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多元化對澳門地區商業銀行風險及績效的影響

葉朝暉 賈佳

摘 要：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實施和粵港澳大灣區的建設，澳門經濟多元化發展迎來了新的機遇。本文利用2012—2018年的澳門宏觀經濟數據和銀行層面數據，探討了經濟多元化對銀行破產風險及經營績效的影響。結果表明，在現階段隨著澳門經濟多元化水平的提升，澳門商業銀行破產風險也隨之上升，并且經濟多元化也導致了澳門商業銀行的經營績效下滑。基于研究結論，我們為澳門經濟多元化背景下的銀行管理和政策制定提出了幾點建議，以資參考。

關鍵詞：經濟多元化;銀行風險;銀行績效;澳門;商業銀行

中圖分類號：F12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298（2021）04（a）--06

澳門作為一個特殊的微型經濟體，面臨著自然資源有限、難以發展第一和第二產業等問題。早在2001年，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行政長官何厚鏵先生便提出：澳門經濟要以博彩、旅游和會議為主，帶動其他產業進行發展。隨后，由于2003年澳門受到SARS疫情的影響，第三產業遭受到巨大沖擊。澳門特區政府開始興建跨境工業區，并且經濟多元化也在學術界和產業界引起了大量討論（代魁，2017;毛艷華，2009;袁持平等，2009）。到2010年，澳門特別行政區第三屆特首崔世安先生也在其施政報告中提出“推動區域合作，實現經濟適度多元”的施政理念。不過，截至2018年，博彩及博彩中介業仍是澳門的支柱性產業，其行業增加值高達220.841億澳門元，占比仍高達50.52%（澳門統計暨普查局，2018）。經濟發展模式單一為澳門經濟和社會帶來了眾多風險，并且也導致澳門對外的高依賴性（郭永中，2011）。隨著“一帶一路”和粵港澳大灣區的建設，澳門又迎來了新的經濟多元化機遇。因此，適度提高經濟多元化程度也成為澳門政府面臨的一個重大問題。學者們普遍認為經濟多元化會為經濟社會帶來一定的益處（Alley，2018;Freire，2019），但也有學者提出了不同看法，其認為經濟多元化會造成行業不穩定，進而提高了失業率（Fu等，2010）。

除此之外，經濟多元化還對金融業產生了巨大的影響（袁持平等，2009）。隨著經濟多元化水平的提升，銀行業的客戶及提供服務的種類相應增加。根據Markowitz （1952），銀行客戶及業務的多元化將分散銀行所面臨的風險，從而達到降低整體風險的效果。并且，這還會為銀行帶來更多的利潤增長點（Ahamed，2017）。另外，多元化之后，銀行面臨著更多不確定的風險。客戶管理和篩選工作也都增加了銀行的經營成本。本文從以下方面對現有文獻進行了擴展：首先，我們選取澳門商業銀行作為研究樣本，填補了澳門地區研究的空白;其次，本文利用澳門宏觀經濟數據和銀行層面數據進行實證研究，更加清晰地揭示了澳門經濟多元化對銀行破產風險及經營績效的影響;最后，本文將為澳門的銀行管理和政策制定提供實證依據。

1 文獻綜述

經濟多元化的討論在學術界從未停止，學者們得出了不同的結論。Alsharif等（2017）回顧了經濟多元化的發展歷史，總結了關于經濟多元化文章的特點。同樣選擇石油主要出口國作為研究樣本，Albassam（2015）表明雖然石油仍是經濟發展的主要驅動力，但經濟多樣化對于建立可持續的經濟增長非常重要。Alley（2018）認為經濟多元化的增加有助于提高當地貨幣的幣值，并能保持幣值的穩定。不僅如此，Freire（2019）認為經濟多元化對發展中國家創造就業和促進經濟發展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因此，筆者建立了一個結構經濟動態模型和內生性技術變化模型，用以復制與經濟多元化相關的經驗，也有學者認為經濟多元化也并非只帶來了正向影響。例如，Fu等（2010）探究了經濟多元化、行業波動與失業率之間的關系。他們認為經濟多元化導致了較高的行業波動性，因此其與失業率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這一結果也與發達國家的證據相反。郭圣乾（2011）也得出了相似的結論。除此之外，筆者又進一步得出工業部門的結構調整帶來了更高的失業率的結論，而服務部門的產業結構調整則降低了失業率。

