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淼 杜 瑜 王 勇 王金岸 胡嘉升
1.廈門大學附屬中山醫院呼吸內科,福建廈門 361004;2.廈門大學附屬中山醫院藥學部,福建廈門 361004;3.廈門大學附屬中山醫院影像科,福建廈門 361004;4.廈門大學附屬中山醫院血液科,福建廈門 361004
肺侵襲性霉菌感染(IMD)是血液惡性腫瘤的嚴重并發癥,不但會延緩化療藥物的應用,而且會降低疾病的緩解率、增加死亡率[1]。IMD 的確診多需通過支氣管鏡或肺活檢獲得病原或組織標本,但對于血小板減少、一般情況差及肺部感染嚴重的患者,上述操作常無法進行,當此類患者出現疑似肺IMD時,常被給予數周至數月的經驗性抗真菌治療[2]。這也反映了目前血液惡性腫瘤患者肺IMD 診斷方法的缺乏[3]。
粒細胞缺乏時發生肺IMD 的第1 天,88%~96%的患者高分辨率CT 掃描肺部出現暈征[4],但1/3 患者的暈征在72 h 內消失,另2/3 于2 周內消失[5]。且暈征并非肺IMD 的特異征象,很多感染、腫瘤及炎癥疾病也會有類似的表現,如肺念珠菌病、隱球菌病、巨細胞病毒感染、部分腫瘤及韋格納肉芽腫和機化性肺炎等[6]。血清半乳甘露聚糖(GM)試驗在預防性抗真菌[7]及非粒細胞缺乏時敏感性較低[8],應用哌拉西林他唑巴坦后易出現假陽性[9]等。
肺IMD 為菌絲侵襲血管,形成栓子,導致組織壞死[10],而CT 肺動脈造影(CTPA)在肺栓塞的早期診斷方面優勢明顯[11],因此,CTPA 也許能發現霉菌栓子,早期診斷肺IMD。本研究旨在初步探討CT 影像與肺IMD 的臨床/微生物之間的關系。
該研究為單中心、非隨機、前瞻性研究。入選標準:血液系統惡性腫瘤并粒細胞減少和(或)嚴重免疫抑制;胸部HRCT 顯示>1 cm 的高密度結節或實變影,有或沒有暈征,無空氣新月征,無空洞性改變;初始經驗性抗細菌治療72~96 h 仍有發熱。排除標準:腎功能不全;造影劑過敏。于2018年3月至2019年4月共納入廈門大學附屬中山醫院血液科的40例血液系統惡性腫瘤患者。所有納入研究的患者中,23例為急性髓細胞白血病和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其余為慢性白血病、多發性骨髓瘤、非霍奇金淋巴瘤、彌漫性大細胞淋巴瘤和骨髓增生異常綜合征。其中27例在接受化療,13例在接受異基因造血干細胞移植。
1.2.1 CT 掃描 CT 檢查采用SIEMENS Definition 128。患者首先進行初步HRCT 掃描(層厚1.25 mm,重建間隔1 mm),病灶直徑大于1 cm 者則進一步行CTPA。血管阻塞是根據Henzler 等[12]提出的標準定義的,即病灶邊界處的血管中斷,病灶內無血管出現。如CTPA 出現此特征性表現,則被認定為“CTPA 陽性”。所有CT 圖像由2 名胸部影像科醫師(分別具有20年和9年胸部影像學診斷工作經驗)分別在不告知患者病情和診斷結果的情況下單獨閱片。主要識別影像中是否有結節或實變(包括大小、數量、形態學),有或沒有暈征及病變范圍內是否有血管中斷影像,當閱片結果不一致時,可經協商達成共識。
1.2.2 GM 試驗 所有患者進行每周2 次血清GM試驗檢測,結果大于0.5 為陽性,其中14例同時進行了肺泡灌洗液的GM 試驗檢測,結果大于1.0 為陽性。
1.2.3 診斷分級 侵襲性肺部真菌感染診斷分級參照我國《侵襲性肺部真菌感染的診斷標準與治療原則》[13]分為確診:至少符合1 項宿主因素,具有肺部感染的1 項主要或2 項次要臨床特征及1 項微生物學或組織病理學依據;臨床診斷:至少符合1項宿主因素,具有肺部感染的1 項主要或2 項次要臨床特征及1 項微生物學依據;擬診:至少符合1項宿主因素,具有肺部感染的1 項主要或2 項次要臨床特征。
統計學分析采用SPSS 22.0 軟件包,CTPA 陽性與CTPA 陰性患者之間的比較采用Fisher精確檢驗。P<0.05 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CTPA 陽性患者血清GM 試驗陽性比例大于CTPA 陰性者,差異有統計學意義(46.15% vs 7.14%,P=0.02),CTPA 陽性患者肺泡灌洗液GM試驗陽性比例大于CTPA 陰性者,但差異無統計學意義(34.62% vs 7.14%,P=0.07)。見表1。

