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冰
調查性報道是西方的舶來品,在西方以揭露黑幕和丑聞的負面報道為主。雖然在20世紀80年代后引進中國,但其發展迅速,扛起了時代轉型的輿論監督的“大旗”。在中國電視調查性報道中,不得不提的就是央視的《新聞調查》欄目。在1996年欄目開辦之際,立志成為中國的《60分鐘》,對中國電視界影響深遠。它以獨特的新聞視角、深度調查的節目形式、強烈的社會責任感一度被認為是社會的良知而受到廣大觀眾普遍認可。
本文首先采用內容分析的方法,以《新聞調查》在疫情爆發前后為時間節點,即2020年2月1日至2020年5月2日、2020年5月23日共16期節目,分析新冠肺炎疫情下電視調查性報道內容的創新之處和困境,并為未來電視調查性報道在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的報道和發展提供一定幫助和借鑒。
在分析的框架上,本文結合學界對新聞報道內容分析研究的普遍思路和方法,分別在報道傾向和報道主題對樣本進行編碼和分析。并在欄目的創新和困境進行詳細論述。
我們將15期節目的報道傾向以正面、中性、負面報道三個維度來劃分。其中,正面報道是宣揚式報道,即政策主旋律宣傳、典型人物報道、政治經濟改革建設等。中性報道強調事件客觀的記錄和呈現,沒有主觀色彩的評判。負面報道是以揭露性為主,關注社會的難點疑點事件,并對其批判和改進。筆者在歸類時以節目的主要傾向為主。比如,2020年2月15日的《守護武漢》這一期重點報道了外賣小哥老計在疫情期間幫助他人的故事,通過他日常工作的記錄,真實地呈現了外賣職業的在疫情下的現狀,也從普通職業反映出武漢城市的人情溫暖。因而我們在編碼中將這期節目的定為正面報道。
在2020年2月2日至2020年5月23日,《新聞調查》節目傾向月變化趨勢和總體數量關系參見圖1和圖2。

圖1 2020年2月~2020年5月《新聞調查》播出節目數量及報道傾向

圖2 2020年2月~2020年5月《新聞調查》正面負面和中性報道所占比例
從圖1和圖2的數據可以發現,縱觀新冠肺炎疫情期間《新聞調查》的16期報道中,其中中性報道有9期,正面報道有6期,負面報道1期。中性報道(54%)和正面報道(40%)占據較大比例。并且在2-3月份之間的中性報道較多,4-5月份有所下降。正面報道則相反,在4-5月份有不少增加。
但從客觀角度來看,調查性報道更多的是要以“揭露”的方式來體現出其存在的價值,而《新聞調查》在疫情期間的欄目,負面報道較少,不免會讓我們反思電視調查性報道有“自我抑制”的因素存在,也體現出中國電視調查性報道“非揭露題材”的特色。
根據這個階段欄目播出的內容,我們將欄目樣本做出以下8類主題編碼:(1)醫院(含武漢定點醫院、方艙醫院、黃岡醫院、隔離點);(2)患者及家庭;(3)社區;(4)外賣;(5)公交;(6)復工復產;(7)留學生;(8)外國人。統計結果如圖3所示。

