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剛 李維青 李寶重 李志田 姜福勝
肺癌根治術后發生醫源性乳糜胸是相對少見的。由于胸導管及淋巴管道系統解剖的特殊性,術中解剖肺門血管或支氣管,以及清掃縱隔淋巴結時,易致毛細淋巴管、淋巴管甚至胸導管損傷,從而發生乳糜胸,繼而誘發水電解質失衡、低蛋白血癥、機體免疫功能下降或呼吸循環系統衰竭,如處理措施不當有死亡的風險[1]。肺癌術后乳糜胸的發病率低,相關研究的規模小且病例數少,其診療流程多遵照食管癌術后乳糜胸的診治指南。但是,兩種疾病術后導致乳糜胸的管理存在明顯差異。本研究回顧性分析36例肺癌術后并發乳糜胸患者的臨床資料,探討乳糜胸發生的相關危險因素,總結經驗與教訓,規范診療流程,供同道借鑒。
回顧性分析2014年5月至2019年12月,我院行肺葉切除加系統性淋巴結清掃者共1473例,其中術后并發乳糜胸者36例。納入標準:接受開胸或胸腔鏡肺葉或全肺切除加系統性淋巴結切除患者。排除標準:行肺段或楔形切除的肺癌患者;同期行多種胸部手術者;出院后確診遲發性乳糜胸者;術后未放置胸腔引流管,無法判斷者。乳糜胸的診斷標準:胸腔引流液呈乳白色;胸引流量增多,行胸水生化分析,pH值為7.4~7.8,甘油三酯含量﹥110 mg/dl,乳糜試驗陽性,蘇丹Ⅲ染色可見脂肪球或脂蛋白分析證實為乳糜微粒。
確診乳糜胸后,首選保守治療,主要包括維持胸腔引流、飲食調節、化學性胸膜粘連術。根據胸引流量的多少,可采取單純飲食控制,包括低脂飲食,禁食后全胃腸外營養。飲食調節控制不佳后可行化學性胸膜粘連術,一般選用50%葡萄糖+滑石粉:100 mL的50%葡萄糖液混合5-10g無菌滑石粉,將懸濁液經胸管注射入胸腔,夾閉胸管2-5小時,鼓勵患者不斷變換體位,造成臟層與壁層胸膜粘連,閉鎖胸膜腔,效果不佳者可反復多次注射治療。保守治療失敗后選擇手術治療,多采用胸腔鏡下胸導管結扎術。術前行淋巴管造影,明確乳糜漏的位置,術中尋找胸導管并游離,在瘺口的遠、近兩端行雙重結扎或縫扎。若不能明確乳糜漏的位置或懷疑多處損傷者,可行膈肌上行胸導管結扎。
納入分析的臨床因素包括患者的年齡、性別、吸煙史、肺部疾病史、糖尿病史、術前輔助治療史、腫瘤部位、手術方式、縱隔淋巴結轉移及TNM分期等。同時采集乳糜胸診斷及治療的特異性變量,包括胸水的甘油三酯含量、24h胸引量、總胸引量、術后帶管時間、住院時間、化學性胸膜固定例數、二次手術例數等。
應用SPSS 21軟件對數據進行分析。計數資料以頻數及構成比(%)表示,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計量資料用均數±標準差表示,采用t檢驗,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本研究共納入1473例患者,其中并發乳糜胸者36例(2.4%),乳糜胸組的男性(83.3%)、吸煙史(75.0%)、肺部疾病史(41.7%)、糖尿病史(44.4%)均較非乳糜胸組的高,差異有統計學意義。乳糜胸組的右肺上葉切除術占41.7%明顯高于非乳糜胸組的27.8%,N2站淋巴結轉移較非乳糜胸組高發(30.6%vs7.7%P<0.05)。病理類型鱗癌較腺癌多見(P<0.05)。乳糜胸組Ⅱ/Ⅲ期患者明顯多于非乳糜胸組(86.1%vs32.3%P<0.05)(見表1)。

表1 1473例患者的一般資料
36例乳糜胸患者均首選保守治療,包括低脂飲食(脂肪攝入<10g/d)、完全禁食+全胃腸外營養治療、化學性胸膜固定術(滑石粉+高糖)。其中保守治療成功者30例(83.3%),手術干預6例(見圖1)。6例二次手術者中3例術前行淋巴管造影檢查,證實漏出位置,1例位于隆突下水平,1例位于4R區淋巴結位置,1例位于主動脈弓水平;3例患者術前未行淋巴管造影檢查,于術前2-4h進食300 mL橄欖油,術中可見胸導管瘺口處乳白色液體溢出,在瘺口的遠、近兩端行雙重縫扎(見圖1)。

圖1 乳糜胸的治療流程圖
36例乳糜胸者胸水甘油三酯含量為123-1015 mg/dl,平均為367.4±202.6 mg/dl。治療前24小時胸引量為320-1750 mL,平均為823.3±516.5 mL。術后第一天均常規正常飲食,術后確診時間平均為2.4天,術后帶胸管天數平均為8.3天(見表2)。保守組與手術組比較,其甘油三酯含量無明顯差異,而24小時胸引量明顯低于后者(550.5 mLvs1233.3 mL),帶胸管天數明顯少于后者(6.8dvs13.2d)(見表3 )。

