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峣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明確將“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作為“十四五”期間經濟社會發展的主要目標之一,這是黨中央根據我國新發展階段、新歷史任務和新環境條件所做出的重大戰略決策[1]。怎樣形成新發展格局?從空間的維度說是中國經濟空間和全球經濟空間的有效連接及合理布局問題,因而需要運用空間經濟學的理論原理進行系統思考,構建一個將國內空間和國際空間有機結合,并且能夠有效發揮要素集聚和擴散效應的大國經濟開放空間。
伴隨著中國對外開放的進展,學術界對經濟開放問題做了較多研究。特別是進入新世紀以后,中國對外開放的空間布局也成為討論的重點問題。具體地說,一是分析中國對外開放空間布局的差異性特征,對東、中、西部經濟開放程度進行實證研究(魏浩,2018;張紅霞,2009;汪素芹,2013;蘇慶義,2016;劉洪槐,2019)。二是分析中國對外開放區域政策的演變過程,總結由點到面的漸進式開放模式(黃玖立,2013;張平,2018;洪俊杰,2018;裴長洪,2019;盛斌,2019)。三是分析對外開放空間布局的影響因素,揭示區域經濟發展與經濟開放的互動關系(楊汝岱,2013;魯志國,2018;唐宜紅,2019;張磊,2019;劉洪槐,2019)。以上是關于國內經濟開放空間的研究,而關于國內經濟開放空間的選擇,主要集中探討了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區域選擇問題,重點是同“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經濟貿易和投資合作問題。王曉紅(2017)提出要逐步加快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投資戰略布局,積極深化對發達國家投資的戰略布局[2];聶名華(2017)認為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區域分布不均衡,主要是對發展中經濟體投資較多,需要合理調整區位配置,增加對發達經濟體的投資[3]。綜上所述,學術界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國內經濟開放空間布局問題,而對國外經濟開放布局涉及較少,僅僅是從經貿合作、對外投資方面探討了一些具體問題,尚未從理論上和戰略上進行系統研究。本文將從構建新發展格局的視角,依托空間經濟理論探討大國經濟開放的空間結構及其特點,提出構建大國經濟開放空間的新思路。
在經濟理論發展史上,經濟開放空間的研究經歷了從市場空間、生產空間到要素集聚空間的過程。亞當·斯密在《國富論》中明確提出:“分工起因于交換能力,分工的程度,因此總要受交換能力大小的限制,換言之,要受市場廣狹的限制。”[4]他在這里提出了“市場空間假說”,他談到的“市場廣狹”問題,實際上就是“市場空間”問題。在斯密看來,其一,市場空間是分工的基本前提,“市場要是過小,那就不能鼓勵人們終生專務一業”。只有市場空間擴大了,人們才可能細致地分工和專業化生產。其二,市場空間擴展是經濟繁榮的重要條件。“有些業務,哪怕是最普通的業務,也只能在大都市經營。”[4]大城市的市場空間較大,有利于各種經濟和經營活動的開展。卡爾·馬克思提出了“生產空間假說”,首先,他認為“空間是一切生產和一切人類活動的要素”[5]。人們無論從事各項活動特別是生產活動,不可能離開“空間”這個基本要素。其次,“資本按其基本性來說,力求超越一切空間界限”[6]。資本的本性是追逐高額利潤,為了利潤它將不斷地拓展空間。馬克思的研究做出了兩大貢獻:一是提出空間是一切生產活動的要素,從企業生產的角度來闡述空間的重要性,把經濟空間的研究從“市場空間”推進到“生產空間”;二是提出資本將超越一切空間的論斷,從生產空間拓展的視角研究經濟空間,實際上提出了經濟開放理論,并將資本追逐利潤的本性看作經濟空間開放的原動力。
