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丙宣 劉聰 楊雨婧
摘要:從城市內部自下而上尋求提高城市治理能力、推進城市創新和繁榮之道是城市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內容。以杭州市余杭區東湖街道為個案的研究表明,微治理不僅有效地整合了基層黨組織、基層人大的政治功能與資源,而且有效地整合企業、高校和社區等的社會功能與資源,成為基層落實行政任務、破解城市治理難題的重要方式。同時,微治理激活了社會機制和社會活力,潛在地構建了居民的社會身份,增強了社區社會韌性,提升了社區內生能力。探索城市治理的有效路徑,應該從既有治理架構和社會內在機理出發,鼓勵基層探索,尊重基層首創精神,彌補行政化、市場化和數字化措施帶來的短期效應,重組城市各類治理主體及其資源,提升全要素生產率,構建城市治理共同體。
關鍵詞:微治理;城市治理;社會機制
一、問題的提出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加強和創新社會治理,建設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的社會治理共同體,并提出了“社會治理特別是基層治理水平明顯提高”的目標,為社會治理指明了方向。近年來,以行政化和技術化為主導的精細化治理備受青睞,成為推進城市治理現代化的重要方式。實際上,推進城市治理水平現代化,除了來自政府和現代科技力量的支撐,還需要發揮城市社會機制的基礎作用,讓城市更有活力、韌性和創造力。那么,如何發揮城市社會機制的作用,提升城市治理能力、推進城市治理現代化?
在提升城市治理能力上,既有研究主要分為三類。一是行政化。這種觀點認為政府是城市治理的主導力量,應該通過整體性、系統性的頂層設計,實現權責配置精細化、資源統籌精細化、行動策略精細化、執行過程精細化等,提升城市治理能力,[1]其中,信息、制度和能力是提升城市治理能力的重要手段。[2]當然,在重構城市的過程中,國家權力的新形態也開始出現。[3]二是市場化。該觀點認為資源要素和市場是城市治理的基礎性力量,[4]市場的力量來自資本,資本主導著城市的生產、分配、消費等全過程,圍繞資金展開的市場競爭使城市保持創新與活力,提升城市生產的效率和治理的質量。[5]三是技術治理。支持這種觀點的學者認為,提升城市的數字治理能力是城市治理現代化的關鍵,[6]在數字技術中,除了強調運用大數據、人工智能、物聯網等技術建設“智慧城市”,[7]平臺越來越成為創新和應對城市治理挑戰的重要載體。[8]
這三種主流觀點為本研究奠定了堅實基礎。顯然,城市治理離不開政府、市場和科技的支撐,然而,如果過度強調其一,可能給城市帶來意想不到的后果,如果過分強調行政干預可能導致過度治理或治理僵化;由資本主導的市場競爭也帶來了城市空間中的驅逐和排斥;[9]也有學者強調不能僅僅從技術的角度看待城市治理和城市生活,技術本身并非目的,[10]盲目迷信技術的力量,過度使用甚至濫用技術,不僅不能帶來城市的繁榮,反而容易帶來治理風險與災難。需要強調,對城市而言,行政化、市場化和技術化手段都是不可或缺的外生力量,而長期的發展繁榮離不開城市社會內生機制的作用。
近年來,在城市治理中,以“微整治”“微項目”“微平臺”等為代表的微治理正在成為城市內生發展的重要形式,它不斷激活城市內生機制,提升城市社會治理能力,成為城市治理現代化的重要實現形式。那么,微治理是什么?與鄉村自治和社區治理不同,在資本主導的城市中,微治理是多元、開放、包容的;微治理包含行政管理的環節,但并不完全是行政權力的主導和支配過程。簡言之,微治理是一個動態的連接國家與社會的政治和社會過程,包括國家和社會兩個維度,一方面,微治理表達國家意志,執行行政任務,提高行政能力;另一方面,微治理是社會過程的一部分,是社會約束行政權力、增強社會韌性與構建居民集體社會身份的過程。[11]基于此,本文將微治理作為激活城市社會機制,激發城市社會內生活力,提升城市治理能力的重要方式。為此,本文以杭州市余杭區東湖街道為個案,研究微治理激活社會機制,提升城市治理能力的路徑。
