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電視動畫題材對比
——以2019年中日電視動畫為例

□胡君豪 劉善鈺

中日電視動畫現狀

山口康男（2009）提到：“日本的動畫產業就如同茂盛的雜草，用旺盛的生命力向世界進發。另一方面，中國是政府主導下用溫室栽培一樣的方法來振興動畫產業，使其急速增長?！蔽覈?1世紀初開始對動畫相關企業采用稅收優惠和補貼進行扶持，在《文化產業振興規劃》《動漫企業進口動漫開發生產用品免征進口稅收的暫行規定》等政策的影響下，動畫相關企業數量和全國電視動畫年產量得到了高速發展，同時我國的動畫產業存在著過度依賴政策、粗制濫造，產量高但精品少的問題。根據國家廣播電視總局發布的《2019年度核發〈國產電視動畫片發行許可證〉》和日本動畫協會發布的《動畫產業報告2019》發布的數據，2019年中國電視動畫出品數為305部，日本電視動畫出品數為314部，在數量上大體相當，但國產電視動畫與日本電視動畫相比，“動漫形象設計和劇本創作顯得簡單粗糙，內容同質化現象嚴重”（楊曉軒，2013）。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19年從日本進口動畫電視量（時）為4248，而我國向日本出口動畫電視量（時）近十年的數據僅為9，表明了我國電視動畫與日本電視動畫存在一定的差距。本文從電視動畫的題材入手，對中日電視動畫的題材標簽進行對比分析，探討中日電視動畫題材的差異，分析國產電視動畫存在的問題并提出相應的對策。

中日電視動畫題材比較

我國視頻網站為了使觀眾更好地找到感興趣的作品，根據每個動畫作品的內容和風格設定了題材標簽，建立了索引系統。以2019年10月上映的日本電視動畫《入間同學入魔了》為例，此動畫由“嗶哩嗶哩動畫”“騰訊視頻”和“優酷”三個平臺分別引進，“嗶哩嗶哩動畫”設定《入間同學入魔了》的題材標簽為“漫畫改、校園、搞笑、奇幻”，“騰訊視頻”設定為“魔幻”，“優酷”則設定為“熱血、校園、搞笑”。這些標簽能正確反映電視動畫的題材分類，為本論文的中日電視動畫題材比較分析提供了數據基礎

2019年中日電視動畫題材標簽數量。為了考察中日電視動畫的題材差異，筆者對“嗶哩嗶哩動畫”“騰訊視頻”“愛奇藝”“優酷”“芒果 TV”“PPTV”“ACFUN”七家視頻網站的索引系統中列出的2019年中日電視動畫的題材標簽進行了統計。通過匯總七家視頻網站索引系統中所有列出的題材標簽，共采集到2019年國產電視動畫題材標簽類型46類，日本電視動畫題材標簽類型50類。具體情況見下圖1。

從圖1可以看出，在題材內容來源方面，2019年的305部國產電視動畫中“原創”電視動畫有302部，呈現一枝獨秀的態勢，而相對應的“漫畫改”2部、“小說改”1部，這些數據反映了國產電視動畫題材內容來源的單一。與此相對，2019年的314部日本電視動畫中“漫畫改”130部、“原創”109部、“游戲改”40部、“小說改”35部，相較于國產電視動畫分布更加勻稱，動畫題材內容來源更加多元化。在題材的內容風格方面，國產電視動畫中“兒童”273部、“少兒”4部，占比90.82%，反映了面向少年兒童的電視動畫是國產電視動畫的最主要的組成部分；而日本電視動畫中“兒童”13部、“少兒”24部，占比11.78%，反映出面向少年兒童的電視動畫是日本電視動畫的組成部分但不是最主要的組成部分，多數日本電視動畫面向其他年齡層的觀眾。國產電視動畫中“教育”118部、“益智”85部、“動物”80部，位列圖1題材標簽的前幾位，而日本電視動畫中“教育”16 部，“益智”1 部，“動物”3 部，位列圖 1 題材標簽中后幾位，可以認為這與面向少年兒童的電視動畫數量有關。國產電視動畫中“奇幻”61部，“冒險”42部，與此相對應的日本電視動畫中“奇幻”80部，“冒險”42部與國產電視動畫的數據大體相當，反映了在電視動畫的熱門題材上兩者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但與日本電視動畫中位列上位的“戰斗”66部、“搞笑”60 部、“熱血”57 部、“校園”55 部、“日?！?4 部、“科幻”36部相對比，國產電視動畫的“戰斗”3部、“搞笑”13部、“熱血”7 部、“校園”4 部、“日常”36 部、“科幻”4 部在數量上存在一定差距，從側面反映了國產電視動畫題材仍不夠充實，在一些熱門題材上盡管有產出此題材動畫，但是數量較少。