從韋伯、勒施到波特,經濟空間理論演變為產業集聚和要素集聚理論,克魯格曼則提出了空間集聚模型。現代工業區位的奠基人阿爾佛雷德·韋伯認為,區位因素是指“經濟活動發生在某個特定點或若干點上,而不是發生在其他點上所獲得的優勢”[7]。他把區位因素分為兩類:一類是“區域性地分布工業的”;一類是在區域分布中“集聚”或“分散”工業的,從而提出了區域集聚的問題,進而專門研究了“集聚”問題,“集聚因素是一種‘優勢’,或是一種生產的廉價,或者是生產在很大程度上被帶到某一地點所產生的市場化”[7]。同時,還分析了“集聚”的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簡單地通過企業擴張使之集中化,第二階段是每個大企業以其完善的組織而地方集中化。而且,大規模生產顯著的經濟優勢就是有效的地方性集聚因素,包括技術設備的專業化、勞動力組織的發展、市場效率的提高和經濟性開支成本的降低等。奧古斯特·勒施將工業區位研究轉向整體經濟空間的研究,從靜態研究轉向動態研究。他不僅分析了企業區位的自由“集積”,而且研究了市場網狀組織、地區網狀組織和網狀組織體系,特別是試圖揭示經濟空間的秩序及規律性[8]。邁克爾·波特通過引入“集群”概念,系統地研究了產業集群及產業競爭力問題,他認為“集群不僅僅降低交易成本、提高效率,而且改進激勵方式,創造出信息、專業化制度、名聲等集體財富。更重要的是集群能夠改善創新的條件,加速生產率的成長,也更有利于新企業的形成”[9]。保羅·克魯格曼的新貢獻則在于他把空間因素模型化,構建了規范的空間集聚模型。他不僅分析了中心—外圍區域模型、城市層級體系模型,而且提出了產業集聚和國際貿易模型,認為國際專業化過程與典型的集聚過程非常相似,它是從既作為生產者又作為中間品消費者的制造業雙重角色中產生的。由于國界成為勞動力流動的壁壘,“在特定的國家,這些關聯效應并不能導致人口的集中,但是可以產生一種專業化過程,使制造業或特定產業集中到有限的幾個國家”[10]。
空間經濟學理論揭示了經濟空間選擇的影響因素和客觀規律,為研究經濟開放空間奠定了基礎,特別是,馬克思揭示了資本“力求超越一切空間界限”的必然性,克魯格曼揭示了生產要素通過國際流動形成國際專業化和國際空間集聚的規律性,為探討經濟開放空間提供了理論和方法。
1.國際經濟空間開放是要素國際流動從非連續性空間到連續性空間的過程。所謂空間是物質運動的存在形式,表示物質之間的并存關系和分離狀態,具有連續性和非連續性相統一的特征。空間的連續性是指空間的廣延性,即空間在無條件限制時是可以無限延伸的;空間的非連續性是指空間的隔離性,即空間在具體的條件下只能有限地延伸。我們將空間的非連續性與連續性原理運用于國際經濟空間開放中,要素在國際范圍的流動也是非連續性和連續性的統一,而導致經濟空間開放的非連續性的主要因素則是國家的存在。國家的政治規模受到國界的限制,經濟規模在封閉條件下也受到國界的限制,國家可以利用各種政治和經濟手段限制要素的自由流動。然而,“只有在完全封閉的世界中,即國與國之間沒有任何的經濟聯系時,每個國家的市場規模才與其政治規模相一致”[11]。在經濟全球化條件下,經濟空間開放的非連續性隨著世界經濟一體化程度的提高而不斷地擴展。在理想化的經濟開放空間里,生產要素可以在世界范圍無限制流動,每個國家的經濟開放空間就是整個世界的經濟空間。