二、社會機制與城市治理能力
城市治理是一個長期的、動態的過程,實現秩序與活力的平衡,是城市治理所追求的目標。對政府來說,管理與服務是政府用來平衡城市秩序與活力的兩個基本手段。一方面,政府通過各類行政手段,確保城市的秩序,為城市發展和繁榮營造環境;另一方面,通過創新服務方式,發揮市場機制的作用,運用數字技術激發城市創新活力,提高城市的競爭力。從這個角度來看,城市不僅要維持好秩序,激發城市活力,還需要持續保持二者的動態平衡,良好的城市治理是在保持城市秩序與活力動態平衡的基礎上,實現可持續、高質量發展。
持續創新與內生活力是一個城市發展繁榮的源泉。[12]城市的創新和活力除了來自市場競爭、科技創新、數字賦能,還來自于社會機制。[13]城市治理是一個復雜的動態過程。當然,這些因素之間并不是相互取代的關系,而是包容互補、相互依存、相互促進的關系,只有將這些因素有機地整合起來,激發出城市的內生活力,才能讓城市產生持續創新與發展的動力,推動城市繁榮。
諾斯指出:“制度是社會的博弈規則,是人類設計的制約人類相互行為的約束條件,限制個人的決策集合。”[14]理查德·斯科特認為:“制度包括為社會生活提供穩定性和意義的規制性、規范性和文化—認知性要素以及相關的活動與資源,也就是說,制度是由符號性要素、社會活動和物質資源構成的持久性社會結構?!盵15]制度不僅包括正式成文的法規,還包括非正式的由社會規范和習俗等構成的社會機制。相較于顯性、正規、約束性較強的制度,社會機制往往是隱形的、潛在的、無感的,但它又是強大的有韌性的,在城市治理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16]
城市治理能力是一種綜合能力,它是全域全要素的綜合生產力,本質上,它是一種系統性、綜合性、可持續的能力。這種能力不僅包括政府的治理能力,還包括社會的內生能力,以及由兩者按照某種組合產生的能力。城市綜合治理能力包括由地方的經濟實力、政府治理能力、科技創新力、社會自治能力等構成的硬實力,以及由地方文化體系、信念體系、價值體系以及制度體系等構成的軟實力。城市全域治理能力具有明顯的動態性,要素資源組織方式的變化將對全域治理能力產生重要影響。[17]
需要指出,城市治理能力的實現,需要切實有效的載體,將各類資源整合起來,將政府、市場和社會機制整合起來,而微治理作為一種整合各類制度、機制與資源的有效載體,激發了城市內生機制與活力。微治理著眼于“細”“小”,精準發力打通治理堵點,從小切口入手解決大問題,注重從源頭預防、源頭化解矛盾,推動自下而上地解決問題,從基層社會內部產生治理動力與活力。在社會治理重心下移的背景下,各地不斷探索各類微治理整合資源、激活社會機制的作用,破解社會城市治理難題,打通社會治理“最后一公里”,提高城市治理能力。
杭州市余杭區東湖街道位于城郊接合部,是余杭區“最年輕”的街道,下轄村社數量多、企業多、人口多。近年來,為破解城市化進程中環境治理難、拆后融合難、外來人口融入難等問題,不斷創新治理方式,以微治理激活城市社會機制和內生活力,探索出一條新的城市治理路徑,為思考城市治理提供了契機。
三、杭州市東湖街道微治理的探索
為應對城市治理日益增加的諸如垃圾分類、環境治理等行政任務,應對安置小區基礎設施老化、配套不足等結構性社會問題,應對農民市民化過程中角色轉變難、居民的認同度不高、歸屬感不強、參與積極性不高、外來人口融入難等社區治理難題,東湖街道不是僅僅依賴行政化,而是從微治理尋找突破口,通過黨建引領、人大代表聯絡站暢通民意、聯盟共建和扶持社會組織等方式,有效地提升了城市整體治理能力。
(一)黨建統領
