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新輝
(中國人民銀行蚌埠市中心支行,安徽蚌埠233000)
習近平總書記曾明確指出:任何事情都應該透過現象看本質,金融風險是金融周期性的因素、結構性因素以及體制性因素疊加而產生的后果。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穩定高速增長,金融業取得了非常顯著的成就。近幾年,我國金融業的整體運行狀態總體穩定,風險可控,但是金融業的風險總量以及性質結構等都需要不斷演變。從對未來國際金融形勢的把控而言,其存在非常大的不確定性,會加劇我國金融機構業務結構的進一步分化以及轉型,需要更加深刻地改變當前所存在的金融風險,其形式和結構給金融管理、金融監管帶來非常復雜的挑戰。因此,本研究簡要分析金融風險在當前的演變、動力及趨勢,不斷的穩定金融體系的重塑,能夠進一步地重塑金融秩序。
1.金融機構持續擴大經營規模,業務結構不斷變化。隨著金融資產規模快速增長,金融市場風險總體水平明顯上升。這種風險積聚在局部領域甚至可能會因數量積累引發質變,地方政府融資平臺集中上升的風險便是一例。尤為值得關注的業務結構的微變。如十多年來,銀行業資產方各項貸款和負債方各項存款比重呈波浪走勢,隨著金融資產規模不斷的增長,近幾年,我國金融市場的總體風險水平呈明顯的上升趨勢。銀行存款的穩定性逐步下降,并且資產負債期限的結構其自身的匹配度卻在不斷上升,對于管理性流動而言會帶來較為深遠的影響。

圖1 近十年銀行業資產負債占比走勢
2.金融機構的生存環境、市場行為發生深刻變化。利率市場化改革激發金融機構追求利潤最大化,而業務同質化又加劇了競爭的激烈性。部分企業金融服務機構對分支管理機構的考核中規模和短期公司盈利類指標占比過大,上市金融公司仍需面對各項指標市場份額排名和比較,在一定程度上鼓勵了市場中的短期行為。
3.金融創新的動力充沛,但合規管理和風控能力有所滯后。金融發展和深化所帶來的技術進步、客戶細分、競爭加劇等因素,促進了金融機構創新步伐。但是,部分金融機構過于關注創新產品的市場占有率和盈利能力,缺乏風險意識和把控能力。偶有機構以創新之名,實則行違規套利之事,刻意規避甚至違反會計標準,逃避監管約束。
不僅如此,表外業務快速攀升,無論是理財產品、理財產品的利率、匯率等衍生品的規模以每年30%的速度增長。部分金融企業的服務機構對分支管理機構中的考核規模和短期公司盈利指標占比過大。
這些變化都直接表明在過去的時間,其主要看到的是貸款的質量、撥備計提等不同的指標風險。需要對指標風險加強管理和監督,其已經難以全面評估銀行機構以及銀行體系信用風險的使用。從傳統的角度進行分析,其主要關注的是存貸比,并沒有大量的關注銀行間市場,無法滿足流動性風險的管理需求,更需要做好的是表面風險管理與監督工作,但這還遠遠不夠。
1.從單個風險演變為系統性風險,關聯度持續提高。中國金融體系不斷向規范化、市場化、多元化、國際化演進,關聯度問題主要體現在:第一,同業間資金依賴加深,互持的風險敞口加大。第二,影子銀行規模快速擴張,金融產品的業務嵌套在不斷加深,其鏈條在拉長,而金融市場中,部分產品其實涉及多個市場中介以及交易環節。第三,風險在財政和金融間的相關性在逐步上升,主要體現在地方政府的融資平臺上。單個金融機構的風險逐漸發展至整個金融體系,尤其是金融衍生品市場的特殊性,其風險的易傳染性提高,從而出現“多米諾效應”。當前,金融監管持續高壓,使影子銀行和交叉金融業務規模大幅壓降,但仍有多項新規執行不到位、非標融資進入資本市場和房地產市場等突出問題屢查屢犯。
