫助青年人在一定程度上宣泄內心的負面情緒，減少其負面情緒對現實社會的沖擊力。同時該類表情包本身帶有自嘲、戲謔或者幽默的元素。青年群體在使用該類表情包時看似是在自我貶低、自我污名化，其實是通過貶低和“污名”自己來達到對自身自尊保護的作用。青年群體在使用該類表情包時還可以與面對相似焦慮和壓力問題的青年群體建立身份認同和情感共識，在宣泄中釋放壓力。因此，喪文化表情包和佛系表情包成為一種潛在的減壓工具。

3.2 荒誕審丑文化審美趨向

“在美與丑之間若有任何因果聯系的話，那么，丑對美來講則為因，美對丑來說則為果，而不會顛倒過來”[3]。然而，“審美”并沒有統一標準化，“流行審美”也有可能是一種荒誕的審丑文化。隨著各路表情包“百花齊放”，表情包中出現了一種“荒誕審丑”的審美趨向，具體表現為圖片粗糙、情感虛假、文字庸俗、內容媚俗。這些表情包一般畫質不高，圖片通常是夸張怪誕的人物表情，再在下面配上低俗的文字。

這種表情包雖然“不和諧”，形象比較“丑”，但是它作為一種“視覺語言”，也能夠滿足人們表達的需求，讓人們產生情感上的共鳴。荒誕審丑文化表情包的產生從側面也反映出當代年輕人對統一標準“美”的和諧的一種創新，體現了他們獨特的個性，也豐富了人們的“審美視野”。

4 結語

表情包的出現和推廣，極大地豐富了人們在網絡社交平臺上的情感表達方式。表情包作為一個審美形象，具有抒情性、通俗性和應用范圍廣闊性的特點。隨著表情包創作者的平民化，其風格也呈現“百花齊放”的特點，甚至出現了“喪文化”“佛系文化”“荒誕審丑文化”等審美趨向，其帶來消極悲觀的影響的同時，也能夠帶來積極的社會效應。因此對于這些審美趨向，不能一味抵抗，應該取其精華去其糟粕，辯證地對待這些表情包的審美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