城市治理是國家治理的一部分,是黨的意志體現。作為城市治理的方式之一,微治理首先是一個政治過程,是政黨賦予個人和群體的政治屬性,是政治身份的獲得、確認、模仿、學習以及社會化過程。黨建引領是微治理活動開展的前提。在微治理中,黨建引領主要表現為三種方式。
第一,確立黨在城市基層的領導地位。在某種意義上,微治理是黨鞏固基層領導地位的一個重要環節,通過建立黨的基層組織,鞏固黨對城市基層的領導地位。東湖街道堅持以黨建為統領,以服務聚民心,不斷提高兩新黨建工作質量。社會組織服務中心黨支部自2018年成立以來,不斷夯實紅色基因,以一條紅線貫穿城市治理全過程,創建了3個社會組織黨支部,建立39家兩新黨組織。以黨建為龍頭整合機關黨員、社區黨員、流動黨員,建立功能性黨支部,作為微治理平臺的領導力量,領導城市社區治理。在微治理議事協商程序中,從確定主題、制定方案到項目實施的全過程,黨組織領導協商議事過程,并廣泛聽取居民訴求、吸取居民建議。在黨組織領導下,社區定期開展協商會議,鼓勵居民共同參與,幫助解決小區難題。社區通過發揮黨建引領作用,打造網格功能支部,讓黨員深入村社、企業,培養黨員黨性。
第二,黨建推動社區的再組織化。在黨組織的領導下,微治理實現了黨員動員、組織群眾骨干,由群眾骨干動員普通群眾的再社會化過程。由社區黨總支牽頭,成立以居委會、小區功能性黨支部、業委會、物業為成員單位的小區環境綜合治理工作小組,形成城市小區環境治理細化機制,明確職責分工,壓實主體責任。開展黨員設崗定責、依崗亮責活動,充分發揮黨員在環境治理中的先鋒模范作用,讓黨員身份在樓道里、隱患處、臟亂角亮起來,激發黨員使命感、榮譽感和責任感。將小區劃分為多個網格,網格再細分為黨員包干區,將小區治理問題化解在包干區內,提升城市小區治理“源頭”治理能力。通過黨員引領、動員群眾骨干和細分網格,微治理實現了黨領導下的社區再組織化。
第三,黨建統領,推動普通居民的再社會化。微治理不僅是黨員教育和社區再組織化的過程,而且是普通居民再社會化的過程。東湖街道發揮以黨建育文化,以文化強黨建的聯動效應,突出政治引領、文化惠民,構建社區“文化共同體”,提高居民主人翁意識,鼓勵居民在黨組織的領導下有序參與社區治理。通過多方聯動,打造由黨支部引領,物業、開發商、社會組織共同參與的協商服務平臺,構筑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格局。由黨支部牽頭,通過社區實地走訪、問卷調查等方式,梳理整合社區內居民各項需求,明確問題責任制并推動解決方案落地落實;形成社會組織出單、居民點單、黨組織下單的新模式,鼓勵社會組織積極參與社區管理和服務,推動普通居民實現再社會化。
需要指出,黨建引領的微治理是黨領導基層的一個重要環節,在這個環節中,微治理成為黨的基層組織建設、社區再組織化以及居民再社會化的有效載體,為落實日益增加的行政任務搭建了組織架構。
(二)人大代表聯絡站:暢通民意渠道
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是我國的根本政治制度。在城市基層,人大代表聯絡站發揮著了解民情、聽取民聲、集中民智、反映民意的橋梁紐帶作用。微治理成為人大代表聯絡站開展工作的重要抓手,成為維護人民利益、體現人民意志、保障人民依法行使國家權力的一個重要環節。東湖街道充分發揮人大聯絡站的制度優勢,把微治理與人大代表聯絡站的工作積極結合起來,將微治理作為密切聯系群眾的重要載體,圍繞民生改善,開展專題調研,暢通民意,提交建議提案,強化監督抓落實,解決社區治理中的痛點難點問題。
第一,發揮人大代表聯絡站的監督功能,推動民生問題的解決。民生問題是微治理旨在解決的主要問題。街道人大代表聯絡站通過民主監督、建議提案等方式,積極推動民生問題的有效解決。其中,在回遷安置房小區,不少基礎設施老化,有些房屋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沉降,存在一定的安全隱患。在接到居民相關問題的反映后,各代表立即對小區展開實地走訪,開展專題調研、專題詢問和深入視察,協助區、街職能部門現場勘探,研究危房改造方案,終于破解了困擾回遷安置社區居民多年的難題。另外,圍繞居家養老、智慧安防小區、文化設施、安置小區提升改造、高層安置小區物業收費難等問題,人大代表聯絡站積極開展調研、提交議案建議、跟蹤監督項目進展,推動民生問題的解決。