2.從顯性風險演變為隱性風險,隱蔽性不斷增強。伴隨金融衍生品市場的發展,金融交易結構趨于復雜化。目前,全球衍生品市場存量名義本金近700萬億美元,中國金融衍生品市場正式起源于2015年2月,業務規模發展較快,交易結構嵌套復雜,部分金融產品通過轉移風險資產至表外的方式,將風險隱藏起來。消費者、監管者、內部市場交易者都難以識別復雜交易中的隱性風險,防火墻機制逐步弱化,風險爆發難以預測,對金融體系具有強大的破壞力。2020年發生的中國銀行“原油寶”事件,對中國金融衍生品市場敲響警鐘。
目前,從全球的角度分析,其衍生品市場存量名義的本金約達700萬億美金。然而,金融衍生市場受到了全球經濟的整體影響。近幾年,全球經濟的發展處于停滯不前狀態,經濟增速減緩,甚至出現了高失業、低通脹、高杠桿和虛擬經濟泡沫等不同因素的影響,導致中國實際經濟處于下行趨勢,結構矛盾非常突出,經濟質量與效益不高,甚至直接出現了脫實向虛的現象,我國高儲蓄率,宏觀經濟的順周期性以及前期刺激政策所釋放出來的流動性,導致廣義的貨幣M2不斷上漲,但是其在金融系統中卻存在系統空轉或是具有金融屬性的房地產以及具有剛兌屬性的政府融資平臺,在一定程度上也直接推動了金融市場中的宏觀杠桿率。推升局部金融風險。2019年末,中國廣義貨幣供應量M2余額為198.65萬億元,而同期GDP為99.1萬億元,前者是后者的200.45%,這一數值居全球前列。根據國家統計局最新口徑統計,2019年,我國實體經濟杠桿率為245.4%,2020年一季度末飆升至259.3%。過高的杠桿率將大大降低全社會抗風險能力,影響經濟金融穩健發展。

圖2 近十年以來我國杠桿率走勢圖
1.高杠桿,低質效,使得企業違約事件相對較多。自2016年以來,我國債券市場上所爆發的違約事件可以說是幾何倍數的增長,無論是委托貸款管理、資產管理或是銀行業務規范等一系列的杠桿政策相繼頒布,使得原本的重點杠桿主體受到投融資等不同的限制。銀行內貸款難以承接大量的非標資產,導致社會融資規模增速出現了大幅度的下降。近幾年新出臺的資管新規實施細則也逐步被放松,2018年7月25日,國務院召開了常務會議,其要求市場金融機構能夠按照市場化的原則融資,保證融資平臺開展合理融資需求,但是隨著融資收縮的大趨勢并沒有變化,投資者的避險情緒也不會在短時間內改變。想真正的實現去杠桿這一計劃的影響,還需要不斷地對當前的市場進行分析。高杠桿、低質效企業仍舊會在市場中出現繼續爆雷等現象,而區、縣等低級政府融資平臺的債務風險仍舊相對較為顯著,優質企業以及優質平臺則逐步的走向穩定化發展。

表1 近年債券違約情況表
2.存在著較為明顯的不規范金融市場。2018年6月以來,我國網貸行業出現了非常大量的爆雷事件集,主要是由于網貸行業本身運營的不正規,甚至出現了惡意鉆法律空子的情況。在2019年12月末,通過對網貸行業的整體運營狀態進行分析,其運營的平臺數量下降至343家,相較于2018年末期減少了732家。由此可見,網貸行業的不規范導致金融市場的發展走向了不規律的狀態。2019年,多個監管部門曾多次發聲,需要對網貸平臺進行整治,并且明確其清除的目標,引導平臺退出和轉型,正常的平臺運營數量在不斷的下降。但是網貸的監管趨勢卻并沒有出現非常明顯的改變,緊信用、嚴監管也導致流動性缺口,這也是網貸平臺持續出現爆雷的主要原因之一。目前,我國大多數的網貸平臺長期缺乏監管,甚至出現了管理不規范、野蠻式增長井噴的問題,這也是井噴式違約的最根本原因。預計未來三年內,90%的網貸平臺都會出現進一步的出清,需要規范管理,經營清晰優質的網貸,該平臺才能夠確保網貸平臺存留。