對于澳門這種特殊的微型經濟體，學者們對其經濟多元化發展進行了分析。毛艷華（2009）認為澳門發展博彩業內部多元化的正向意義較小，過度投資博彩業將帶來更高的犯罪率、經濟泡沫化和巨大的結構性失業風險。袁持平等（2009）認為澳門博彩業易受外部宏觀因素的沖擊，澳門適度進行經濟多元化是十分必要的。而郭永中（2011）則在文章中回顧了澳門特區發展經濟多元化的歷史，并梳理了政界和學術界對澳門經濟多元化的不同建議與觀點。筆者認為，澳門的經濟多元化發展應分為短期、中期、長期三個不同步驟，不能一蹴而就。近些年，代魁（2017）認為澳門在“一帶一路”建設背景下主要具有以下優勢，包括資金優勢、金融服務優勢、制度靈活優勢和文化交融優勢。因此，“一帶一路”建設是澳門發展多元化經濟的一次重大機遇，應加以利用以實現經濟適度多元化的目標。

對于澳門來說，經濟多元化還為銀行業帶來了不可忽視的影響，例如貸款的多元化（袁持平等，2009）。經濟多元化導致地區產業種類增加，這也為銀行帶來了不同行業的顧客。Shim（2019）認為銀行增加貸款顧客種類，提高貸款多元化水平有助于降低銀行的風險。除此之外，Rossi等（2009）發現貸款的多元化可以提高利潤效率并降低銀行的已實現風險，但會對成本效率產生負面影響。Chen&Chang（2015）在文章中發現增加貸款多元化不但可以降低風險，還能提高銀行的回報率。張鐵鑄（2004）同樣提供了貸款多元化可以有效提高回報率的證據，但其認為貸款多元化對銀行風險并沒有顯著性的影響。

除了增加貸款的多樣性之外，經濟的多元化為銀行帶來了更多的表外業務，從而提高了銀行收入多元化，進而對銀行風險造成影響。周曄和鄭軍麗（2014）發現由于傭金及手續費收入具有高波動性，因此對銀行經營風險產生了負面影響。De Young & Roland（2001）的研究結果表明，非利息收入雖然對于銀行績效存在一定的提升效應，但同時也使得銀行的經營收入波動性增大，提高了銀行的總體風險水平。Brunnermeier（2009）表明非利息收入將會顯著增加銀行所面臨的經營風險。Brunnermeier等（2012）通過文章證實了之前的觀點。同時，筆者在研究中探究了傳統利息收入與非傳統的非利息收入對系統性風險的影響效應，其發現不論是利息收入還是非利息收入，對系統性風險的影響效應大致相同。Williams（2016）證實了澳大利亞銀行非利息收入的增加導致了澳大利亞銀行業系統性風險的增加，收入多元化不僅影響了銀行的風險，還對績效產生了影響。曾智等（2016）認為貸款比例過高和地域多元化增加了銀行的風險水平，并降低了銀行的績效水平。此外，雷蕾和彭孫琥（2016）認為非利息收入將降低商業銀行的績效水平。黃國妍（2018）也得到了相同的結論。

2 研究方法與數據

為了探究經濟多元化對澳門商業銀行的影響，我們利用宏觀經濟數據和銀行層面數據建立了以下基準模型：

銀行風險 = ?（經濟多元化水平，銀行層面控制變量，宏觀經濟控制變量）? ? ? ? ? ? ? ? ? ? ? ? ? ? ? ?（1）

其中，銀行層面控制變量包括：凈利息邊際（NIM）、貸款損失準備金占比（LLP）、總資產自然對數（LNTA）。而宏觀控制變量則包括國內生產總值增長率（GDP）。具體解釋變量和被解釋變量的定義，如表1所示。

