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師者的謙遜與勤勉

不封閉的謙遜是跨過過去優(yōu)秀的自己，塑造更多可能性的自己。求索的勤勉是讓讀書、思考、看世界成為教師的常態(tài)生活。唯有教師的自我成長，才能用豐盈的靈魂觀照學生，用有知有趣的課堂引導學生。為增長見識感到喜悅，為獲得新知感到振奮，應該是師生共享的快樂。

教師，是一種從事專門職業(yè)活動的專業(yè)人員，在社會中屬于知識分子群體。所以，教師的職業(yè)倦怠常會呈現(xiàn)出兩種極端的個性表現(xiàn)。一是老生常談、吝于付出，恍惚中等退休;二是自視清高、驕狂不安，抱怨中懈怠。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余不足觀也已。”師者，謙遜為德，勤勉為行，才能在自身不斷成長的基礎(chǔ)上，履行好教育學生的職責。

一、不驕狂的謙遜，永葆深情的勤勉

網(wǎng)絡上流行兩句話：“相愛容易相處難”“因陌生而相聚，因熟悉而分離”，拿來形容教師職業(yè)也是非常恰當?shù)摹恳粋€自愿做老師的人，都曾經(jīng)是懷揣夢想，愿意付出的，然而，相遇時有多美好的想象，可能相處后就有多辛酸的失望。不過，這失望，謙遜可調(diào)理、勤勉可治愈。

孺子可教的欣喜會有，可是也總會遇上說了很多次依然會犯錯的學生，更嚴重的是遇到屢教不改還態(tài)度惡劣、頂撞老師，甚至口出污言穢語的學生。被傷害的老師，失望、憤怒之余，也拿起了“長矛”對準學生。所以，老師們最常抨擊的教育名言就是“沒有教不好的學生，只有不會教的老師”。再多教幾屆，漸漸地連這靈魂追問也只是例行公事罷了，漸漸地連沖突也不會發(fā)生了。此時，世故扼殺了深情，師者也忽略了自己靈魂的嘯叫。但是，冷靜之后、夜深靜思時，為人師者終究會發(fā)現(xiàn)：比起令人討厭的孩子來到你的教室，成為令人討厭的人離開你的教室，才是最深的不安和恐懼。

這種對教育效能失望的背后，其實常常有一條這樣的邏輯：我是為你好，你怎么能不受教呢？這看似理直氣壯的邏輯里，教師把自己神化為高高在上的“救世主”，過分急切地想要展示自己的能力神威，把學生弱化為低眉順眼的服從者，把征服學生變成自己的勛章。一旦學生超出老師預設的跑道，老師便會呈現(xiàn)出施予者的傲慢，師生間對抗的惡性循環(huán)就啟動了。其結(jié)果是都受到了傷害，沒有贏家。

雖然師生有異，可是，教育不是功利，也不是拯救，而是發(fā)現(xiàn)自我。而且，有主動權(quán)的并不是老師，而是學生，即使他自己放棄自己，老師也沒有任何理由放棄來到你面前的孩子。孩子的叛逆也是走向獨立與成長的契機，老師應該引導學生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完善。

除了面對讓人頭疼的學生，常態(tài)工作的繁雜，各種評比、排名的嚴苛，更是會讓教師在攀比中迷失初心，仿佛只有教出優(yōu)秀的學生、獲得各種榮譽才是教育工作的意義。然而，更多的教師群體面向的是普通學生，榮譽的競爭也是“僧多粥少”。攀比背后的得意或者失意，都是輕狂的浮躁。忙著撿起“最大的稻穗”的人，常常會兩手空空。教師更應該是稻田的守望者，讓每一顆麥苗都有成長的可能性。教師的最大收獲是獲得學生們的肯定和尊敬，這是無證書的榮耀。

隨著職業(yè)年齡的推進，師者的修行過程也會發(fā)生變化：從最初對立的驕狂變成了后來無可奈何的麻木世故，但只有對教育熱情不減的人，才會頓悟到謙遜的、只問耕耘的境界—丟掉架子、放低身份，成為一個普通的陪伴者。有回報當然很好，沒有或者很少回報，也不必急躁，每個孩子的自我發(fā)現(xiàn)是不一樣的，長久的陪伴、等待與付出就好了。

二、不封閉的謙遜，求索新知的勤勉

古希臘哲學家赫拉克利特說：“太陽每天都是新的，生活永遠充滿希望。”每年九月開學典禮上新生的臉、每天雷打不動的工作節(jié)奏，教師工作是新鮮與照舊并存的。

教師職業(yè)的倦怠是從“吃老本兒”、不學習開始的。面對如火如荼的新教改、新課改，似有慧眼看透本質(zhì)地抱怨“瞎折騰！萬變不離其宗！”;對于新的教育理論、新的教學技術(shù)，倚老賣老地說一句“老了學不動了”，就心安理得地對別人的成果踐行拿來主義，還要批斥一句“換湯不換藥”;對于自己所授學科的新知、正在發(fā)生變化的世界，還試圖“以不變應萬變”……過分相信自己已習得的知識與能力的自負，是多么自以為是的狂傲，是多么無知的故步自封。《天堂電影院》里有句臺詞：“如果你不出去走走，你就會以為這就是世界。”可是，教師的世界連著學生的世界，教師有責任先去叩響新世界的大門。

