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非洲大陸自貿區啟動為契機 深化中非經貿合作

摘 要：2021年1月1日，非洲大陸自由貿易區（AfCFTA）正式啟動，非洲國家開始在自貿區內進行貿易活動。這個統一大市場的建設和發展，將提升非洲的全球地位，同時也將為中非經貿合作帶來新機遇。對此，我國應密切跟蹤關注，積極參與，在推動AfCFTA早日建成的同時，為中非經貿合作開辟新路徑、拓展新空間。

關鍵詞：非洲大陸自貿區;互聯互通;規則對接

2021年1月1日，非洲大陸自由貿易區啟動儀式在線上舉行，成員國將依照產品類別和各自情況逐步取消例外產品之外的貨物關稅。AfCFTA將覆蓋非洲55個國家的13億人口，區內國內生產總值達3.4萬億美元，AfCFTA的建設在推動非洲各國的同時，也將大幅提升中非經貿合作的自由化、便利化水平。同時，由于全面建成AfCFTA還有賴于各國規則、政策的對接，區內基礎設施、海關程序等軟件和硬件的完善，中國政府和企業可通過建設性參與其中，為中非更深層次和更高質量的合作贏得更多機遇和更大空間。

一、AfCFTA的進展

設立非洲層面的自由貿易區是1991年《阿布賈條約》實現非洲一體化的階段性目標之一。2002年非盟明確提出建立AfCFTA的規劃并于2015年6月啟動AfCFTA談判。2018年3月，在非盟第十屆首腦特別會議上，44個非洲國家通過了AfCFTA協議，并開放供非盟成員簽署、批準。在達到法定的22個批準國后，協議在2019年5月生效。2020年3月，AfCFTA首任秘書長韋凱爾·梅內在非盟總部宣誓就職。同年8月，位于加納的秘書處正式移交。截至2021年2月，在非盟55個成員中，除厄立特里亞外，其余54個成員均已簽署AfCFTA，其中36個成員已提交批準協定的文書（表1）。按相關協議安排，從2021年1月1日開始，自貿區成員將依照產品類別和各自情況逐步取消例外產品之外的貨物關稅。需要說明的是，AfCFTA僅僅是非洲經濟一體化的階段性目標，之后，還會向非洲大陸關稅聯盟、非洲共同市場以及非洲經濟共同體（《阿布賈條約》終極目標）不斷邁進。

根據原有計劃，AfCFTA將分階段進行談判：第一階段僅就貨物貿易和服務貿易作出安排，第二階段開展有關投資、競爭政策和知識產權議定書的談判。在完成第一階段談判所有事項后，將轉入第二階段的談判工作，這一工作應在2020年12月完成。之后立即開展第三階段的談判，即締結電子商務議定書，使非洲在電子商務交易的數據和產品等方面擁有充分權力，并促進在國家、區域和大陸各級層面建立電子商務平臺。新冠疫情暴發后，非洲經濟嚴重受挫，各國意識到糧食安全與電子商務、數字經濟都是未來非洲發展和復蘇的重要議題，因此將糧食安全問題也納入第三階段談判事項。

從實際談判進程來看，受疫情及其他因素影響，目前，AfCFTA第一階段談判仍在進行中，各成員已簽署主協議及貨物貿易議定書、服務貿易議定書和爭端解決議定書。根據2020年12月非盟特別峰會指示，各成員應于2021年6月前完成貨物貿易議定書中的關稅減讓表、原產地規則，以及服務貿易議定書中的具體承諾表等未決內容的談判。非盟另決定將第三階段電子商務議定書談判提前納入第二階段，并在2021年12月31日前完成第二、三階段談判。

二、AfCFTA對非洲發展的意義

根據世界銀行預測，全面執行AfCFTA協定將重塑非洲地區的市場和經濟，并增加服務業、制造業和自然資源部門的產出。在新冠疫情蔓延導致全球經濟動蕩的背景下，實現AfCFTA的收益尤為重要。2020年，疫情給非洲帶來高達790億美元的產出損失，造成整個非洲大陸的貿易中斷，特別是醫療用品和食品等重要商品的貿易中斷。AfCFTA的建立將通過增加區內貿易，降低貿易成本和簡化邊境程序，提高非洲國家對于經濟沖擊的抵御力，并促進各國進行長期增長所必需的各種深層改革。建立龐大的AfCFTA區域市場也是幫助非洲國家實現出口多樣化、加速經濟增長和吸引外國直接投資的重要機會。具體來說，受益于AfCFTA建設，到2035年，非洲發展將迎來以下利好：

