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彥霖
(華南師范大學城市文化學院,廣東佛山 528225)
由古至今,茶這一主體由于契合的價值觀念、延續的發展歷程在我國歷史長河中占據了不可磨滅的文化地位。由此延伸出的茶文化、茶藝、茶道等一系列茶類術語及其文化內涵在長期發展的交流與融合中不斷更新具有我國地域特色的表現形式與文化品格。祖國大陸與臺灣地區由于物理空間上海峽兩岸相隔、歷史淵源上民族品格各異等因素原因,兩地社會發展、民俗民風各具特色發展,該背后的原因離不開兩岸文化的特質與積淀。茶道作為茶文化的核心,而茶道美學作為于品茗過程中以茶為基點展開思維共鳴的審美體驗,受兩岸文化影響的特性差異愈為明顯。
在具象形式與抽象思維碰撞的過程中激發茶人對宏觀層面自然萬物、中觀層面生活意義及個人微觀層面人生使命進行的追問與思考,將飲茶層面提升到精神層面,升華飲茶的審美體驗即茶道。中華茶道需要達成自身體悟,其中流露出的美學魅力正如藝術美一般具有統一性,需要品茗者自身達成茶道與情感的合一。
中華茶文化是指茶葉整體發展的歷程,包括其中物質與精神問題,而狹義上僅指精神問題。目前茶文化界尚未形成統一的見解,將茶藝、茶道相提并論,其差異性也尚未明晰。當今茶道發展成熟的國家日本也曾在于天正十六年的品茶傳書《山上宗二記》中記載:縱使日常品茶,進入露地之時,亦應心懷“一生此一會”之意,敬畏主人,行公事之儀,忌閑聊雜談。此處可知日本的品茗過程從茶出發,從流于形式上的茶藝展現向追求理想精神的第三世界發展。
而茶道文化背景下美學思維形成的審美形態是茶道美學的體現。中華茶道美學的特質多在古今以來詩人文人的筆下呈現,“和”“靜”“韻”“雅”“諧”等字詞中無一不展現出社會發展長期以來中華茶道的審美印記。對茶文化有深刻認知的余悅先生認為,我國茶藝美學意蘊有二:一為“和”,和諧之美,二為“雅”,尚雅之美[1]。而美學一度在分析哲學思潮的影響下被極端的狹隘化為對藝術的定義而造成其脫離社會生活和藝術實踐而存在,在走向廣義美學的進程中不斷連接“實”物,以生活策略的形式活躍于普通大眾的生活中[2]。而茶藝與茶道,其背后的審美思想與哲學體驗在現實生活中以接地氣的展現方式存在,二者關系更是呈現出“以藝示道”的辯證關系。中華茶道的藝術淵源在茶人審美意識和引導下,推動品味的更迭與內在精神的更新。茶道原是一項儀式,也是一種文化信仰,使人們日常的品茶民俗上升到探尋人生奧妙的思想哲理之中。由此,茶道的文化意義無法與其割離,且中華茶道發展歷史悠久,其經過不斷傳承形成了具有各地民族品格的茶道美學。
中華茶道為形成以品茗為中心的美學空間提供了載體。其核心主體在主觀構建的美學空間中不僅追求飲茶的藝術性,更是在探究先人在審美積淀中追求美感與精神世界的歷程。
具象的美學空間偏重于第一世界物理時空的空間結構。茶室便是中華茶道美學空間具象的載體,在其間的室內面積測定、采光方式的采取、結構劃定的斟酌中有著嚴謹的處理模式。當下大陸地區廣為人知的茶室有京味十足的老舍茶室,蜀地特色的四川老茶館,江南神韻的江浙茶室等具有地域特色的茶室空間。由于大陸文化偏向發散的特性,大陸茶道更多注重人們對品茶感官的審美體驗,而不太注重以之載道,只以其作為格物致知的憑借。然而為迎合新一代年輕消費者的消費需求,茶室多建于鬧市之間,構建身處繁華鬧市卻于此尋求自然合一的脫俗境界的營業理念。盡管仍然不乏少量茶室仍堅守營造原始的茶道美學空間的理念,不可否認的是大多茶室已逐漸背離這一初衷,大多以茶藝的專業表演與茶品提供為主的形式展現,成為當下“網紅”打卡點,背離了主客體互相聯系與情感交際作為茶道空間紐帶的目的。
而臺灣地區在茶室的構建上頗顯成熟,其無法與民族歷史文化相脫離。臺灣茶室品牌符號化發展蒸蒸日上,當提及臺灣茶室,其呈現出較為統一的茶道空間。臺灣茶道偏向真正與自然相容的審慎空間,與大陸相比世俗的距離尤為增加。在收斂與內省的茶道追求中尋找美感,將尋求內在精神作為茶道探尋最高準則。也正是在早期日本傳入臺灣的茶道精神“寂”與“謹”的修行中探究審美意識進入茶道的美學空間。臺灣地區較為出名的茶室“清香齋”,其展現形式與大陸茶室不同在于其認為上等茶葉、精致器具、嚴謹工序的搭配方為茶室空間的核心,不僅作為生活的藝術,茶道更具備嚴謹的相處態度。故與之相比,在同樣具有茶藝演示的環境下臺灣茶室布置更具內心的情感與審美共鳴。