第二,發揮人大代表聯絡站暢通民意功能,接受群眾監督。微治理通過借助人大代表聯絡站暢通民意的平臺,為民眾參與提供了切實有效的載體。為破解老舊社區由于長期缺乏物業管理造成基礎設施缺失、違規搭建、綠化環境差等問題,在街道人大代表聯絡站的推動下,老舊小區改造事宜提上了議程,聯絡站定期組織召開“圓桌議事會”,問需于民、問計于民,協商解決分歧。針對居民家門口的水井是去是留的問題,人大代表邀請專業技術人員、居民代表等共同協商,最終解決分歧,達成以水井作“隱形”保留、保持社區環境美觀的共識;針對小區門前綠化缺失、亂搭亂種這一痛點問題,“圓桌議事會”匯集群智,討論出以“堵”“疏”結合的方式打造“一米菜園”,使小區綠化煥然一新。人大代表廣泛傾聽民意,經過多次提議與不懈努力,推動解決了群眾最期盼、最直接、最現實的民生問題,讓居民參與到與切身利益相關的各項事務,接受群眾監督,讓發展成果更多惠及廣大人民群眾,同時也提高居民的責任感和歸屬感。
需要指出,微治理與我國的根本政治制度緊密相連,將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發揮既有體制機制的作用,打通政府與民眾的“最后一公里”,破解城市社區的民生問題,提高了民眾的獲得感和歸屬感。
(三)搭建聯盟,推動基層治理新格局
城市的微治理是開放的、包容的治理。在微治理的開展中,聯盟因具有開放包容的特征,備受各地政府青睞。東湖街道不斷拓寬視野,加強與高校和企業的橫向合作,建立合作聯盟,拓展合作網絡,將更多的社會力量和資源引入到街區的治理中。近年來,東湖街道積極探索聯盟共建模式,發揮組團服務優勢,開展社企共建、校地合作,全力助推區域融合高質量發展。
第一,搭建社企聯盟。街道把微治理作為連接社區與企業的紐帶,積極搭建社企聯盟,實現社區資源與企業需求的對接,推動社區治理與服務企業的銜接。圍繞社區房源多、流動人口管理難,以及企業員工租房難等問題,通過走訪轄區企業、調研社區,街道發現“租房難”問題出在溝通對接上,雙方“租”“住”需求無法成功對接,成為問題的堵點。街道與轄區企業共建合作聯盟,搭建企業員工和租房社區資源互惠互享平臺,逐步構建社企融合發展機制,打造“員工專屬樓”,化解企業員工租房難題。同時,圍繞企業員工“八小時之外”的服務,街道推動社區與企業開展結對共建服務員工的機制,打造雙向互惠、多方共贏的合作機制。
第二,搭建校地聯盟。為更好推進基層治理現代化,聯動探索社區治理新模式,街道借力高校智囊團,打造校地合作黨建聯盟機制,解決由發展帶來的社區治理新難題。通過校地合作,共育人才、共謀發展、共探社會治理新格局。圍繞美麗指數、社企共建、數字治理、基層協商等領域,校地合作開展調查研究,打造校地合作黨建聯盟,共建共贏,優化基層社會治理;建立全面戰略合作框架協議,有序開展實施各類創新項目;合作共建基地社會治理研究中心、社會治理專家工作站、教學實習基地和現場教學實踐基地。通過校地合作,實現優勢互補、資源共享。
需要指出,城市的微治理不僅具有政治屬性,還具有社會屬性。以合作聯盟方式開展的微治理,是城市治理社會屬性的體現。以靈活著稱的合作聯盟為破解城市治理難題、完成行政任務、提升基層的內生能力,提供了新思路和新方案。
(四)扶持社區社會組織
城市不只是經濟機器、交通節點或巨大的建筑展示平臺,還是人們的居住地,它需要人來運轉。[18]從社會的維度看,增強社會的韌性是微治理的社會屬性。與黨建引領、人大代表聯絡站暢通民意不同,微治理增強社會韌性的過程往往是潛在的、不可見的,當然也是長期的。在增強社會韌性的過程中,微治理往往通過借助社區社會組織,實現社區的再組織化,在開展具體的活動中,構建居民的集體社會身份。街道主要通過扶持社區社會組織,打造志愿服務品牌等方式推動微治理,激活社區內生活力。