圖1 2019年中日電視動畫的題材標簽

國產電視動畫題材問題。一是題材偏低齡化。國產電視動畫的“兒童”“教育”“益智”“親子”等數量在前幾位的題材標簽在統計的數據中占有極大的比重，題材呈現出“一邊倒”的趨勢。在曲志強（2016）的調查中，調查對象如此評價中國電視動畫：“日本動畫在思想上和表現形式上沒有限制”“中國動畫的受眾者多是低齡兒童，主人公總是小貓或小狗，是絕對的真、善、美的世界”。國產電視動畫的主要目標受眾為少年兒童，國產電視動畫公司創作的電視動畫以面向兒童的居多，僅有不到10%的電視動畫目標受眾為青少年和成年人，反映了國產電視動畫題材偏低齡化現象。相較而言，日本電視動畫目標受眾更廣，各個年齡層的觀眾都可以在當年出品的日本電視動畫中找到自己感興趣的作品。國產電視動畫題材偏低齡化現象給青少年和成年人觀眾一種刻板印象，使他們認為國產電視動畫專屬于低年齡層觀眾，而刻板印象也會反作用于國產電視動畫，導致青少年和成年人觀眾不去關注國產電視動畫。長此以往，會使得國產電視動畫在與日本電視動畫的競爭中逐漸喪失市場競爭力，不利于動畫產業升級，導致國內電視動畫市場進一步被日本電視動畫搶占。國家統計局的數據表明，我國每年從日本引進相當數量的日本電視動畫，而其中非“兒童”和“少兒”題材標簽的電視動畫占有大多數，反映了目標受眾為其他年齡層的電視動畫在我國有相當大的需求，而題材偏低齡化的國產電視動畫無法滿足這一需求。

二是動畫制作模式導致的題材問題。2019年日本電視動畫中“漫畫改”電視動畫有130部，“漫畫改”在所有題材標簽中位列第一。“漫畫改”題材標簽指由漫畫改編成的電視動畫，這也是日本當下動畫制作中最熱門的內容來源。漫畫家們向出版社投稿，“只要沒人氣就被淘汰”的競爭模式使得漫畫家們在各種題材上不斷嘗試，去迎合讀者的需求，在不斷挑戰中創作出受讀者喜愛的漫畫。由受讀者喜愛的漫畫改編成電視動畫的模式，為電視動畫的題材是否受觀眾喜愛提供了保障。同時漫畫也會為電視動畫推廣引流，而電視動畫的上映也會促進漫畫進一步獲得更高的人氣，這種“雙贏”模式不僅降低了動畫制作公司的商業風險，還節省了動畫公司宣傳推廣的費用，促進電視動畫產業進一步系統化，擴大漫畫和電視動畫的影響力?！靶≌f改”“游戲改”也是如此。而2019年國產電視動畫中“原創”電視動畫302部，在2019年上映的305部電視動畫中占比99.02%，可以說絕大多數的電視動畫都是由動畫公司直接立項制作，電視動畫的題材沒有經受市場的考驗便直接上映，電視動畫題材是否被大眾接受認可全靠編劇和導演的能力，且項目沒有進行市場調研也會增加商業風險。這些因素導致電視動畫制作公司不敢對動畫項目進行過多的資金投入，同時限制了電視動畫編劇和導演發揮想象力，無法編寫富有新意題材的劇本，進一步限制了電視動畫題材的發展。