2.1 被解釋變量

2.1.1 銀行風險度量指標

本文通過參考Boyd和Graham（1986）、Lepetit等（2008）、K?hler（2013）等學者的文章，選取了Z值作為衡量銀行破產風險的指標。我們采用了Goyeau和Tarazi（1992）的研究結果，通過商業銀行的資產組合風險和杠桿風險來計算銀行的總破產風險。具體計算如下：

式（2）中，Z為商業銀行的總破產風險，代表了商業銀行倒閉的可能性。而Z由Z1、Z2組成：其中Z1代表了商業銀行面臨的資產組合風險;Z2則為商業銀行面臨的杠桿風險。Z1、Z2值的增加導致了Z值的增加，意味著銀行倒閉的可能性降低。反之，則銀行倒閉的可能性增加。但一單位的Z值在經濟上并不具備實際意義。所以在實證模型中，我們將其取自然對數后，作為被解釋變量。

2.1.2 銀行績效度量指標

參考黃國妍（2018），我們選取銀行資產回報率作為銀行經營績效的度量指標。其計算方法如下：

式（3）展示了資產回報率的計算方法。資產回報率越高，代表銀行的績效水平越好。反之亦然。

2.2 經濟多元化度量指標

參考趙夢垠和鐘昌標（2019），我們選取赫芬達爾·赫希曼指數衡量經濟多元化的水平。計算方法如下：

式（4）中，Xit表示第i行業在第t年的產值。Xt表示所有行業在t年的產值。Sit2代表了i行業在t年的產值占全部行業總產值的比例。HHI取值越高代表行業聚集性越高，即行業多元化水平越低，反之亦然。

2.3 其他控制變量

通過參考Laeven&Levine（2009）和Fu等（2016）的研究，我們選取了總資產的自然對數（LNTA）、凈利息邊際（NIM）、貸款損失準備金占比（LLP）作為控制銀行個體層面差異的控制變量。同時為了控制宏觀經濟因素帶來的影響，我們選擇國內生產總值的增長率（GDP）作為宏觀控制變量。最后，為了保證我們的實證結果更準確，我們加入了i.Year作為控制年份的虛擬變量。

3 數據

本文的研究樣本包括2012—2018年澳門商業銀行的數據。銀行層面數據來源于Bureau van Dijk 的Orbis BankFocus數據庫;宏觀經濟數據來源于澳門經濟適度多元發展統計指標體系分析報告;國內生產總值增長率來自于World Bank數據庫。

首先，我們進行了數據篩選。第一，刪除同一家銀行的重復數據;第二，刪除因為計算銀行Z-Score的自然對數而導致數據缺失的銀行;第三，刪除缺失控制變量的銀行。最終，我們的研究樣本包含了10家商業銀行在2012—2018年共計54條觀測值。

表2展示了本文樣本數據的描述性統計。我們發現，資產回報率平均為1.0669%。最小值為澳門立橋銀行在2018年的數據（0.0177%），而最大值為2014年中國銀行澳門分行的觀測值（5.3967%）。同時，我們注意到銀行風險度量指標Z-Score的自然對數平均值為1.6982，標準差為1.1847。其最小值為澳門立橋銀行在2018年的觀測值（-1.8479），最大值為2015年中國工商銀行（澳門）的數據（2.9954）。

4 實證分析

我們將要探究澳門經濟適度多元化水平為銀行業帶來的影響，其包含了經濟多元化對銀行破產風險的影響和經濟多元化對銀行績效的影響。在研究的第一步，我們檢查了自變量之間的相關性（相關性矩陣如表3所示），表明在本研究中并不存在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隨后我們又對模型進行了豪斯曼檢驗。檢驗結果均拒絕原假設，因此我們選擇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回歸分析。