一是將使非洲的實際收入增加4500億美元，較原有水平增長7%（“增加”與“增長”均是與2035年基線情景即未建立AfCFTA的情景相較，以下同），同時使世界其他地區的收入增加760億美元。值得注意的是，這7%的增加的收入中，僅有0.2%來自于關稅的降低和免除，2.2%來自于非關稅壁壘的降低，而4.6%的增加（約2920億美元）來自于貿易便利化水平的提升，即減少復雜的行政手續、簡化海關程序、改善物流基礎設施以及使非洲企業更容易融入全球供應鏈的措施。

二是將使非洲的出口增加5600億美元，對區內和區外出口增長將分別達到81%和19%，其中受益最大的是制造業，出口將增加5060億美元，農產品、自然資源產品和服務產品出口也將有不同程度的增長。同時，非洲進口也將增加7140億美元，自區內和區外進口增長分別達到102%和27%。2035年，與未啟動AfCFTA的情景相較，非洲區內出口在總出口的比重將由15%提高到21%，區內進口在總進口中的比重將由18%提高至25%。

三是將使非洲的總產出增加2117.8億美元，其中受益最大的行業是服務業，產出將增加1469.9億美元，制造業和自然資源行業產出也將有不同幅度的增長，但農業產出將受損（主要是受北非地區農業投入向制造業領域轉移的影響），約減少84億美元。

四是將使額外6790萬人擺脫中等貧困，3000萬人擺脫極端貧困，極端貧困率將降低1.5個百分點，并使近6800萬每天生活費不足5.5美元的非洲人的收入增加。此外，AfCFTA還將提升就業率1.2個百分點并提高工資水平，其中，女性（10.5%）將比男性（9.9%），非技術工人（10.3%）將比技術工人（9.8%）獲得更大幅度工資增長。

三、新時期AfCFTA建設對中非經貿合作的影響

當前，世界經濟復蘇緩慢，國際大宗商品價格震蕩，非洲國家財政收入減少，支出負擔加重，經濟脆弱性進一步暴露;與此同時，美國對中非合作打壓遏制升級，西方在非競爭態勢加強，中非合作面臨的不確定、不穩定因素明顯增多。新形勢下，AfCFTA的啟動和持續推進，將為中非經貿合作帶來逆勢發展的動力。一方面，AfCFTA在自身建設完善過程中，我國可通過建設性參與談判咨詢和區域互聯互通建設，拓寬中非合作空間;另一方面，AfCFTA將逐步擴大非洲統一市場規模，減少商品和要素跨境流動的障礙，我國企業將憑借自身在傳統產業和新興產業的發展優勢，獲得更為有力的競爭條件。

第一，AfCFTA的談判和建設進程將漫長而復雜，我國積極建設性參與其中，將為中非合作長遠發展贏得主動、搶得先機。AfCFTA的建設不僅存在基礎設施落后、各國經濟發展不平衡、邊境措施不健全、關稅濫用等長期問題，還面臨制度不健全、人才缺乏、機構之間的協調等新問題，其建成絕非一蹴而就。同時，作為全部由發展中國家組成的自貿區，其合作形式只能采取漸進、協商而非強制的過程。與發達國家自貿區規制嚴格、約束性強的特點相比，我國在自貿區談判和建設中的經驗做法，更加契合AfCFTA的需要;我國通過“放管服”改革和國際貿易單一窗口等貿易便利化舉措形成超大規模市場的成功經驗，也十分有助于AfCFTA的達成。因此，我國通過提供政策、規則、標準等方面的咨詢服務和智力支持，建設性參與AfCFTA的談判，將利于深化中非之間的政策溝通和規則、標準的“軟聯通”，促進中非合作高質量、可持續發展。