三是題材欠多樣化。在國產電視動畫偏低齡化現象的影響下，與教育少年兒童相關的題材在2019年國產電視動畫中占據主體地位，“教育”118 部、“益智”85 部、“動物”80 部、“親子”41 部、“早教”18 部、“歷史”14 部、“啟蒙”12 部，這些題材在圖1的國產電視動畫中名列前茅。與之相對的，國產電視動畫中也存在少量面向其他年齡層的動畫，以61部和42部占據高位的“奇幻”和“冒險”題材，以及“神魔”“探險”“戰斗”等等題材的動畫推進了我國電視動畫題材多樣化發展，解決了國產電視動畫題材單一的問題。但我們必須認識到國產電視動畫相比較日本電視動畫在非教育題材的電視動畫數量上仍有一定差距。國產電視動畫中非教育相關題材的數量極低，“熱血”“治愈”“運動”“勵志”“校園”“神魔”“探險”等 28 類題材的電視動畫數量低于10部，僅有“奇幻”“冒險”“音樂”“競技”等9類非教育相關題材的電視動畫數量超過了10部。這反映了國內制作公司不斷嘗試開發新題材的電視動畫，但目前仍處于探索期，并未開始大規模制作。與此相對，日本電視動畫各個題材數量相對平穩，有28類題材的電視動畫數量高于10部，題材多樣且數量繁多。此外，日本電視動畫中的“戀愛”“職場”“社團”并沒有相對應題材的國產電視動畫，這也表明了國產電視動畫題材受到了一定的限制。國產電視動畫相較于日本電視動畫目前仍存在題材欠多樣化且非教育類題材的電視動畫數量不夠充實的問題。

國產電視動畫題材建構對策

國產電視動畫在發展過程中遇到的題材問題會導致產業發展緩慢，所以要求電視動畫制作公司必須不斷挑戰自我，改革創新，擴充題材的豐富度，吸引各個年齡層的觀眾，促進國產電視動畫產業加速發展，以求早日實現電視動畫產業系統化。

調整電視動畫題材占比。市場化環境下的電視動畫制作公司需要不斷獲得資金來保證其健康發展，而制作題材偏低齡化的電視動畫對于獲得資金來說是不利的，“兒童對動漫產品的消費總是在父母的監護下進行的，而中國的父母對動漫產品又尤其強調其教育性，從這個角度說，初、高中生和大學生對動漫產品的選擇是較為自由的，符合一般的商品法則”（陳奇佳，2008）。從動畫進出口數據來看，由面向兒童為主的國產電視動畫不受國際市場的青睞?！皟和焙汀敖逃鳖}材的電視動畫并不能吸引目標受眾對其進行消費，且“兒童”“教育”等題材的同類產品扎堆出現，導致電視動畫制作公司過度競爭。當前要務是調整“兒童”和“教育”題材的電視動畫所占比例，政府要推出政策支持動畫產業由重數量到重質量發展，開放題材限制，支持除“兒童”“教育”題材以外題材的電視動畫上映，解決結構性過剩與有效供給不足的問題。

改革電視動畫制作模式。我國的電視動畫生產模式尚未實現規?；?、系統化，在動畫制作過程中存在市場調研不足的問題，動畫是否具有人氣完全依靠編劇和導演的能力來決定動畫的質量，導致制作資金的投入和動畫題材受到限制。國產電視動畫制作公司應學習日本動畫制作模式，在保持一定數量原創動畫產出的同時，發揮近年來國產小說風靡全球、國產漫畫欣欣向榮的優勢，對暢銷的小說和漫畫進行動畫改編，實現動畫和漫畫、小說互相促進的雙贏模式。