2.國際經濟空間開放將會帶來要素國際流動的集聚效應和擴散效應。經濟發展空間差異性的存在,促使資本、技術和勞動力流動,從一個經濟空間轉向另一個經濟空間。假如站在母國的角度,要素流動從國內經濟空間向國外經濟空間的轉移屬于擴散效應,而從國外經濟空間轉向國內經濟空間屬于集聚效應,國際范圍的要素集聚和擴散是國際經濟空間開放帶來的雙重效應。馬歇爾用“外部經濟”來解釋產業在經濟空間的集聚,認為有三種力量影響產業集聚的正外部性,即勞動力市場共享、專業化服務和技術外溢,這三種力量形成產業空間集聚的向心力。根據克魯格曼的研究,集聚的機制不僅是傳統的要素流動,而且是中間產品的前后向聯系。前向聯系是指擁有規模龐大的制造業部門的經濟空間可以提供多種類的中間產品,后向聯系是指最終商品生產規模巨大的經濟空間為中間投入品生產提供龐大的市場。在開放的國家經濟中,要素向國外空間的流動往往通過對外直接投資或者跨國經營來實現,企業的跨國經營可以將技術研發、生產制造或者營銷服務環節轉移到國外的經濟空間,對外直接投資將以資本要素帶動技術和勞動力要素向國外經濟空間的轉移。
3.大國幅員遼闊的經濟空間優勢有利于構建國內國際雙循環發展格局。大國擁有廣闊的市場范圍,有效地利用國內經濟空間就可以容納規模龐大的要素集聚和產業集聚,從而實現國內經濟的大循環。人口眾多和幅員遼闊是大國經濟的兩個初始特征,幅員遼闊不僅意味著豐富的自然資源,而且意味著廣闊的市場范圍;將地理空間變為經濟空間,就可能變成龐大的經濟規模。根據斯密的“市場范圍假說”,廣闊的市場范圍可以形成分工和專業化,支撐制造業的發展;根據馬克思的“生產空間假說”,廣闊的經濟空間可以容納龐大的生產要素組合,支撐大企業的發展;根據克魯格曼的“報酬遞增假說”,廣闊的經濟空間可以促進企業和產業集聚,形成龐大的產業規模。顯然,這種龐大的經濟空間將產生龐大的需求和龐大的供給,有利于構建國內大循環系統。而且龐大的經濟空間培育出來的龐大產業,同樣需要合理地利用國外經濟空間所形成的資源和市場空間,進入國際經濟大循環系統,從而在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條件下構建大國經濟新發展格局。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對外開放逐步深化,經濟開放的空間結構愈益優化。從國內經濟空間的角度看,已經形成了東部、中部、西部和東北部四大經濟開放區域,京津冀、長三角、珠三角三大產業集聚區域,而且在從不均衡走向均衡;從國外經濟空間的角度看,初步形成了依托二十國集團、金磚國家、一帶一路沿線國家以及中日韓自貿區的經濟開放空間,而且表現為一種“圈層結構”,各大經濟開放圈代表著不同層次經濟體的聯合,可以發揮不同的功能。
1999年在德國柏林正式成立“二十國集團”,在“八國集團”成員即美國、英國、德國、法國、日本、意大利、加拿大和俄羅斯的基礎上,增加阿根廷、巴西、墨西哥、澳大利亞、中國、韓國、印度、印度尼西亞、土耳其、南非、沙特阿拉伯和歐盟,共同組成二十國財長集團。二十國集團主要經濟數據見表1。創始公報指出:“G20的創立,是為了在布雷頓森林體系框架內提供一個非正式對話的新機制,擴大在具有系統重要性的經濟體之間就核心的經濟金融議題的討論,促進合作,以取得惠及所有人的穩定的、可持續的世界經濟增長。”[12]2008年在美國華盛頓召開19個國家以及歐盟領導人峰會,二十國集團正式升級為布雷頓森林體系下的全球最高級別的最廣泛國家參與的非正式協商機制。