圖3 2020年2月~2020年5月《新聞調查》節目報道主題所占比例
從《新聞調查》這一階段的報道主題來看,欄目仍然保持著實踐調查報道的理念和運作模式,涵蓋了新冠肺炎疫情的方方面面。其中,關于醫院的報道主題占比最大(34%),其次是復工復產(14%)以及跟蹤報道(14%)占比第二。這說明這一階段醫院中疫情的狀況是人們關注的焦點,且復工復產關乎于國計民生,這兩者的好壞是我國防疫攻堅戰勝利的關鍵所在。跟蹤報道(14%)是指對于以上劃分的部分主題中的人和事進行跟蹤報道,它有利于在這一階段實時關注武漢疫情的動態,彌補了節目的不足,保證其完整性。值得一提的是,節目還突出了醫院、社區等相關部門處理問題的時效性和糾錯態度,這使得電視調查性報道揭露力度有所削弱趨勢。
首先,自新冠疫情伊始,欄目延續以往的報道特色,以“無論窮達,兼濟天下”的悲憫情懷,通過人物故事和人物的感受來反映社會現實。例如,金銀潭醫院第五病區主任夏家安盡心盡力為患者爭取時間,多聞社區網格員趙冰為居民提供生活物資的保障,方艙醫院保潔突擊隊隊員曹大姐不停地給廁所消毒供患者使用。
其次,欄目以普通人物為著眼點,從小人物反襯整個社會的方方面面,盡可能地展示疫情之下人們的社會活動和防疫狀態。例如2020年3月7日節目《方艙》講述了在方艙醫院實現康復的輕癥患者楊晶,她用手機記錄下了方艙醫院的點點滴滴。以楊晶本人自述22天的康復歷程,以她的聲音為旁白串聯起本期節目,觀者仿佛身臨其境,換位“體驗”了一次在方艙醫院的生活,給人較強的視覺體驗。
節目的報道進程隨著疫情發生實時跟進,以時間順序為主進行人物和故事敘事。也有開頭以疫情結束的現狀為結果展示,然后回到疫情剛爆發時進行敘述,這種倒敘的敘事手法既豐富了內容,增強故事性,也留有懸念感。該欄目的另一大特色就是加入了跟蹤報道,追蹤故事的進展,還觀眾一個完滿的“結局”。這種持續性的調查性報道,既讓記者在時間上有緩沖的余地,也給觀眾一個思考和猜測的空間,更加期待未來的日子里,人物的境遇如何,通過對比體現疫情前后的差異。
例如,外賣騎手老計在武漢封城之時,開啟了他異常忙碌的配送工作,處理日常用品的訂單,還有醫藥品和零食等等,同時在微博上與武漢網友小青建立了深厚的友情。在疫情緩和至常態化后,老計不需要幫人買菜買藥,恢復了日常的外賣工作,但通過微博收到了很多熱心人轉來的愛心款項,他一一記錄在賬,將其逐一捐給了援鄂醫療隊、一線醫護人員和環衛工人等等。通過追蹤報道的對比,將外賣小哥這一普通職業的身份進一步升華,成為大家尊敬和學習的榜樣,給受眾積極的引導。
媒體融合時代,調查性報道也將新媒體元素融入節目中,增加報道的趣味性,更從多側面多角度展現了疫情期間的人物和事件。例如《回國》中的留學生們紛紛在微博、抖音等社交平臺上記錄自己的回國歷程,并與記者連線進行遠程視頻采訪,開辟出了新聞畫面的“第二視角”;《外國人在武漢》中武大外教老師蒂莫的線上授課,還有酒店經理酒井俊郎的視頻會議,都體現了傳統媒體與新媒體的交互呈現,為調查性報道增添了一份獨特的色彩。
《新聞調查》在政策信息的報道不是生硬的介紹,而是穿插在報道事件中,與敘事融為一體。并且運用數據新聞將信息可視化呈現,是受眾一目了然。例如黃岡市確診病例的數據圖趨勢在黃岡人民醫院疫情介紹時穿插顯示,在武漢疫情初期的金銀潭醫院中,國家衛健委發布的紅頭文件進行穿插。《回國》中在報道國外留學生接收到祖國送來的物資時,畫面轉而介紹“中國駐各國使領館從今年三月份開始,已經調動各方資源向留學人員免費發放必要的防疫物資。中國外交副部長表示,中國正向留學生較多的國家調配50萬份健康包。”既升華了主題,又體現了大國情懷。
受我國新聞理念和新聞體制的影響,《新聞調查》欄目始終側重于承擔意識形態的宣傳和輿論引導工作,對于調查負面事件,揭露黑幕方面顯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學者常江給予場域理論指出,《新聞調查》所生產的并非真正意義上的調查性報道,其生產過程也受到了國家和市場等內外場域的嚴格制約。所以在未來,電視調查性報道能夠借助新媒體的輔助鏈條,關注網絡社交平臺的各種負面信息的披露并核實,廣開信息渠道輔助揭露性調查報道的展開。
由于調查性報道耗時長,投入大。調查性報道通常需要記者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挖掘一個事件的全貌,但基于《新聞調查》是周播制,在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報道中,信息量龐雜,既要選擇有新聞價值的調查性報道,又要面面俱到實屬不易。例如節目選取武漢市金銀潭醫院、武漢紅十字會醫院、武漢肺科醫院和武漢同濟醫院及方艙醫院的情況,反映整個武漢市的防疫大局。雖然信息量充足,但略有缺陷,對于火神山、雷神山和社區醫院的報道沒有涉及,所以在挖掘新聞資源上還需要多下功夫。
總體而言,調查性報道在眾多傳統報道中有立足之地,還是歸功于它的揭密性和深度性。《新聞調查》以“正在發生的歷史,新聞背后的新聞”為標語,盡可能地探索出中國特色電視調查性報道的樣態,在重大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的報道中值得繼續探究和思考,對調查性報道在社會的變遷中具有一定積極意義。
注釋:
[1]楊悅:《從〈新聞調查〉透析中國電視調查性報道》,《新聞傳播》2008年第7期
[2]常江、文家寶:《中國電視調查性報道的困境——基于場域理論對央視〈新聞調查〉(2009-2014)的內容分析》,《新聞記者》2015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