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銳浩
[摘? ?要]教育懲戒的本質是一種教育行為,具有育人屬性和發展屬性,其價值目標在于培育學生的規則意識。在學校教育教學管理與服務中,需要厘清教育懲戒的概念和學生規則意識的內涵,明晰教育懲戒視角下學生規則意識培育的立論基礎,通過增強學生對規則的認同,鼓勵家長參與規則制定,提升教師實施教育懲戒的實效等途徑,切實培養學生的規則意識。
[關鍵詞]教育懲戒;規則意識;教學管理
教育懲戒是教育領域的重點和難點課題,也是廣受關注的熱點和焦點問題。從2019年11月22日教育部發出《中小學教師實施教育懲戒規則(征求意見稿)》到2020年12月29日正式制定發布《中小學教育懲戒規則(試行)》(以下簡稱新《規則》),引發了各界的廣泛討論。這是第一次以部門規章的形式對教育懲戒作出規定,是教育懲戒納入法治軌道的創新實踐,是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的有效保障,有助于進一步推進教育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在教育實踐中,如何明確教育懲戒的價值目標,發揮教育懲戒的功能,是廣大教師需要進一步探討的問題。
一、學生規則意識的培育
是教育懲戒的價值目標
“小智治事,中智治人,大智立法。治理一個國家、一個社會,關鍵是要立規矩、講規矩、守規矩。[1]”教育領域亦是如此。長期以來,學界對于教育懲戒問題的爭論較多,既有對教育懲罰、管教、體罰等概念內容的比較分析,也有從法律視角對教育懲戒權的考察,亦有從道德規范與德性修養視角的討論。
新《規則》確定了教育懲戒的概念內涵。“教育懲戒,是指學校、教師基于教育目的,對違規違紀學生進行管理、訓導或者以規定方式予以矯治,促使學生引以為戒、認識和改正錯誤的教育行為。[2]”這一界定明確了教育懲戒實施的主客體、條件、方式與屬性。教育懲戒的本質是一種教育行為,“學校、教師應當遵循教育規律,依法履行職責,通過積極管教和教育懲戒的實施,及時糾正學生錯誤言行,培養學生的規則意識、責任意識[3]”。教育懲戒不是為了懲而懲,作為一種教育行為,其價值目標是培育學生的規則意識。
“規則是一些基本的準則、標準、規定等,它通過權利、義務、責任,或是賦予某種事實狀態以意義而具有約束力。[4]”學生規則意識培育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一個漸進的動態發展過程。學生規則意識的發展大體經過了自在狀態、自為狀態和自覺狀態三個階段。
學生規則意識的自在狀態,即學生在家長、教師等他人引導下產生的對規則的認知,學生在這個階段的規則意識比較模糊,并非基于自身價值觀的反思,而是對師長的一種單向傳遞的認知與體驗過程,呈現的是他律狀態。
學生規則意識的自為狀態,即在社會規范、校紀校規的影響下初步形成規則思維,是以法律規則、道德規則、政策規則等為基準,遵守規則、尊重規則、依據規則、運用規則進行的思維。
學生規則意識的自覺狀態,即在法治規則、道德規范等載體中呈現的一種理性反思與建構狀態,既能用已有知識、技能、價值反思自我,也能用情感、心靈與社會、學校、家庭共鳴、共融和共同發展。
學生規則意識的階段變化存在個體差異,并非隨著年齡、年級的增長而自然地成熟完善,需要有一個漸進培育的過程。
二、教育懲戒視角下
學生規則意識培育的立論基礎
國內外對教育懲戒的研究由來已久,但都普遍認為教育離不開懲罰、懲戒,但拒絕體罰。教育懲戒具有育人屬性和發展屬性,其目的在于培育學生規則意識,促進學生更全面地發展。
1.教育懲戒的育人屬性