從這個國際組織的特點來看,一是涉及面特別廣泛,遍布歐洲、亞洲、北美洲、南美洲、大洋洲和非洲,全球代表性明顯;二是包含發達國家、新興市場國家、發展中國家,以及領導國和跟隨國,包容性非常強;三是主要通過設置宏觀經濟政策協調的議題,為應對全球性經濟挑戰提供有效的解決方案。中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以積極的姿態參加二十國集團,經歷了由謹言慎行、積極參與到主導議題的過程,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特別是從2013年圣彼得堡峰會到2016年杭州峰會,中國逐步實現向主導者角色的演變。為利用好這個最大的國際平臺:一是加強與新興市場國家的有效合作,并主動尋求與發達國家在核心議題和經濟利益上的契合點,構建宏觀經濟政策國際協調的機制;二是在與發達國家、新興市場國家溝通和交流的基礎上,推動貿易和投資的自由化、便利化,為中國在國際范圍更好地選擇經濟開放空間創造條件。

表1 二十國集團主要經濟數據 (2016—2018) 單位:億美元
2001年,美國高盛公司首席經濟師吉姆·奧尼爾首次提出“金磚四國”的概念,特指世界新興市場國家,由于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國的英文首字母與英文單詞“磚”(BRICK)類似,故稱“金磚四國”。2010年南非加入后,改稱為“金磚國家”。金磚國家主要經濟數據見表2。2006年,首次金磚四國外長會晤,開啟了金磚國家合作序幕,使金磚國家成為新的國際合作平臺。該國際組織的特點在于:一是以新興市場國家為主體,將亞洲、美洲、非洲的主要新興市場國家組織起來,致力于建立緊密而牢固的伙伴關系,達到“報團取暖”的目的;二是以國家領導人會晤為導向,以安全事務高級代表會議、外長會晤等部長級會議為支撐,形成在經貿、財金、科技、教育等眾多領域開展實務合作的多層次架構;三是代表全球新興市場國家的利益,積極參與國際經濟治理,反映發展中國家的訴求,促進世界經濟增長和多極化世界格局的形成。中國是規模最大的新興市場國家,是世界上最有活力的經濟體,在“金磚國家”平臺建設中的地位愈益凸顯,并且成功地舉辦第三屆(三亞)和第九屆(廈門)金磚國家領導人峰會,已經成為“金磚國家”平臺建設的主導力量。具體地說:一是倡導“開放包容、合作共贏”的金磚精神,推動建設開放型世界經濟,建設全球發展伙伴關系,加強“南南合作”,造福各國人民;二是利用金磚國家貿易結構的互補性,積極拓展中國與其他金磚國家的貿易關系,通過構建“互利共贏”的貿易格局,實現中國與其他金磚國家貿易的共享式增長;三是著力推動金磚國家的金融合作,通過設立金磚國家開發銀行,為各國提供基礎設施和公共事業建設資金,保障金磚各國的金融穩定。

表2 金磚國家主要經濟數據(2016—2018) 單位:億美元
2013年,習近平在哈薩克斯坦和印度尼西亞發表演講,分別提出共同建設“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這兩者構成“一帶一路”的倡議。“一帶一路”涉及中國大周邊地區的六十多個國家,涵蓋東亞、西亞、南亞、中亞、東亞和獨聯體國家、中東歐國家。“一帶一路”沿線主要國家經濟指標見表3。將“一帶一路”作為經濟開放平臺,極大地拓展了中國對外開放的經濟空間,這是一場規模宏大的“經濟地理革命”,將重塑中國和沿線國家的經濟地理。這個國際合作平臺的特點在于:一是以中國的大周邊地區國家為主體,向西絲綢之路經濟帶分兩路到達歐洲和地中海地區,海上絲綢之路先向南再向西到達印度洋地區,將中國的周邊地區大大延伸;二是以弘揚絲路精神為核心,即促進文明互鑒、尊重道路選擇、堅持合作共贏、倡導對話和平;三是重視務實合作,加強政策溝通、道路聯通、貿易暢通、貨幣流通、民心相通。