表2 36例乳糜胸的臨床特征

表3 保守組與手術組臨床指標對照
乳糜液中含有大量淋巴細胞、電解質、蛋白質及游離脂肪酸等成分,對維持機體的免疫功能、營養、血漿容量和內環境穩定有重要意義。如果術后并發乳糜胸,增加患者身心負擔,導致患者機體免疫力下降、低蛋白血癥,延長住院時間,且有再手術的可能,如處理措施不及時或不當有死亡的風險[1]。
由于胸導管與奇靜脈、肋間靜脈間存在著廣泛的淋巴靜脈交通網[2], 而且與縱隔前后淋巴結、氣管或支氣管旁淋巴結之間有廣泛的淋巴側支通路,術中解剖肺門血管、游離支氣管或清掃縱隔淋巴結時,損傷上述交通網或側支通路,導致醫源性乳糜胸的發生[3]。此外,胸導管存在先天性解剖變異可能,有雙干型、分支型、右位型等,術中常規操作有導致損傷可能[4]。本組數據肺癌根治術后乳糜胸的發病率2.4%,高于2003年Kutlu等[5]報道的 1.04%,而其報道的7例乳糜胸患者中僅2例行系統性淋巴結清掃。而本組的1473例肺癌病例中不包含淋巴結采樣者,均接受系統性淋巴結清掃,淋巴結清掃站數至少6站。隨著系統性淋巴結清掃策略的推廣,近幾年的報道表明,肺癌根治術后并發乳糜胸的發病率為1.4% -4.0%[6-8]。
本研究表明右肺術后乳糜胸發生率較左側高發,尤其是右肺上葉癌根治術后乳糜胸占比為41.7%,明顯高于其他肺葉切除組(P<0.05)。研究者們普遍認可肺癌術后右側乳糜胸高發,2013年Takuwa等[9]回顧分析1580例患者,37例患者并發乳糜胸,其中右側28例(75.7%)。2014年Cho等[10]分析了3210例患者,其中67例術后并發乳糜胸,48例為右側(71.6%),19例為左側,差異有統計學意義。Liu等[8]回顧性分析了776例患者,并發乳糜胸者20例,全部為右側。我們分析可能的原因有:(1)右側支氣管肺癌較左側多見;(2)經右側淋巴液的回流量明顯高于左側;(3)縱隔淋巴結清掃范圍右側較左側更為廣泛[11]。
Bryant的研究表明,接受機器人手術的N2期肺癌患者發生乳糜胸的可能性較開胸組高12.8倍,同時證明N2站轉移是術后并發乳糜胸的獨立危險因素[6]。本研究中乳糜胸組N2站轉移占比30.6%明顯高于非乳糜胸組的7.7%(P<0.05),可能的原因是淋巴結轉移癌增加了淋巴系統的壓力,導致淋巴管側支網絡發達,從而容易損傷。此外,在應用超聲刀或電刀清除淋巴結時,未結扎或縫扎周圍條索狀組織,導致閉合胸導管分支不牢靠,易造成術后淋巴管瘺。其中4R站淋巴結是最易損傷的區域,因此有學者建議右側肺癌患者術中常規行預防性胸導管結扎,結扎區域選取在4R區域水平的胸導管進行[12]。
本研究還發現,術后并發乳糜胸者,男性明顯多于女性(男女比例30/6),長期吸煙及伴有肺部基礎疾病者較非乳糜胸組多見,差異有統計學意義。2013年Takuwa[9]報道37例術后乳糜胸患者中,男性為33例,女性4例。我們分析可能的原因:煙草的長期慢性刺激或肺部基礎疾病,易致縱隔淋巴結炎性增大或鈣化形成,術中清掃淋巴結困難,易損傷淋巴管而致乳糜胸形成。本研究中乳糜胸組糖尿病患者占比44.4%,高于非乳糜胸組的25.2%(P<0.05),提示肺癌合并糖尿病者較非糖尿病者易致術后乳糜胸的發生。2018年Li研究認為術前合并糖尿病及體表面積>1.69 m2是術后乳糜胸發生的危險因素[13]。
乳糜胸的治療方法包括胸腔閉式引流、低脂飲食、腸外營養支持治療、藥物性胸膜固定、手術結扎及胸導管栓塞。多數患者經保守治療均可治愈,本組保守治療成功率為83.3%,與文獻報道的80-90%相符[8-11]。手術時機的選擇是外科醫師面臨的重要問題,多數學者以引流量、保守治療持續時間作為手術指征的參考指標。早期的研究中手術指征較為苛刻,2001年Fahimi等[14]認為胸腔鏡下手術具有再復發率和病死率低、微創的特點,建議保守治療2周后胸腔引流量仍>200 mL/d的患者行此治療;2006年Cerfolio等[15]報道指出引流量>450 mL/d,持續48小時以上,建議手術治療。近幾年的研究手術指征明顯放寬,2011年Zabeck等[16]的研究中,13例保守治療成功者的中位胸腔引流量為378 mL/d,13例手術治療者的中位胸腔引流量為1097 mL/d,差異有統計學意義;并建議胸腔引流量>900 mL/d,或保守治療長于1周,立即行手術干預。Akin等[17]認為如果保守治療后24小時引流量未減少至 500 mL 或超過 1000 mL需行二次手術治療。2018年Reisenauer等研究指出保守治療后如24h引流量大于1100 mL,考慮行手術結扎胸導管或介入胸導管栓塞治療[18]。本研究采取的二次手術指征為,引流量>1000 mL/24h,或化學性胸膜粘連治療后持續5天未見好轉。
總之,肺癌根治術后乳糜胸的發生率相對低,對于右側肺癌、男性、吸煙者、伴有肺部基礎疾病或糖尿病者進行縱隔淋巴結清掃時,應當更加細致、謹慎的操作,尤其是N2站淋巴結較大的病人,注意及時結扎胸導管分支。乳糜胸多數經保守治療可治愈,對于引流量>1000 mL/24h,或化學性胸膜粘連治療后持續5天未見好轉者,建議積極手術干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