圖3 2010—2019年網貸運營平臺數量走勢
房地產泡沫是我國近幾年最為明顯的資產泡沫,該泡沫的形成與我國快速增長的流動性密不可分,而房地產行業不僅涉及銀行等金融機構及上下游產業,所涉及的鋼鐵、化工、電氣設備、金屬加工制造業和房地產服務業等內容也同樣非常重要。房地產泡沫一旦破裂,勢必會產生非常廣泛的連鎖效應,進而直接引發市場中的金融風險。自2018年以來,中央堅持“房住不炒”和“因城施策”,各地持續升級房地產調控措施,房地產市場金融監管進一步加強,房企融資難度升級。房企負債率指標走高,有不少企業更是高于80%的行業平均水平,償債壓力明顯加大,資金鏈緊繃。房地產行業流動性持續緊縮,將加速高負債房企資金鏈問題暴露。
2020年,疫情全球擴散,宏觀經濟動蕩,大宗商品原油價格跌成負值,中國銀行原油寶美國原油5月合約出現“穿倉”,6萬余投資者共損失保證金42億元人民幣,不但本金全部虧完,還面臨倒欠銀行保證金的境地。中國銀行原油寶是該行設計存在風險敞口的非標產品,中行并不具備期貨交易經紀商資質,參與國際金融市場投資能力不足。原油寶事件持續發酵,在風險警示不足的情況下,造成極大的負面影響。監管機構出面協調,中行改變立場,同意承擔交易部分損失。中行“原油寶”暴露出國際商品市場價格波動所帶來的部分金融產品風險問題,給銀行賬戶商品交易的風險敲響警鐘。
針對我國存在的嚴重結構性矛盾問題,2013年10月,國務院針對當前我國產能嚴重過剩的矛盾,出臺了一系列的政策,其主要目的是為了加強政府對于市場的宏觀調控以及市場監管,其最終的目的是為了遏制產能的盲目擴張,著力發揮市場機制所具有的獨特作用,完善配套政策,做到消化一批、轉移一批、整合一批,淘汰一批過剩產能。在這一政策的影響下,大部分中小型產能過剩的企業出現了企業倒閉、破產等一系列的現象。而我國的鐵路物資等一批經營不善的大型國有企業也出現了違約破產現象。在2017年中央經濟會議中,曾要求需要大力的破除無效供給,將處置僵尸企業作為最重要的措施之一,有效地化解產能過剩問題。出清過程中,由于斷貸,多數企業被破產清算,貸款損失會削減銀行盈利能力,甚至吞噬資本金,沖擊金融機構的信貸資產安全。“僵尸企業”破產也會影響企業債市場穩定。去產能過程考驗金融機構的風險預判和清收能力的同時,也給央行雙支柱監管帶來諸多挑戰。
近年來,全球經濟結構調整進展緩慢,勞動生產率下降,經濟增長潛能降低,杠桿率上升,金融風險集聚。根據國際清算銀行(BIS)發布的統計數據,2019年3月,全球實體經濟部門的債務規模達184萬億美元,較2007年同期(危機發生前)增長超過80%,債務規模增速高于名義GDP,導致危機后杠桿率快速攀升。2019年3月末,全球杠桿率為238.2%,而危機前僅197.6%,增幅達40.6個百分點。自2018年以來,全球貿易摩擦不斷、地緣政治局勢緊張、疫情等帶來的不確定性,嚴重沖擊了全球貿易和投資,也在一定程度上挫傷金融市場的情緒,加劇了金融失衡和債務風險。從近年中美關系來看,2018年3月以來,中美經貿摩擦反復升級,鑒于對美出口在我國出口占比中接近50%,外貿沖擊尤為明顯,2019年,我國對美出口增速下降23.8%,同時,關稅增加形成輸入性通脹,進一步壓縮相關企業盈利空間,產業鏈上企業整體的經營狀況不容樂觀。