這個倡議得到國際社會的積極響應,已經成為沿線國家經濟開放的重要平臺。“一帶一路”是由中國政府提出并且主導的國際經濟開放合作平臺,近些年來通過卓有成效的工作,推動“一帶一路”經濟開放合作的深化。具體地說,一是制定總體建設方案,發布《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與行動》,提出共建的原則、框架思路、合作重點以及合作機制;二是加強基礎設施建設的合作,設立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和絲綢基金,促進互聯互通建設和經濟一體化進程;三是建設六大經濟走廊,包括新亞歐大陸橋經濟走廊、中蒙俄經濟走廊、中國-中亞-西亞經濟走廊、中國-中南半島經濟走廊、中巴經濟走廊、孟中印緬經濟走廊。

表3 “一帶一路”沿線主要國家經濟指標 (2016—2018) 單位:億美元
2002年的中日韓三國領導人峰會提出了建設中日韓自由貿易區的設想;2007年中日韓三國成立聯合研究委員會,負責探討建立中日韓自由貿易區的可行性,并開始三邊投資協議談判;2012年的中日韓三國經貿部長會晤,宣布啟動中日韓自貿區談判。迄今為止,中日韓舉行了自貿區的16輪談判。通過建設中日韓自貿區,將取消自貿區內關稅和其他貿易限制,使物資流動更加順暢,區內廠商獲得更大市場和收益,三國的整體福利增加。中日韓三國經濟指標見表4。這個經濟開放合作平臺的特點在于:一是以亞洲經濟核心國家為主體,中日韓三國的GDP占世界經濟的20%~25%,占亞洲經濟總量的70%,在亞洲經濟乃至世界經濟中占有重要地位;二是中日韓三國的外貿依存度比較高,三國的對外貿易總額和對外投資總額占世界的20%,三國的外匯儲備占世界的47%,而且三國間貿易投資往來頻繁,日韓分別為中國的第二和第三大貿易伙伴,2018年三國的貿易總額已超過7 200億美元,自貿區發展前景遠大;三是由于歷史的原因以及競爭關系,中日韓自貿區建設進展緩慢,近些年出現了起伏和曲折。中國作為亞洲最大規模的經濟體和市場,高舉開放合作的旗幟,積極推動中日韓自貿區的建設,先后在中國舉行第二輪談判、第五輪談判、第八輪談判、第十一輪談判和第十四輪談判,特別是第五次中日韓領導人會議發表了關于提升全方位伙伴關系的聯合宣言,提出增進政治互信、深化經貿合作、促進可持續發展的總體思路。同時,推進了一些具體領域的合作,如同日本達成雙邊關稅減免安排,中國央行與韓國央行簽訂雙邊本幣互換協議等。

表4 中日韓經濟指標(2016—2018) 單位:億美元
依托二十國集團、金磚國家、一帶一路和中日韓自貿區,中國形成了國際經濟開放空間的圈層結構。這種圈層結構的特點:一是不同的圈層代表著世界不同地區的國家,在世界經濟發展中占據重要位置。二十國集團代表6大洲的二十多個國家,國民生產總值占全世界的85%;金磚國家代表4大洲的5個國家,國民生產總值占全世界的24%;“一帶一路”代表亞歐地區的六十多個國家,國民生產總值占全世界的29%;中日韓代表東亞地區的三個國家,國民生產總值占全世界的20%。二是這些圈層代表著不同層次的主體,反映不同群體的利益訴求。二十國集團代表重要的發達國家、新興市場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反映全球經濟體的利益訴求;金磚國家代表全球的新興大國,反映新興市場經濟體的利益訴求;“一帶一路”代表中國的大周邊國家,反映沿線歐亞國家的利益訴求;中日韓代表亞洲核心國家,反映東亞經濟體的利益訴求。三是這些圈層具有互補性,從總體上構建中國經濟開放的國際空間。四大圈層的國家涵蓋世界上有人口居住的6大洲,有的代表全球經濟體的利益,有的代表新興大國的利益,有的代表東亞經濟體的利益,有的代表中國大周邊國家的利益,因而從總體上構成了縱橫交錯、有點有面、功能齊全的國際性經濟開放空間。