無規矩不成方圓。處于“拔節孕穗期”的青少年群體,在社會化過程中,需要規則、規矩的指引。當前信息技術高速發展,網絡信息多樣化,網絡價值觀念復雜化,學生在網絡和現實生活中習得的看法、觀念,可能與師長傳授的價值理念不一致,甚至產生沖突。學生在自身價值體系尚未成熟的情況下,在未理性建構反思的基礎上,容易被外界所干擾,形成不成熟的價值判斷,對學校教育和家庭教導方式產生逆反心理,表現為對校規校紀和家規的無視,甚至故意違反。在面對學生的行為問題時,教師容易出現不作為或者過度作為的現象。有時,一些媒體未經核實或過分夸張的報道,會在輿論上對教師形象造成不良影響。
新《規則》的出臺,對教育懲戒的目的、條件和適用范圍進行了細化,賦予了教師在維持教學秩序中應有的權利,同時突顯了教育懲戒的育人屬性。杜威認為“一切教育的最終目的是形成人格”[5]。教育懲戒的育人屬性在于并非為了一“懲”了之,為“懲”而“懲”,而是為了達到“戒”的目的,為了培育學生的規則意識,促使學生的規則意識由自在狀態向自為狀態再到自覺狀態的轉變,以免再次或反復出現失范性的思想和行為。誠如夸美紐斯所言:“犯了錯的人應該接受懲罰,他們之所以要受到懲罰,不是因為他們犯了錯,而是要使他們日后不再犯。[6]”
2.教育懲戒的發展屬性
個體的道德品質、法治素養的發展是一個零起點的過程。依據人類學的視角,人始終處于一種未特定化的狀態。“人的未特定化是一種不完善,可以說,自然把未完成的人放在世界之中,它沒有給人做最后的限定,在一定程度上給他留下了未確定性。[7]”每位學生都是發展中的個體,又具有未確定性,其發展的方向未必時刻與社會、學校、家庭的要求同頻共振、同向而行,難免會有所偏離,具有一定的復雜性和多樣性。
教育懲戒的發展屬性體現在應關注教育懲戒的實施效果以及根據學生個體差異進行適當的策略變化。在教育懲戒的實施效果上,“只有當處罰被那些受到處罰的人認為是公正的時候才具有道德屬性和道德價值”[8]。那么教師在對學生進行教育懲戒的過程中,就要讓學生清楚所違背規則的事實及規則背后的價值,明晰遵從規則的意義以及違背規則所產生的危害。若學生不明白其中的意義價值,往往會敷衍了事,產生不滿情緒,甚至故意再犯同樣的錯誤。
黑格爾曾指出:“一個人做了這樣或那樣一件合乎倫理的事,還不能說他是有德的,只有當這種行為方式成為他性格中的固定要素時,才可以說他是有德的。[9]”可見,黑格爾對教育懲戒的發展提出了更高要求,即學生規則意識要達到自覺狀態,成為他性格中的固定要素,達到穩定的狀態。
同時,教育懲戒的發展屬性還應建立在師生互動關系的基礎之上,在懲戒前、中、后要了解學生的性格特點和家庭成長環境,根據學生的個體差異制定相應的懲戒策略。
三、懲戒視角下學生規則意識的培育路徑
學生規則意識的培育,需要匯聚學生、家長、教師多方合力,增強學生對規則的認同感,重視家長對規則制定的參與度以及提升教師實施教育懲戒的實效度,在實踐中促進學生的規則自覺。
1.增強學生對規則的認同感
培育學生的規則意識,要從增強學生對規則的認同感開始。學生對規則的認同感大致有三個層次,一是學生是否熟知學校相關規章制度;二是學生是否落實學校相關規章制度的要求;三是學生是否自覺認可學校相關規章制度并與自身的價值評判相一致。這三個認同層次是不斷遞進的。
首先,認同要建立在了解熟知的基礎之上,學生規則意識的培育需要學生對學校相關規章制度有所了解和熟悉。在新《規則》中提到“學校應當利用入學教育、班會以及其他適當方式,向學生和家長宣傳講解校規校紀。未經公布的校規校紀不得施行”[10]。學校向學生宣講校規校紀,可以避免信息的不對稱,讓學生了解相關校規校紀的具體內容,明確教育懲戒的目的不是懲罰,而是讓其在校期間培養良好的規則意識和習慣。
其次,要讓學生在實際行動中遵守學校規章制度,明確違反學校紀律需要承擔的后果,對學生所犯錯誤給予教育矯正,及時告訴學生其違背的規則以及規則背后的價值。“在做錯事以后盡可能迅速地制止不端行為,消除其不良后果,這樣做是有道德價值的。[11]”教育懲戒并非“以儆效尤”式地把違規學生視為教育其他學生的警示告誡工具,而是要尊重學生個體的價值。在新《規則》中,嚴格限制了對違規學生進行教育懲戒的場所,如不能隨意將學生置于公共場合進行懲戒,拒絕工具化和功利化的懲罰方式。
