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成浩劉偉瑛
(1.大連海洋大學水產與生命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3;2.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北京 100872)
改革開放以來,土地股份合作制度在一定程度上助推了珠江三角洲地區工業化程度的提高和經濟快速發展,但是隨著時間推移,這一制度帶來的諸多土地問題也日益顯露。土地問題制約了珠三角地區的進一步發展。
增量方面,珠三角地區大量土地被無序開發導致后續土地資源枯竭。近10a里,珠三角地區土地利用非農化程度已經高達50%,全區自然保留地總面積為4746hm2,僅占土地總面積的4.43%。珠三角地區土地增量難以為繼,如果按照現有開發速度開發,土地只能夠維持1a的供給。同時,國家嚴格控制“農轉地”的總量與速度,土地供應政策日益收緊。以南海區為例,2010—2020年佛山市下達給該區的年均凈增建設用地規模面積為396hm2,僅是1997—2009年年均新增建設用地面積的25.06%,土地增量不足制約了經濟發展。
存量方面,珠三角地區土地存量粗放利用方式也屢遭詬病。珠三角地區土地開發模式將村域范圍劃分為農、工、商3大區域。單個非農化村莊幾乎包含所有類型的土地。非農化村莊利用土地時采用類似“拼湊”的方式將3區中某一區組合在一起,導致鄰近幾個村之間聚合相似功能、布局相對合理的區域,最終呈現出用地邊界扭曲且不規整、“混雜交錯”的農村與工廠插花的景象。具體表現:珠三角地區工業布局分散,工業用地無明顯邊界,據已有數據,南海區農村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的78.01%為面積在1.67hm2以下的零星分散地塊,且南海區工業化地區大多屬于村級工業小區;農田被迫分散,居民點依舊保持原始農耕時代分散獨立的形態,平均居住面積約為13hm2,工業用地斑塊總數1800塊左右,但是單個非農化村莊工業斑塊的平均面積僅為16hm2,農田因為受到了工業用地破碎化的影響也呈現出物質形態破碎的景象,平均農田面積只有34.45hm2;國有征地受到了成本限制與現有土地制度下集體用地不合法規的大規模出租浪潮沖擊,政府征地能力不足,無法將征地由城市中心“水波紋”式向外擴散,而是只能選擇低價土地“馬賽克”式進行征收,每個村莊平均被征收的國有土地只有4塊。所以,無論是非農化村莊內部與邊界的插花與交錯,還是集體用地整體呈現出來的分散成多塊的景觀,都導致了城鄉景觀的破碎,城市化發展的低質。
綜上,珠江三角洲在農村股份合作制實施后的時段內土地出現了權屬以及物質空間破碎的景觀;珠三角農村城市化地區出現“非農化”特征。
本文的貢獻主要體現在2個方面:強調珠三角地區在實行土地股份制度下土地利用的狀況,詳細分析土地利用現狀存量與增量2方面存在問題的表現,珠三角地區在改革開放之后經濟飛速發展,現下卻由于土地問題限制了發展,如果不能正確認識土地問題,就難以促成問題的解決,本文則從存量與增量方面全面描述了土地問題;本文豐富和補充了對于珠三角地區非農化驅動機制的研究,現有文獻主要討論造成非農化的普適性原因,而忽略了驅動南海區非農化的特殊因素,本文通過實證研究的方法探究得出影響珠三角地區非農化的特殊原因,以期從綜合的角度為解決珠三角地區城市化矛盾狀態提供新的思路。
