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與雅中的真情人間

《煙火漫卷》是遲子建繼《群山之巔》后又一力作。形色各異之人，被擱置于自然與現代、東方與西方交融的都市哈爾濱，于命運羅網的沉浮中掙扎，以人性之溫情，于“煙火漫卷”處迸發出勃勃生機。“煙火”是該書的文眼所在，遲子建在“俗”的描寫中點染著“雅”，獨添動人韻味;歸根結底，涌動于平凡人物心底的炙熱真情，才能使世間迸發光芒萬丈的耀眼煙火。筆者在開展廣西研究生教育創新計劃項目（gxun-chxbc201802）、廣西民族大學2016 年研究生教育創新計劃項目（gxun-chxzb2016003）時研讀了該書。

遲子建于該書的發布會上，解讀了“ 煙火”意象的多層意蘊：一是人間的“人”層面的煙火，衣食住行，早點夜市，人情交往;二是“生靈”的煙火，以小說中的小鷂子、晚霞等為代表;三是“亡靈”的煙火，那些亡故的魂靈會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存活”在世間，“深藏在地下，又回到人間”。于是文中，哈爾濱的春秋冬夏、晨鐘暮霞的煙火魅力深深折服了黃娥，使她留戀人間，放棄了尋死;小鷂子成為黃娥的守護神;黃娥丈夫死時戴的帽子多年后又重現在黃娥面前，如亡靈重生。筆者認為“煙火”還寓意著人性之不完美。遲子建筆下的人沒有絕對的好與壞，只有凡俗。每個凡人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黃娥氣死了丈夫，秘而不宣;劉建國性侵男孩，致使其一生悲劇;劉驕華試圖殺死丈夫;胖丫重情義，也曾為金錢所誘惑。人生不易，交織著七情六欲、尊卑優劣、悲歡離合等，但這恰是煙火漫卷圖。

“煙火”與“凡俗”似乎相伴相生，但該書的“煙火”獨特之處在于，“ 凡俗”中加入了“ 雅致”，俗雅交融，使“煙火”擁有了更為動人的韻致。七碼頭、榆櫻院等地普通人的一地雞毛的生活中，“ 雅”從不曾缺席。偷偷埋葬丈夫的黃娥展現出人性的自私，但天葬的詩意描寫，消解了人性的丑陋和死亡的沉重，使世界呈現雅致與輕盈。不合制度的“愛心護送車”“下等”司機劉建國，偏會西裝筆挺地聽音樂會;男人坐在教堂前拉手風琴悼念亡妻，在車水馬龍、鼎沸人聲里一往情深;胖丫和小劉唱著二人轉，講著葷段子，但其不慕虛榮、踏實度日的品格著實高雅。人間煙火的真諦是真情。無論人間煙火在世間呈現何種具象，是“俗”還是“雅”，“情”才是精髓;沒有這精髓，煙火就會熄滅。

生活中的遲子建就很“ 煙火”，由人推文，不難解釋煙火幾乎一以貫之于其整個文學生涯的作品中：《到處人間煙火》中追求愛情的寡婦;《親親土豆》中用真情抵制癌癥的秦山夫婦;《白銀那》中熱愛生殖，渾身透著自然健康美的卡佳;《故鄉的吃食》中365 天真切可感的吃食;《采山的人們》中人們歡喜地接受大自然的饋贈……除某些詩意描寫過于刻意，使行文略枝蔓須精簡打磨外，該書實屬佳作。“心至苦，事至盛”，對于經歷過大苦慟的遲子建，“煙火”成為其沖淡苦難的方糖和書寫資源;撩起煙火的人們正“踏開世間不平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