1.金融機構盈利下滑,部分銀行資產質量下降。隨著強監管導向以及LPR形成機制的不斷完善,銀行業息差水平面臨較大壓力。同時,受復雜的國內外宏觀經濟環境和疫情等因素影響,部分區域和行業風險暴露加劇,銀行資產質量下降,撥備計提上升,盈利能力弱化,中小銀行尤為明顯。2020年6月末,全國不良貸款余額3.6萬億,較年初增加4 004億元,不良貸款率較年初上升0.08個百分點至2.1%;撥備覆蓋率178.1%,較年初下降4個百分點。近兩年,監管部門一方面強化銀行資本補充,另一方面以創新資本工具拓寬補充渠道,銀行業總體資本充足率穩中有升。但中小銀行資本工具有限,未來資本補充能力面臨較大挑戰。
2.制造業外流加速,產業鏈存在“斷鏈”隱憂。全球貿易保護主義抬頭,全球多個經濟體間存在貿易爭端,一旦演變為大規模貿易戰,勢必拖累全球貿易和投資的增長。2020年6月,IMF下調全球經濟增速8.2個百分點至-4.9%。中美貿易摩擦正在向產業、科技和金融等領域蔓延,這對中國經濟構成疊加性影響,將加劇我國產業鏈外遷風險。從2019年5月開始,美國制造業企業回流加速,短期來看,我國完整的工業體系、完備的基礎設施和熟練的勞動力或能減緩產業外遷速度。但長期來看,歐美國家為保證自身產業鏈的完整性,重構全球供應鏈和價值鏈的意愿不斷增強,推出多項措施促進制造業回流以減少甚至擺脫對其他國家尤其是中國的依賴,特朗普政府的《國防生產法案》、多國“經濟繁榮網絡”計劃、法國國有化等干預措施將推動我國產業鏈外遷風險加劇。以半導體行業為例,一方面,疫情蔓延導致產業鏈短期“斷供”風險上升;另一方面,中美貿易摩擦長期化,加征關稅及出口管制清單、持股比例限制、科研交流和技術合作禁令等各類非關稅壁壘,將加大我國半導體產業技術風險。隨著全球經濟格局的改變,制造業從我國加速回流美國將對產業鏈完整性造成嚴重破壞,同時要謹防經貿摩擦全面升級為金融戰。
3.疫情紓困寬松政策加碼,宏觀杠桿率大幅提高。此次疫情沖擊下,各國采取的財政支出規模和貨幣政策寬松程度遠超過金融危機時期。各國宏觀杠桿率均有大幅提升,截至2020年5月末,美國、法國、意大利和英國的宏觀杠桿率較上年末上升超過20個百分點,增加了債務危機風險。據BIS測算,宏觀杠桿率的上升三分之二來自于非金融企業部門貢獻。《公司債務指數報告》顯示,2020年6月末,全球企業凈債務激增了6 250億美元,創近五年最大增量,債務總量增速超過了利潤總量。從我國情況來看,我國宏觀杠桿率較上年末上升約20個百分點,疫情紓困貨幣政策主要通過降息操作降低實體企業融資成本,對特定企業進行結構性信貸支持,直接提高了相應企業部門債務規模。受疫情影響較重的行業和企業經營壓力巨大,部分經營不善的企業存在較大的違約風險。未來亟需關注企業債務負擔加重對銀行信貸資產質量和銀行盈利能力的影響。
構建并完善應對金融危機的政策體系,堅持底線思維,加強逆周期監管。金融業逆周期監管目的在于促使金融業在經濟下行時期平穩釋放已聚集的風險,促進宏觀經濟穩定運行。一是監管部門要多措并舉引導部分中小銀行加大撥備計提力度,通過改革重組和資本補充共同發力,提升經營水平,緩解中小銀行風險。二是暢通銀行處置不良資產渠道,拓寬范圍、降低門檻,騰出信貸空間,更好助力經濟發展。三是考慮允許金融機構跨業經營,通過子行業多元化經營分散風險,如備受關注的“計劃向商業銀行發放券商牌照”,有助于防范金融業務衰退。積極參與全球金融安全網建設,體現中國“話語權”。堅持在開放的環境中贏得發展,在深度參與國際金融監管規則制定中提出中國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