謙遜才能帶來開放的學習，更好地鑄造我們的學科教學，尤其是對于文科教師。因為文科知識不單純是學術(shù)、理論問題，常常帶有意識形態(tài)的導向性、帶有培植美德的目標、帶有復雜的現(xiàn)實觀照。哲學家羅素在評價美國的《公民學》時，這樣說道：“這門課要比其他課程的教學更易使得學生誤入歧途。它向?qū)W生們照本宣講公眾事物該如何處理，謹慎地避開公眾事物實際上處理的事情。其結(jié)果是學生們長大發(fā)現(xiàn)真實情況后，往往會變得十分憤世嫉俗，從而失去所有的公眾理想。”比如我們的思政課教師，倘若沒有謙遜的品性、求知的欲望，就會出現(xiàn)自以為是的照本宣科。是非的無趣、單調(diào)講授，是無法啟發(fā)學生探索真理的愿望的，也無法培植起學生的正氣與美德。

不封閉的謙遜是跨過過去優(yōu)秀的自己，塑造更多可能性的自己。求索的勤勉是讓讀書、思考、看世界成為教師的常態(tài)生活。唯有教師的自我成長，才能用豐盈的靈魂觀照學生，用有知有趣的課堂引導學生。為增長見識感到喜悅，為獲得新知感到振奮，應該是師生共享的快樂。

三、不專斷的謙遜，付出共情的勤勉

教師面對學生，常常是一個評價者。而任教久的教師，在評價學生上更容易陷入先驗主義的專斷，往往會歪曲學生的真實面目。

有些教師堅持認為當今的學生不如他們那一代人，或者不如自己早些年教過的學生。這種論調(diào)的錯誤是顯而易見的。盡管現(xiàn)在的學生生活在網(wǎng)絡發(fā)達的時代，家庭關(guān)系可能也和過去相比發(fā)生了變化。但是，遺傳因素不會急劇倒退，時代的發(fā)展、人們素質(zhì)的提高、對教育的重視，也使得現(xiàn)在的“00后”“10后”在智力、知識儲備、愛好才藝及文明禮貌方面有很多讓人驚喜的表現(xiàn)。至于那些被有些老師抨擊的學生心理素質(zhì)差、不思進取等問題，被嚴重夸大了，似乎這些夸張性的描述使得老師顯得更加高明、高貴似的。責備當事人是慣有的防衛(wèi)手段，而且這些陳詞濫調(diào)減輕了解決學生問題的責任。歸咎于學生、社會，陷入自憐，不過是隱藏自己的無能、混日子的借口罷了。

年齡本身的代溝并不會造成教師和學生的分離，可是教師的偏執(zhí)與專斷，會阻斷教師和學生平等溝通的可能。如果學生們不能向教師呈現(xiàn)出他們鮮活的生命力，教師只能感受到沉悶和被動時，那可能意味著教師用自己的權(quán)威、用喋喋不休的可怕語言，造成了學生心中的恐懼。對于學生來說，丟失了發(fā)言權(quán)，也會隨之丟失自己的責任。教師抱怨的學生樣子，很多時候是教師一手造成的。教師們似乎能輕易看穿學生的平庸、否認他們的能力，卻看不見他們的焦慮、聽不到他們的聲音。

教師教了兩、三屆就覺得自己有經(jīng)驗了，自負地以為自己可以火眼金睛看透各種學生了。這恰恰會陷入偏見中，有時候會錯誤地解讀學生發(fā)出的信號，比如學生的嬉皮笑臉、不恭敬、眼淚等。尤其是青春期的孩子，外在的表現(xiàn)只是冰山一角，真實的內(nèi)心是那隱藏在水下的部分。失去了謙遜之心，就會被外在表現(xiàn)誤導，遠離真實狀況的認知，無法和學生獲得共情。心理醫(yī)生也會被偏見左右、被表面征象誤導，普通教師怎么能不對自己的判斷和評價更審慎呢？教師必須要放下偏見，不自私、不專斷地評價學生。這需要的是真正地尊重學生的獨立個體，關(guān)注、關(guān)心學生的成長背景，寬容他們犯錯和改正的過程。只有這樣，我們的學生才能在教師溫暖的注視里獲得心靈的健康成長，才能自己獲得找尋幸福的能力。

子曰：“君子泰而不驕。”教師只要把自己的身份放平，謙遜、耐心、不計較地和學生同行，就會有職業(yè)的幸福感;把外部世界和自我世界放平，求知若渴、虛心若愚，就會有“進一寸有進一寸的歡喜”;把自己的專斷和偏見丟掉，與學生共情，就會培養(yǎng)出有擁有幸福能力的學生。

謙遜是教師德性的修煉，勤勉是教師行動的持續(xù)投入;謙遜是如沐春風的平和自在，勤勉是只爭朝夕的付出和努力。教師的職業(yè)生涯大概三十年左右，教師只有反思和修行，才能成就學生的健康成長。

【王玲玲，廣東省東莞市第四高級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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