第二，區域互聯互通是AfCFTA建設的題中應有之義，我國基礎設施建設企業將獲得更多市場機遇。基礎設施互聯互通是非洲“2063年議程”的重點領域，也是AfCFTA得以真正實現的基本條件。非盟和非洲各國領導人多次提出希望借助中國力量，促進區內互聯互通。我國是對外承包工程大國，2020年，74家中國企業上榜《工程新聞記錄》ENR“250家全球最大國際承包商”榜單。在非洲市場上，中國企業的市場份額已經超過四成。近年來，美國不斷在環境保護、人員用工等方面對中非合作進行抹黑，并利用實體清單、長臂管轄等工具，施壓非洲國家政府中止與我國合作，但作為發展中國家，非洲各國對于低成本、高效可靠基礎設施建設的需求仍將是其首要關注。在AfCFTA的建設過程中，我國企業可望依托成熟的施工設計經驗、合理的工程報價和強大的海外市場服務能力，獲得巨大的市場空間。

第三，AfCFTA的建設將顯著促進中國對非投資，特別是將增加數字經濟領域的投資合作機會。與中非貿易和基礎設施合作相比，中非投資合作的規模非常有限，中國對非投資占中國對外投資的比重不足3%，主要原因之一，是非洲營商環境欠佳，執法隨意性高（特別是針對中國公民和企業）。AfCFTA啟動后，各成員國將通過簽署投資議定書，對市場準入、投資保護、爭端解決等做出較為全面的規定，同時AfCFTA還將促進各國貿易投資政策進一步開放和可預期，中非投資合作將由此獲得更為穩定的發展環境。此外，2020年新冠疫情的蔓延，進一步提升了非洲電子商務、電子政務等新業態的發展需求，南非、肯尼亞、盧旺達等國紛紛出臺數字經濟等產業扶持政策。AfCFTA有關電子商務和數字經濟方面的談判達成后，中國信息技術和互聯網企業將憑借自身優勢和強大的海外市場服務能力，迎來巨大的市場機遇。

第四，AfCFTA將顯著提升中非之間的貿易水平。根據世界銀行的預測，受益于AfCFTA的建設，2035年中非雙邊貨物和服務貿易額將增加1375.6億美元，其中，貨物貿易將增加1302.31億美元，服務貿易將增加73.29億美元。非洲對華出口將增加439.46億美元，受益最大的領域是能源密集型制成品，將增加280.87億美元;其他制成品、加工食品、紡織服裝、化工產品等對華出口也將有所增加。非洲自華進口將增加936.15億美元，其中，其他制成品的進口增長幅度最大，增長達528億美元，紡織服裝、化工制品、能源密集型制品等所有類型的產品和服務都將獲得正增長。

值得注意的是，根據世界銀行的預測，AfCFTA可能進一步加大非洲對華貿易逆差。從其對中非貿易的預測來看，2035年，與基線情景相比，非洲自華進口的增量是對華出口增量的2.1倍之多，非洲對華貿易逆差將進一步擴大。從具體產品類別看，非洲對華出口農產品和除礦物燃料外其他礦產品的金額將出現下降，此種下降雖可部分解釋為非洲農業產出的下降和勞動力、資源等向制造業的轉移，但事實上，非洲對除中國之外的其他主要伙伴國農產品出口均有提高，其中對歐盟和歐洲自由貿易聯盟、東亞其他地區和美國農產品出口將分別增長82.6億美元、27.4億美元和16億美元，說明與其他貿易伙伴相比，中非貿易特別是農產品貿易的合作與促進機制不完善，貿易促進平臺不完善，進口支持力度不足。兩下相較，易招致非洲國家的不滿，給中非經貿合作蒙上陰影。

四、幾點建議

非洲擁有龐大市場、豐富自然資源和巨大消費潛力，是我國海外利益較為集中的地區。當前，世界各國對非洲重視程度不斷提高，并多以AfCFTA為契機拉緊合作紐帶。我國為穩定和擴大在非利益，應抓住契機，密切跟蹤AfCFTA談判最新動向，積極參與AfCFTA談判、建設進程，為中非合作的高質量推進奠定基礎、贏得先機。