擴充電視動畫題材范圍。一、改編歷史文化典故。我國有著五千年的文化歷史，擁有數不盡的歷史神話典故，這是國產動畫創作的重要題材源泉。當下國產電視動畫中有許多神話歷史等題材的動畫，此類動畫都成功繼承了歷史文化典故，但在創新上稍顯不足。電視動畫題材要在繼承中華文化的基礎上發展創新，加大創新力度。以日本電視動畫《文豪野犬》為例，它將日本近代史上的文豪整合在一個異世界，在這個故事舞臺上一改文豪用筆進行戰斗的形象，讓文豪們通過超能力進行戰斗?！段暮酪叭芳橙×艘徊糠謿v史真實事件和歷史上真實的人物性格，讓故事的內容接近現實又超越現實，激發觀眾的興趣，這種改編文化典故的題材能為電視動畫題材注入豐富的想象和活力。

二、整合當下暢銷作品。市場上暢銷的小說、動畫、漫畫都擁有一定數量的忠實讀者，整合暢銷的小說、動畫、漫畫而改編創造的新題材為觀眾數量提供了保障，降低商業風險，對題材來說也是一種創新。以日本電視動畫《異世界四重奏》為例，以四部暢銷電視動畫《OVERLORD》《為美好的世界獻上祝福！》《Re：從零開始的異世界生活》《幼女戰記》為基礎進行整合，將四部作品中的各個角色整合成一部全新的“日常、搞笑”題材電視動畫，同時吸引了四部作品的忠實讀者，促進了新題材的開發。

三、借鑒國外流行題材。國產動畫在發展的過程中需要不斷吸收日本動畫公司的可取之處，豐富國產動畫題材必然需要借鑒國外流行的題材，與國際接軌，發揮想象力，編寫適合國情的劇本，擴充國產電視動畫題材。以日本電視動畫為例，近年來以“異世界”為標題的電視動畫異軍突起，在日本獲得了不小的反響，如《異世界食堂》《爆肝工程師的異世界狂想曲》《帶著智能手機闖蕩異世界》《熊熊勇闖異世界》等，國產電視動畫制作公司在開發電視動畫題材的道路上也應嘗試借鑒此類新題材。

四、促進政商合作開發。在市場化的環境下，動畫制作的資金決定了動畫的題材和質量，由贊助商或政府提供資金制作的動畫不僅能豐富動畫題材，還能降低商業風險，同時為贊助商或政府提供了宣傳服務。以日本電視動畫《佐賀偶像是傳奇》為例，編劇發揮想象力，讓僵尸們扮演偶像努力前往復興城鎮。這種天馬行空的手段和表現方式讓人耳目一新，在收獲了大量人氣的同時不但宣傳了贊助商的商品，還宣傳了當地的歷史文化和風土人情，促進了當地旅游業的發展。

結語

近年來，我國電視動畫產業蒸蒸日上，發行數量不斷增長，但題材問題延緩了電視動畫產業的發展速度。題材偏低齡化和欠多樣化的問題刻不容緩，在自我探索的同時，國產電視動畫也應該學習國外電視動畫公司的處理方法。日本電視動畫的題材多樣化和動畫制作模式，對于國產電視動畫題材的創新來說是值得借鑒學習的。國產電視動畫只有不斷擴充題材，實現題材多樣化，促進更多的人員參與進來，才能不斷發展進步，形成科學的、系統的動畫產業鏈。相信在不遠的將來，國產電視動畫一定能夠成為人人愛看的電視動畫。

注釋：①増田弘道，數土直志ら.アニメ産業レポート2020[M].一般社団法人日本動畫協會.2021

②電視節目進口量 [EB/OL].國家統計局,2020-12-31.https://data.stats.gov.cn/easyquery.htm?cn=C01&zb=A0Q0J02&sj=2019，2021-08-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