第一,扶持社區社會組織,開展志愿服務。近年來,環境衛生問題是社區面臨的共同問題。為發揮群防群治的力量,克服社區環境治理的難題,東湖街道根據服務的領域和志愿者自身的特點,積極扶持孵化社區備案類社會組織538家,服務40多個社區和70余家企業,組建了9類特色志愿者隊伍,如“黨員先鋒隊”“幸福銀齡志愿服務隊”“物業服務志愿服務隊”“青少年志愿先鋒隊”等。同時,創新“雙工互動”模式,形成“社工引領義工”“義工輔助社工”的雙工互動模式,有效壯大了志愿者隊伍,彌補了社工力量的不足。社區社會組織開展各類環?;顒?,發動群眾以“大家來找茬”的形式,組建“找茬志愿者小分隊”,通過積分兌換的形式,調動社區居民的積極性,引導廣大居民群眾參與社區環境治理,形成環境治理全民響應的局面。另外,建立微信群,將環境衛生問題及時上報到微信群,以便及時發現、及時解決。
第二,打造志愿服務品牌。東湖街道的工農社區是典型的撤村建居社區,隨著經濟的發展,社區內流動人口增多,社會問題突出,治理難度較大。近年來,工農社區積極打造“工農大嫂”志愿服務品牌。從“婦女拆遷勸導隊”到“工農大嫂”招牌的正式成立,這支隊伍歷經了六年多的發展,不斷成長壯大。黨員帶頭、大嫂先行,這支由黨員引領、大嫂參與的志愿服務組織積極參與社區拆除違建、維穩安保、美麗庭院、垃圾分類等行政任務的執行,為社區治理發揮重要作用。尤其是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間,在“工農大嫂”志愿服務品牌的基礎上,工農社區探索形成了“128”治理模式,即“1名黨員+1個大嫂、1個房東,認領包干8戶新居民”,有效動員居民開展社區疫情防控,成效顯著。
需要指出,扶持社會組織是城市微治理的重要方式。扶持社區社會組織,開展各類志愿服務活動,既能落實行政任務、破解社區面臨的各類治理問題,也增進了居民互動與溝通,構建居民的共同生活經歷、體驗、共識和社會身份,增強社會韌性。
四、激活社會機制持續提升城市治理能力的路徑
杭州市東湖街道的微治理個案表明,以微治理激活社會機制,有效地落實了基層日益增加的行政任務,破解城市治理的難題,也潛在地增進了社區居民的身份認同,增強了社區社會韌性,提升了社區內生能力。以微治理激活社會機制,一定程度上彌補了行政化、市場化和數字化措施給城市治理帶來的短期效應,從既有治理架構和社會內在機理探索城市治理的可行路徑,為思考和提升我國城市治理能力提供了重要啟發。
(一)微治理激活社會機制,落實行政任務
東湖街道以微治理激活社會機制、提升城市治理能力的實踐表明,堅持黨建統領,發揮基層黨組織的領導作用,是城市治理的首要特征。在微治理中,基層黨組織扮演著領導者和催化劑的角色,將社區劃分為若干個網格,黨員進網格,帶動居民參與社區治理,推動了社區的再組織化和社區居民的再社會化過程。同時,在微治理中,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也發揮著政治監督和暢通民意的作用,將社區治理中的痛點難點問題納入議程。因此,在這個意義上,微治理并非離開基層黨組織和基層人大而獨立進行,而是充分發揮黨組織和人大的制度優勢,并將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激活社會機制,落實基層日益增加的行政任務。
提高城市治理能力的路徑是多樣的。除了繼續發揮行之有效的行政手段的作用,還應該考慮更多的其他可能和可行的途徑。其中,開展形式多樣的微治理活動,并與基層黨組織、基層人大的各項工作相結合,借助和整合現有制度資源,是城市治理可能的也是可行的路徑。需要指出,城市微治理并不是取代基層黨組織或基層人大,而是通過成為基層黨組織和人大落實任務的有效手段,充分依賴基層黨組織和人大的組織力量,達成微治理的目標。因此,微治理并非不需要行政化,而是在行政化基礎上,整合更廣泛的社會力量和資源,補充行政手段的不及之處。