耕地非農化是土地問題日益增加的重要原因,但已有文獻中對其動力機制的研究依舊不夠充分,對土地利用方式轉變原因的探究往往停留在表面,不能真正觸及問題的根源。本文通過回顧已有研究,挖掘引起土地利用方式變化的更深層次的自然、經濟和社會背景因素并提出研究假設。
李永樂和吳群認為經濟因子導致耕地非農化。經濟驅動因子主要包括人口增長、城市化以及農業發展水平進步等。
1.1.1 人口因素對耕地利用方式轉變有重要影響
Stephenne以撒哈拉以南非洲國家為例研究得出結論,人口增長,尤其是農村地區的人口增長,是該地區耕地非農化的主要原因。
1.1.2 城市化成為推動美國耕地非農化的主要原因
國內學者胡磊也認為隨著城市化水平的提高,人口城市化客觀上增加了對非農用地的需求,引致了土地非農化。
1.1.3 農業發展水平進步促進土地利用方式轉變
我國人口密集,農產品市場的需求極為龐大,但是人均可耕種面積小。在如此狹窄的土地上不但要滿足農業生產的需要,還要保證相當數量的土地用于工業和城市化建設,這就加劇了農業用地與非農用地之間的矛盾。但是如果農業發展水平得到提高,耕地滿足農產品需要的能力也隨之增強,就會促進土地非農化。就現下而言,我國農業發展水平的提高正促進著土地利用方式的轉變。
除了研究較多的經濟因素,比較經濟利益差異這一社會因素也影響著耕地的非農化。
社會因素首先體現在社會主體之政府的行為。張良悅認為土地財政是政府主要收入來源,所以政府需要土地。劉運憲等認為相較于工業用地的高收益,耕地利用效益低下,所以政府在這種情況下更愿意選擇耕地來降低成本然后進行基礎設施建設和工業建設,也更愿意直接將資金投向工業建設用地而不是投資耕地,以期獲得更多財政收入。Samuel認為政府對基礎設施的大量投資成為耕地非農化的主要推動力,這就說明作為社會主體之一的政府在比較利益的驅動下,以自身行動推動著耕地的非農化。
土地所有者作為社會主體,對高收入的心理傾向也變相影響著耕地非農化。單一地從事農業生產,農民需要付出較多的體力勞動才可以獲得微薄的收入。但是農民將農業用地轉出為工業用地之后,便可以通過租金與分紅輕松獲得穩定、豐厚的收入,所以產生了農民不再進行農業生產,而是把耕地轉化為工業用地的趨向。在單純的市場機制下,土地所有者追求經濟收益最大化,因此農用地與建設用地之間不同的邊際收益成為耕地非農化的原因。而Seto不僅認可比較利益是造成土地非農化的原因,還提到平均建設資本投資以及外商投資也會導致利用方式改變。綜上,本文提出以下假設。H1:隨著經濟水平的提高,耕地面積減少;H2:比較利益差距越大,耕地面積越小。本文構建圖1所示的理論模型。
主成分分析法可以使用降維方式將多個指標綜合為單個指標(即主成分)。這樣不僅保留了原始的主要信息,又使其彼此之間不相關,比原始變量具有某些更優越的性質,使得學者在研究復雜的經濟問題時容易抓住主要矛盾。考慮到經典主成分分析法適用范圍是截面數據,本文使用時序全局主成分分析法進行研究。時序全局主成分分析的方法是時序分析和全局主成分分析方法的結合,在經典主成分分析的基礎上,以一個綜合變量來取代原有的全局變量,再以此為基礎描繪出系統總體水平隨時間的變化軌跡。在通過主成分分析提取出綜合信息后,將耕地面積對主成分進行回歸并測度系數顯著性,以此證明假設。
結合廣東南海區實際情況以及上述文獻內容,選擇8個指標反映南海區耕地非農化的驅動因素。指標選取以及分類如表1,時間選取為1992—2008年,數據來源于佛山統計年鑒,并在表2匯報描述性統計。