4.1 經濟多元化對銀行風險的影響

表4展示了澳門經濟多元化水平對澳門商業銀行破產風險的影響。結果表明，赫芬達爾·赫希曼指數（HHI）與Z值的自然對數（LZ）之間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即隨著赫芬達爾·赫希曼增加，銀行Z-Score也隨之增加。這代表澳門經濟多元化水平的上升，將為澳門商業銀行帶來更大的破產風險。雖然部分學者們認為經濟多元化帶來的貸款多元化會有效降低銀行所面臨的風險（Rossi等，2009;Shim，2019），但我們的實證結果卻與之相反。同時，我們的實證結果也不支持多元化理論（Markowitz，1952）。我們認為帶來這種差異的主要原因是澳門獨特的產業結構導致的。雖然近些年澳門努力提高行業的多元化程度，但截止到2018年此比例仍高達50.5%（澳門統計暨普查局，2018）。博彩及博彩中介業為澳門帶來了眾多經濟崗位和大量稅收，也同時為澳門的銀行業帶來了大量的貸款。因此，當澳門經濟多元化水平上升之后，銀行可能面臨更復雜的貸款人，收入的穩定性也可能受到影響。不僅如此，經濟多元化水平的提升要求銀行提供更多的不同的業務。銀行業務多元化也導致銀行風險的提高，這一觀點也得到了多數學者的支持（De Young & Roland，2001;周曄和鄭軍麗，2014）。

4.2 經濟多元化對銀行績效的影響

我們探討了澳門經濟多元化對商業銀行績效的影響，實證結果如表5所示。表5顯示的結果表明，赫芬達爾·赫希曼指數（HHI）與資產回報率（ROA）之間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即隨著代表澳門經濟多元化的赫芬達爾·赫希曼指數上升，商業銀行的資產回報率也隨之上升。換句話說，澳門經濟多元化水平上升導致澳門商業銀行績效下降。這一結果與Chen & Chang（2015）和張鐵鑄（2004）研究所得出的結論相反，其認為經濟多元化帶來的貸款多元化會增加銀行的回報率。產生這種差異的原因同樣是因為澳門獨特的經濟結構。與之前行業來源較為單一的客戶相比，貸款多元化帶來了新的客戶，但也同樣帶來了更多的與客戶相關的成本（例如客戶關系管理成本、信用分析成本等）。這導致了銀行資產回報率的下降。與此同時，經濟多元化也為銀行帶來了一些非傳統業務，這些業務的開展也會導致銀行的績效下降。這一觀點也得到了學者們的支持（黃國妍，2018;雷蕾和彭孫琥，2016）。因此，在現階段澳門經濟多元化水平的上升將會降低商業銀行的績效。

5 穩健性檢驗

為了保證我們的實證結果是穩健的，我們通過更換解釋變量的方式重新回歸了之前的模型。參考澳門統計暨普查局（2018）的計算方法，我們利用經濟多元化熵指數（DIV）替換赫芬達爾·赫希曼指數（HHI），以衡量經濟多元化水平。經濟多元化熵指數越高代表經濟多元化水平越高，穩健性檢驗結果如表6所示。其中，模型（1）代表了澳門經濟多元化水平（DIV）對澳門商業銀行破產風險（LZ）的影響;模型（2）代表了澳門經濟多元化（DIV）對澳門商業銀行績效（ROA）的影響。其結果與我們之前的模型保持一致，即澳門經濟多元化水平的上升將會導致商業銀行的破產風險上升，并且降低澳門商業銀行的經營績效。

6 結語

通過2012—2018年的面板數據，本文使用固定效應模型探究了澳門經濟多元化水平對澳門商業銀行破產風險和績效的影響。為了保證我們研究結果的準確性，我們又利用替換解釋變量的方法，進行了穩健性檢驗。結果表明，在現階段，澳門經濟多元化水平的提升將會增加澳門商業銀行的破產風險;同時，澳門經濟多元化水平的增加也使得商業銀行的績效下降。這與Markowitz （1952）提出的多元化理論相反，我們認為這是由于澳門獨特的經濟結構導致的。

基于我們的研究結果，我們為政策制定者和管理者提出了幾點建議。首先，澳門經濟適度多元化會為澳門經濟及居民帶來許多益處，但在提升多元化水平的同時，也應當注意其為商業銀行帶來了更高的破產風險，所以，作為政策制定者應制定更為審慎的監管規則，以避免過高的風險產生;其次，破產風險的提高也應當引起銀行管理者的高度注意，作為管理者應當及時根據自己的風險水平對自己的經營策略作出調整，以滿足不斷變化的經營環境;最后，作為管理者應當注意成本控制，并努力發展新的利潤點，以應對由于經濟多元化導致的商業銀行績效的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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