(二)微治理激活社會活力,提升城市社會韌性
城市除了是資本和國家主導的空間,還是社會生活的空間。[19]資本和國家的主導,給城市帶來繁榮和秩序,[20]同時,也給城市帶來一系列的社會問題。破解城市治理的問題,除了依賴行政手段和市場機制,城市社會自身也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一個有韌性的城市是一個良性的健康的城市。東湖街道的實踐表明,城市治理需要有自下而上的社會視角,激發城市社會的內生活力。
城市是開放的、流動的混合體。城市治理絕不是封閉管理,而應該是開放包容的治理,在流動和開放中解決問題。城市治理需要開展各類社會活動,讓居民在共同參與中增進彼此的交流,增強對社區的適應性與歸屬感;同時,城市治理也需要社會組織的介入,社會組織作為微治理的主體之一,因具有志愿性、公益性等特征,受到民眾的信任與支持。社會組織通過整合社會資本和社區資源,促進居民參與,推動社區居民建立信任,達成共識;城市治理還需要發揮人大代表、政協委員的橋梁紐帶作用,解決民眾關心的實際問題,促進各方溝通,促進居民參與,在解決各類矛盾問題中,也增進了社會共識,構建居民的社區社會身份和文化身份。
(三)合作聯盟,構建治理新載體
城市治理需要創新治理理念,發揮治理網絡的作用。作為一種治理方式,微治理以民生需求為導向,具有強大的資源整合能力和廣泛動員社會力量的優勢,成為多方合作聯盟開展合作的重要方式。東湖街道的個案表明,推進城市治理現代化、提高城市的可持續發展能力,需要發揮各方合力的作用,開展聯盟合作,以開放包容的理念構建城市治理新載體新平臺,構建城市發展新格局。
城市治理是開放的合作治理,需要構建包容性的治理制度。隨著城市社區異質性不斷增強,居民的需求也呈現多樣化特征,單一的行政方式往往難以滿足差異化需求,迫切需要諸如企業、高校、社會組織以及居民等新的治理主體的參與。東湖街道通過社企共建、校地合作等聯盟共建的方式,發揮治理網絡的強大動能,推動城市高質量可持續發展。城市治理需要堅持開放包容、合作共贏的發展理念,不斷創新治理載體,重組城市資源要素,以形式多樣的微治理方式,實現優勢互補,撬動居民的自愿參與意愿,提高城市全要素生產率,精準破解城市治理難題。
(四)構建城市社會治理共同體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強調,加強和創新社會治理,建設人人有責、人人盡責、人人享有的社會治理共同體。復雜的城市治理生態需要政府、市場和社會等多方力量的共同參與,讓城市更加包容、社會更有活力、發展更有動力,努力打造城市社會治理共同體,促進城市的持久繁榮,不斷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新期待。東湖街道的個案表明,在微觀層面上,微治理努力將基層黨組織、基層人大、行政部門、社區、社會組織、企業、高校等治理主體和資源重組,從城市治理的細胞開始,自下而上構建治理共同體。
微治理讓城市保持秩序又充滿活力。構建城市社會治理共同體,需要繼續發揮黨建的引領作用,以黨建促進多方聯動;既重視數字技術應用,又要注重人文關懷,讓城市治理既有人文的溫度,又有現代科技帶來的便利。構建城市社會治理共同體,實現良性治理生態,既要有政府、社會、市場等多元力量的支持,又不能缺少居民參與。在城市治理中,微治理將繼續通過動員居民參與、扶持社區社會組織和志愿隊伍,打造良性的社會治理單元和細胞。
說明:本文系杭州市哲學社會科學規劃課題“數字時代的公共管理模式與適配政策”(Z21JC066)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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