表1 驅動因素指標選取

表2 描述性統計
本文KMO檢驗值為0.761,>0.7,適合使用時序全局主成分分析法。通過SPSS軟件進行分析,得出前2個因子累計方差貢獻率約為85%,見表3。因此選取前2個主成分進行回歸。
3.1.1 因子載荷結果
主因子的涵義不夠明顯,需要進行正交旋轉,并隱藏<0.6的系數,具體見表4。
已知因子載荷是變量與公共因子的相關系數。所以,該數值絕對值越大,因子與該變量越有關系。由表4可知,X1、X2、X3、X4、X5在第1因子上的載荷都在0.9以上,表示與第1因子更為密切;X7、X8在第2因子載荷為0.8以上,這些變量與第2因子關系更為密切。

表3 總方差解釋

表4 正交旋轉后的因子載荷
3.1.2 多元回歸結果
本文將耕地面積對提取出的2個主成分進行回歸。基于豪斯曼檢驗,本文采用固定效應面板模型,并在表5匯報結果。其中,R2為0.841,說明回歸方程解釋力較高。回歸結果見表5。

表5 回歸結果
第1主成分全部是表示經濟水平的指標,整體貢獻率達到60.75%,與年末耕地面積回歸在1%水平顯著,對耕地面積的變化起著顯著負向作用。南海區經濟水平短時間內快速提高使得耕地面積急速減少。第1主成分包含經濟發展3個因子,人口發展、城市化以及農業發展水平。人口增加需要生活發展的物質空間導致占據了耕地面積使之成為住宅地區,人口增多對生產活動用地的需求增多也導致耕地面積減少;隨著城市化的發展,建設用地擴張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度逐漸提高,單位建設用地呈上升趨勢,農業土地資源轉向工業建設用地的趨勢愈演愈烈;農業發展水平的提高代表單位面積產量提高,這使得農業對耕地的需求沒有以往那么強烈,所以間接促進耕地利用方式轉變,耕地面積減少。
第2主成分與年末耕地面積回歸在1%水平顯著。第2主成分主要是比較利益因素,其中農民收入這一變量因子載荷達到了0.88。即南海區農民收入越高,比較利益差距越大,年末耕地面積越小。作為社會因素主體之一的農民在面對穩定的租金收入時,同意甚至主動轉讓耕地用作其它用途,這就使得耕地面積減少。
由上文可知,農民收入越高,比較利益差距越大。根據南海區的特殊情況可知,土地制度直接影響農民收入。土地股份合作制度帶來的收入是農民收入的主要來源。
自南海區實行土地股份合作社制度后,農民收入主要來自于股份分紅以及租金,村民與村集體之間形成了“委托—代理”關系。村民將土地交予村集體管理規劃,以求獲得穩定收入,所以當地農民在不用付出農業體力勞動的情況下也能獲得收入。2009年,南海區農民人均純收入可達12326元,見表6。土地利用方式改變所帶來的租金和分紅在當地農民家庭收入中占很大比重。如,東莞市部分地區與土地有關的收入占到農民家庭收入的1/3。根據2006—2011年的統計數據,村組兩級分紅為可支配收入的41.56%。人均股份分紅達到2425元,占農村居民人均年收入的24.17%。

表6 2009年南海區農民收入
農民收入主要來源不再是傳統農業勞作帶來的收入,而是來自建設在土地上的產業分配的收益。如表7可知,南海區2009年第二產業產值占地區總產值60%之多,第三產業產值占地區總產值37%左右。

表7 2009年南海區產業結構
在土地股份合作制度開始之后,土地制度顯著影響了農民收入,而農民收入作為耕地非農化指標影響土地利用方式的轉變。
通過對南海地區實證研究發現,正是由于土地股份合作制度這一特別的土地制度通過農民收入這一路徑使得南海擁有“非農化”的特征。即把特殊因素最后歸結為土地制度。最終解釋了南海區城市化率高卻出現“半城半鄉”、土地利用混雜的局面的原因。
本文通過利用時序主成分分析方法以及多元回歸方法,分析了影響土地非農化的因素。結果表明,經濟水平是造成年末耕地面積減少的基本原因,經濟發展導致土地利用由農業轉向工業;比較利益是影響土地利用方式轉變的特殊因素。南海區特殊的土地制度下,個體對利益的追求,驅使耕地向工業建設用地等更多收入的土地利用方式轉變。為了破解土地制度引發矛盾城市化狀態的難題,政府應當進一步挖掘土地制度的內在潛力,積極參與土地整治過程。
針對現有土地存量過少制約經濟發展的現狀,政府應該在堅守耕地紅線不突破的前提下,提前規劃好土地利用目標與安排。堅持將更新的存量更好更高質地利用,保證對稀缺土地資源進行最適宜最理智的開發。
針對南海區依舊存在的土地權屬與物質空間破碎的土地問題,政府應該從土地產權入手進行土地整合。政府擁有比村集體更加強大的規劃能力整合土地進行基礎設施建設。南海區現有的制度改進,如“三舊”改造就是對破碎土地進行整合然后進行招商引資,在一定程度上發揮了集中規劃能力。
對于土地非農化嚴重的現狀,政府應該堅持促進經濟的發展,協調好土地上附著的利益關系,促進經濟持續與高質的發展,做到“兩手抓,兩手都硬”,破除土地限制發展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