最后,對規則認同的深化階段在于強調學生對規則的敬畏感,是在教育懲戒過程中,促進學生的自我反思,并將規則背后的價值與自身的價值相融合,成為自覺的規則意識,具有規則意識的可遷移性,能有效落實到實際社會生活之中,塑造自身良好的行為習慣,實現從他律到自律,從規則自在到規則自覺的提升。
2.重視家長對規則制定的參與度
學生規則意識的培育離不開家長的引導。對于處在社會化進程中的青少年學生而言,家庭教育和學校教育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重視家校合作,提升家長參與學校治理的積極性,有助于家校形成育人合力,幫助學生更好地成長與發展。以往在教育教學過程中,有些必要的教育懲戒容易被家長、學生誤認為是體罰,由此產生“校鬧”,加之媒體的渲染,容易造成一系列負面影響。新《規則》中賦予了學校在校規校紀制定中更多的自主權,同時也對家長的參與提出了要求。
一方面,在校紀校規的制定上,新《規則》指出“學校制定校規校紀,應當廣泛征求教職工、學生和學生父母或者其他監護人(以下稱家長)的意見;有條件的,可以組織有學生、家長及有關方面代表參加的聽證”[12]。另外,校規校紀的通過實施,應當“提交家長委員會、教職工代表大會討論,經校長辦公會議審議通過后施行,并報主管教育部門備案”[13]。學校、教師、家長、學生多方主體聯動,共同討論制定相關校紀校規,可避免校規校紀制定的隨意性,體現公正平等原則。
另一方面,在班規的制定上,“教師可以組織學生、家長以民主討論形式共同制定班規或者班級公約,報學校備案后施行”[14]。這賦予了教師、家長和學生班規公約制定的主導權和自主權。
從校規校紀到班規公約,融入了共同治理的理念和要求,也是統一各方的價值評判標準,尋求最大公約數。讓家長與學生共同融入校園治理的規則制定,可以促進家長、學生對規則制定標準、過程和實施條件的了解和認同,有利于家校合作的進一步深化。
3.提升教師實施教育懲戒的實效度
新《規則》對學校及教師教育懲戒實施的條件、程度做了規范指導,鼓勵教師及時、合理、合法地運用適當的懲戒方式對學生進行教育管理,維護正常的教學秩序。“教育懲戒的關鍵不在于教師是否實施懲戒,而在于如何實施。[15]”教育懲戒實施的情況直接影響對學生規則意識培育的成效。教師在實施教育懲戒中應注重情、理、法的深度融合。
首先,教育懲戒作為一種教育行為,是建立在師生彼此了解并有一定感情基礎上的。教師要基于對學生的綜合了解,遵循學生認知發展規律,在教育懲戒上既不能超過學生身心可承受的強度,也不能讓學生恣意反復違反校規班規。
其次,相對于教育獎賞,家長、學生和教師對教育懲戒都或多或少地有各自復雜多元的看法與評價。教育懲戒的頻率與效果并非成正比。對教育懲戒尺度的把握,實施教育懲戒的緣由,要最大程度地讓學生理解,留給學生反思的空間,讓學生明白教師實施懲戒是對事不對人,目的是讓學生產生對規則的尊重與敬畏。
最后,“教育懲戒是一項必要而專門的技術性法律規則”[16]。新《規則》將教育懲戒程度分為違規違紀情節較為輕微、情節較重、情節嚴重等情況,不同情況實施的教育懲戒主體不同。教師在教育懲戒中應清楚,懲戒越嚴厲,與法律的關系度越緊密,越需要遵循更為嚴格詳細的程序。在學生違規違紀情節較為輕微時,教師可以當場實施相應的教育懲戒;在情節較重時,應由學校德育工作負責人予以訓導,并及時告知家長;在情節嚴重時,應事先告知家長,由法治副校長或者法治輔導員予以訓誡。
綜上,教師在實施教育懲戒時,應避免情緒化處理,要兼顧情理法,更好地引導學生的行為,保障良好的教學秩序。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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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郭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