中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十四五”規劃綱要提出了促進國內國際雙循環的目標,就是要立足國內大循環,形成全球資源要素強大引力場,促進內需和外需、進口和出口、引進外資和對外投資協調發展。具體地說,需要“優化國際市場布局,引導企業深耕傳統出口市場、拓展新興市場,擴大與周邊國家貿易規模”;同時,“堅持引進來和走出去并重,以高水平雙向投資高效利用全球資源要素和市場空間”[13]。顯然,合理地選擇和拓展經濟開放空間,是構建雙循環發展格局的題中應有之義。
中國是一個發展中大國,擁有龐大的人口規模和經濟空間,以及由此形成的超大規模的國內市場;中國經濟已轉入高質量發展階段,需要貫徹新發展理念,更加重視質量和效益。基于這兩個客觀現實特征,構建經濟開放空間應該堅持以下原則:
一是自主選擇經濟空間的原則。中國是超大規模的國家,土地面積遼闊,自然資源豐富,經濟空間廣袤,僅僅依靠本國的經濟空間,也可以獲得經濟發展所需要的自然資源和人力資源,僅僅依靠本國的市場范圍,也可以培育大規模生產,支撐大產業發展,而發展開放型經濟,在國際范圍內選擇和拓展經濟空間,主要是為了在更大范圍優化資源配置。因此,我們的選擇具有自主性特征,即在國際經濟環境好的時候,可以在國外選擇和拓展經濟空間,以獲取最優的資源要素,獲得更好的經濟利益和社會效益;在國際環境不好的時候,可以將經濟空間的選擇和拓展限制在國內范圍,依靠本國的資源和市場發展經濟。
二是動態調整經濟空間的原則。世界經濟形勢復雜多變,往往沿著曲線波動。特別是當今世界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遭遇單邊主義、保護主義和逆全球化浪潮,各國的經濟形勢、經濟政策和經濟環境也會發生變化,為此,我們對國外經濟空間的選擇和拓展,既要有長期的戰略,又要有短期的決策;特別是要隨著各國經濟形勢、經濟政策和經濟環境的變化情況實行動態調整,從而優化對外投資空間,優化進出口規模和結構,使我國跨國企業獲得較好的投資環境和營銷環境,對外貿易和對外投資獲得更好的效益。
三是內外經濟空間均衡的原則。新發展格局要求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這既符合發展中大國的基本國情,又符合經濟科學的一般原理和大國發展的基本經驗;大國應該走以內需為主的發展道路,往往傾向于內向型政策,主要依靠國內經濟空間和國內市場。同時,大國也希望獲得全球化紅利,合理地利用國外的經濟空間以及市場和資源。從總體上看,以國內空間為主體和以國外空間為補充是不變的,但是主體和補充的具體比例是可以變化的,而變化的原則就是實現動態均衡,從而保障經濟的穩定協調發展。
我們遵循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的思路,抓住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歷史機遇,選擇和拓展適應雙循環發展格局的經濟開放空間。總體的戰略是:從新興大國國情和經濟高質量發展目標出發,根據自主選擇、動態調整和內外均衡的原則,以國內經濟空間為主體、以后發國家經濟空間為延伸、以發達國家經濟空間為前沿,構建具有綜合優勢的大國經濟開放格局。