（一）建設性參與AfCFTA談判進程

結合我國在自由貿易區建設、雙邊投資協定談判等機制性合作及中歐班列等貿易暢通領域的實踐經驗，通過派遣專家顧問參與指導等方式，直接或間接參與AfCFTA的談判進程。如針對非洲次區域層面多個區域一體化組織并存、多個國家同屬不同區域組織的情況，以RCEP的經驗為例，幫助加強各組織在制度、政策和監管等方面的協調與合作，消除差異，最終形成AfCFTA的統一規則;通過展示中歐班列發展成效，幫助加強非洲各國間跨境運輸通關、海關信息互換、運單物權憑證、監管互認、執法互助、檢驗檢疫合作等法律問題溝通，實行區內統一作業標準、統一安全標準等“規則對接”，提升區內貿易投資便利化水平。

（二）積極參與AfCFTA互聯互通建設

如前所述，AfCFTA促進非洲收入增長的絕大部分來自于貿易便利化水平的提升。因此，我國企業在參與非洲大陸電力、路橋等基礎設施大項目的同時，還應特別注重利用我國在數字經濟領域的優勢，幫助其打通制約互聯互通發展的瓶頸，促進“軟聯通”。例如，針對“邊境管理”這個影響區內貿易便利化的最大堵點，加強與非洲國家相關部門的溝通與交流，幫助其進行口岸管理系統升級，將所在國海關、檢驗檢疫、標準、海事、稅務等部門的業務功能納入管理系統，并推進企業運營信息與口岸監管系統全面對接，以簡化通關手續與流程、降低跨境貿易成本。在道路建設的同時，加強對非洲國家運輸物流標準化、一致化的支持，推動區內各國在托盤、包裝、車輛等方面的標準制定和推廣，并以此帶動我國相關產品、服務、技術和標準的輸出。

（三）減少AfCFTA不利影響

非洲礦產資源豐富，特別是我國發展亟需的新興關鍵礦產，如鈷、鋰、鉑族元素等蘊藏量巨大，對保障我國“國內大循環”所需的資源供給十分重要。同時，非洲以“綠色有機”為特征的特色農產品也十分契合國內消費者的需求。為切實擴大自非進口，避免出現前述世界銀行預測中部分產品特別是農產品對華出口下降的情況，建議采取以下措施：

一是進一步完善自非進口貿易制度安排，在與絕大多數非洲國家未達成區域貿易協定、無法單獨提供優惠關稅的情況下，對于非洲具有較強出口潛力和訴求的特色農產品，考慮統一降低該類產品的最惠國稅率，擴大市場準入，同時調整特色農產品的國別配額安排。

二是鼓勵企業在非建立符合中國標準的工業和農業生產加工基地，支持各類經濟主體以“供貨基地+生產加工+產品返銷”等模式，開發非洲特色產品潛力，為中國企業主動構建以我為主的產業鏈價值鏈供應鏈提供動力，并服務構建新發展格局。

三是加強對非促貿援助，統籌規劃援外資源，在非洲地區農產品種植、礦產資源開發、信息技術產業等我國具有一定優勢的領域，切實推動適用技術對非洲國家轉移，提升非洲特色產品的產量、質量和競爭力，拉動非洲國家對我國的出口。

（四）探討中非間自貿區的可行性

作為“構建面向全球的高標準自由貿易區網絡”的重要一環，建設中非自貿區是推動中非合作高質量發展的重要途徑。AfCFTA的正式啟動不僅提升了非洲的一體化水平，也增強了非洲國家集體談判的能力和意愿，為中非間構建自貿區提供了良好平臺。我國應抓住機遇，在積極推動AfCFTA建設的同時，著眼未來，統籌謀劃中非自貿區的可行路線，筑牢中非經貿合作的制度根基。

在中非自貿區探討和談判過程中，應注意不宜一味追求“對等開放”。非洲國家經濟基礎薄弱，抵御中國商品沖擊的能力有限，對市場開放顧慮重重，這也是過去多年雙方難以就建立自貿區達成共識的癥結所在。鑒于此，不可一開始就要求對方給予我大量市場準入優惠，而應以發展援助合作為優先，對非洲開展技術培訓及轉移、通關及檢測設備援助、標準化生產示范，提升其協定實施能力，沖淡非洲對于市場開放的顧慮。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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