表1 GM試驗結果[n(%)]
參照《侵襲性肺部真菌感染的診斷標準與治療原則》,所有入組患者中,確診6例,臨床診斷9例,擬診25例(表2)。6例組織學確診的患者中,曲霉菌5例,毛霉菌1例。9例臨床診斷病例為HRCT提示為侵襲性真菌感染可能,血清或肺泡灌洗液GM 試驗陽性,25例擬診的病例僅為HRCT 提示為侵襲性真菌感染可能,無微生物學的證據。最終的診斷結果根據微生物學資料及對抗細菌、抗真菌的治療反應進一步確定。
6例確診患者中,CTPA 均顯示病灶內的血管中斷影像。9例臨床診斷患者中,8例CTPA 陽性,CTPA 陰性的1例患者,病灶直徑僅為1 cm 左右,且位于肺尖部,CT 肺動脈造影后病變部位血管無法清晰顯影。25例擬診的患者中,最終14例為非真菌感染,非真菌感染的14例患者中,11例經抗細菌治療后病灶消失,2例經抗病毒治療后病灶消失,1例為病理學證實的原發腫瘤的肺內轉移。CTPA陽性患者,其中1例金黃色葡萄球菌感染,視為假陽性,初始診斷為擬診,經抗真菌治療后病灶消失的患者,CTPA 均為陽性。見表2~3。

表2 CTPA最終診斷結果

表3 最終診斷結果與CTPA的關系[n(%)]
對于免疫抑制的高危人群來說,早期診斷肺IMD 才可以給予及時、有效的治療,從而改善預后。支氣管肺泡灌洗液僅能診斷30%左右的肺曲霉菌感染。經皮穿刺肺活檢可以作為診斷肺曲霉菌病的良好手段,但由于其氣胸、咯血等常見并發癥,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在免疫抑制的高危群體中的臨床應用。而CTPA 作為一種非侵入性檢查手段,可以彌補有創性檢查的不足。
肺IMD 最常見的臨床表現為節段性實變影及磨玻璃樣滲出,或者周圍有暈征的結節樣改變[14]。盡管暈征被認為是肺IMD 的早期表現,但并非特異性改變,暈征也見于免疫抑制患者的其他類型的肺部感染,如念珠菌、巨細胞病毒、單純皰疹病毒及球孢子菌病[6],或者肺部的非感染性病變,如轉移性惡性血管內皮細胞瘤、卡波西肉瘤、肺出血及韋格納肉芽腫等。
依據病理學研究,肺IMD 為真菌菌絲侵襲血管,進而出現肺組織凝固性壞死,伴周圍出血性梗死[10],血管的侵襲及阻塞可先于結節周圍的炎癥反應出現。因此,免疫抑制患者的不明原因肺部浸潤影,可通過CTPA 及時發現血管閉塞,進而早期診斷肺IMD。而在本研究6例組織病理學確診的患者中,2例CTPA 發現血管栓塞而無暈征出現。對于懷疑肺IMD 的免疫抑制患者何時進行CTPA 檢查,我們認為,在HRCT 發現肺部結節性病變時進行CTPA。因為曲霉菌侵襲、阻塞小血管是早期的病理過程,此后會出現血管的再通[15],所以延遲CTPA 檢查更不容易發現病變血管。
與標準的HRCT 相比,CTPA 確實有一些額外的風險,這需要與其可能的獲益進行權衡。碘造影劑可損傷腎臟[16],因此,對于已存在腎功能不全或正在接受多種腎毒性藥物的患者來說,CTPA 可能不是好的選擇。其實,腹部增強CT 是血液系統惡性腫瘤伴持續發熱患者的常規檢查,而CTPA 造影劑的用量也只有其60%~70%。另一不足之處是,與常規HRCT 相比,CTPA 輻射量更大。但早期明確診斷可能會減少后續HRCT 掃描的次數,并可降低醫療費用。
總之,CTPA 能早期發現肺IMD 的血管阻塞,可以作為早期診斷免疫抑制患者肺IMD 的方法之一,其應用價值值得通過大規模的臨床研究進一步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