第一,以國內經濟空間為主體,利用要素供需均衡和匹配的優勢構建國內大循環系統。我國擁有960萬平方公里的國土面積,經濟發展的空間廣闊,而且東部、中部和西部地區的自然條件不同,具有明顯的差異;國內經濟空間的這種特征,有利于建構優勢互補的產業布局,因而,國內經濟開放空間的布局應該考慮各個區域的差異性和互補性。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形成了以東南沿海地區經濟開放帶動中部內陸地區和西部偏遠地區開放的格局和機制,目前應該在這種經濟開放格局下做出適度調整,逐步提升中西部地區經濟開放水平。特別是構建國內大循環主體系統,需要利用這種規模性和差異性統一的優勢,更好地形成國內要素供需均衡的優勢。具體地說,一是要促進資源要素順暢流動,破除制約流動的堵點,健全要素自由流動的機制,矯正資源要素的失衡錯配,形成有效的區域產業梯度轉移格局。二是要將擴大內需與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有機結合起來,特別是適應品質化和差異化的消費需求,提升產品質量和性能,擴大優質消費品和中高端產品供給,推動供需協調匹配。三是促進形成強大國內市場,增強消費對經濟發展的基礎性作用和投資對優化供給側結構的關鍵性作用,積極提升市場質量和改善市場環境,真正使國內市場成為集聚全球資源要素的強大引力場,從而有效地發揮國內經濟空間的主體作用。
第二,以后發國家經濟空間為延伸,利用潛力巨大的新興市場吸納國內優勢產業產能。中國跨越“中等收入陷阱”,需要推動產業結構升級,從價值鏈中低端走向價值鏈高中端。具體地說,一是推動勞動密集型產業向后發國家轉移。經過長期發展形成的傳統優勢產業,擁有勞動力成本優勢和傳統技術優勢,產能已經超出國內的需求,可以遵循“雁行產業形態”的規律,合理地向有較大需求的后發國家轉移。特別是“一帶一路”沿線的發展中國家,如某些中亞國家、非洲國家和東南亞國家,工業化水平比較低,對中低端輕工業產品和基礎設施建設所需產品的需求旺盛,我們既可以通過出口貿易滿足后發國家的市場需求,也可以通過對外投資帶動后發國家的工業發展,還可以通過對外承包工程幫助后發國家加快基礎設施建設的步伐。二是積極發展同金磚國家的產業合作。金磚國家均為新興經濟體,首先,這些國家幅員遼闊和人口眾多,擁有廣袤的經濟空間和巨大的市場潛力,已經成為全球投資的首選國家;其次,這些國家屬于新興工業化國家,擁有較為先進的工業技術和優勢產業,如俄羅斯的航天航空產業、巴西的清潔能源產業和印度的電腦軟件產業,我們可以加強同金磚國家在優勢產業領域的合作,共同開展關鍵技術研發,構建由不同國家帶頭的產業鏈和供應鏈。
第三,以發達國家經濟空間為前沿,利用國際先進技術提升中國產業鏈現代化水平。中國經濟的高質量發展需要產業鏈現代化的支撐,目前我們的產業體系比較完備,產業轉換能力較強,但仍然存在全球創新鏈上突破關鍵技術的能力較弱的問題,從而具有產業鏈和供給鏈出現風險的可能性。從總體上看,世界上頂尖的技術主要在美國和西方發達國家,半導體加工設備和材料技術是美國和日本領先,超高精度機床技術是德國、日本、瑞士領先,工業機器人技術是日本領先,頂尖精密儀器技術是美國、日本、德國、英國領先,發電用燃汽機輪技術是日本和德國領先。因此,我們應該保持清醒的頭腦,堅持開放發展的道路,防止同發達國家的技術脫鉤,積極推進開放式技術創新。具體地說,一是要繼續利用技術后發優勢,尋求技術領先的發達國家開展經濟技術合作,聯合研發重點產業的關鍵技術,通過合作創新或集成創新,努力追趕和超越發達國家的技術水平。二是利用我國的市場規模優勢,吸引某些發達國家同我國開展技術合作,學習和研發先進的產業技術;特別是利用我國產業配套比較完備的優勢,保持和創造在全球產業鏈和供應鏈上的核心地位,深度融入世界產業體系和技術體系,進而構建牢不可破的國際創新鏈和供應鏈,通過參與國際經濟大循環提升產業鏈的現代化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