中華茶道作為一種生活方式的展現,在內在目的上顯示出具有民族特色的不同形式。大陸茶道在追求美與精神世界的中級目標中不乏基礎的擁有煙火氣息的茶道體驗,不似深受日本茶道的寂然影響的臺灣茶道?;诖?,也證實了臺灣在茶道探究過程中更具有標準與正宗的茶道體驗,從當下大陸的中華茶道一套規程標準的評判大多依照臺灣地區可印證得出。茶室作為中華茶道的具象美學空間也對意象形式的美學空間帶來舉足輕重的影響。意象的茶道美學空間關注參與茶事活動的主體與客體共同創造出來的空間架構。維系這一茶道美學空間的是主客體的審美情感與審美態度相互交織的關系。茶道的意象美感空間有主茶人及客人構成,以主客間心靈的融合與心性的相通為契合點構造美學空間,探尋中華茶道審美意識與文化精神。
祖國大陸與臺灣地區可謂“一水相連,茶葉同根同源”[3]。大陸與臺灣茶道文化一脈相傳,在發展過程中形成各自特點的中華茶道。從縱向來看,中華茶道的審美體驗具有時代性,并不是一成不變的。茶道審美體驗突破時間界限,在代代傳承中保留與時代契合的茶道精神,展現出茶道美學在藝術美中普遍性。茶道審美體驗在兩岸社會發展中整合同源卻各具特色的美感元素,展現出茶道美學在藝術美的典型性。茶道審美體驗在兩岸人民的反向選擇中選擇并提煉,日顯中華茶道美學的精純發展。
從橫向上看,正是由于祖國大陸與臺灣地區之間不同的文化背景導致了中華茶道的內部差異性,此文化間的差異也從中華茶道美學的審美與藝術形式的各個方面表現出來。在審美經驗的文化模式理論中,不同文化的不同美有著雙重來源。一種來源是指向過去的“集體無意識”,另一種則為由民族、階級和文化的現實處境,及哲學和美學理念所決定地對自身民族、階級與文化的塑造。大陸中華茶道的主題是茶道技藝、行云流水的茶道哲理。通過喝茶來靜心、修德,是大陸的中華茶道美學的文化映照。在品茶、賞茶之際,人們進入茶道的精神境界,體驗茶帶來的心際的滿足與愉悅。于茶道屬性方面,大陸茶系種類豐富。而臺灣茶系主要為明末時期鄭和為光復臺灣過程中傳播的大陸飲茶之風。茶種多為武夷一帶烏龍名茶,以凍頂烏龍有首,醇香厚火。日占時期,為滿足大量出口需求,臺灣引種紅茶大量出口。紅茶茶種審美感受溫潤清淡,日月潭紅茶為首。近代,隨著年輕一代的需求,東方美人為代表的有機高山茶興起,甘甜香艷。從視、聽覺上看,大陸茶道與臺灣茶道一個意“精”,一個意“適”。精,即技精華麗;臺灣茶道欣賞茶葉的色與香及外形,閑適重形,將茶道的美感體驗與審美共鳴相調和,與大陸茶道美學呈現出大相徑庭的形式。即使大陸與臺灣在茶道文化的定義上形成各具特色的解釋,其背后文化精神的目的趨于統一。
而臺灣地區的中華茶道美學的主題是閑適與生活藝術,其中所獲得的生活美感卻萬萬不可缺失,于無形中折現對自然生靈的美學感悟。“草前茶館”的負責人蔡崇三認為,臺灣茶人追求的茶道文化其實是“茶事”,也是一種與生活結合的藝術。茶道并不單單只是人們休閑放松的藝術修習,而是具有更深遠精神與文化意義的藝術。據史料記載,臺灣茶文化是17世紀時由移居臺灣的大陸漢民族傳播過去的,至今仍承襲中華文化,成為臺灣一個重要的文化特色。二者共有一個共同的中華源頭,臺灣地區在與日本茶道此類的外來文化、福建地區交流融合的過程中日益展現出其獨特的一面美學藝術。其對品茶氛圍的精心營造融合嚴謹程序的茶道形成具有臺灣文化地域特色的茶道美學。
人們從茶藝到茶道,茶道到審美,對茶道美學欣賞的心理感受超乎時空的限制,在不同地域文化形成茶道審美感受上發揮主觀能動性。由融入了地域生活氛圍與日本傳入的茶道模式等逐漸形成傳承與發展的臺灣茶道,其演繹與本為同根的大陸茶道源頭互異的多層次飲茶與生活學問。茶道作為人們在品茶過程中所應遵循之道,是人們在操作茶藝過程中所追求、所體現的精神境界和道德風尚,也成為人們的行為準則。此外對茶具美感的應用、對品茶修身養德的探索及對品茶環境的營造都包含于茶道中。
綜上所述,中華茶道文化是美學的表現形式,而歷史發展以來由于地域間的分隔與各民族品格在物理空間的差異化發展,偏向于茶道技巧與尋道養德的審美感受與偏向于生活美學的審美體驗與多元形式中的文化背景影響了中華茶道美學不同主體的多樣性。從歷史留存到延續的中華茶道藝術淵源,到具象與意象的茶道美學空間,再到兩岸茶道文化比較,兩岸文化氣質的影響下的中華茶道容光煥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