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妍
【摘? 要】共享經濟乘著互聯網平臺的東風快速發展,催生著新用工形態的產生。由于互聯網平臺手握用工關系設定主導權,同時立法上存在滯后,各行業各地區司法實踐也存在差異,導致新用工關系中服務提供者的合法權益并無法得到合法保障。這些不僅需要我國完善立法也需要靈活司法,以此方可更好的保護服務提供者的相關權益,促進共享經濟在我國進一步良好發展。
【關鍵詞】共享經濟;互聯網平臺;用工關系
引言
隨著互聯網商業去中介化和再中介話的深入進行,共享經濟亦乘著互聯網的東風發展得如火如荼。伴隨著共享經濟到來的是去雇主化、平臺化的新用工形態。用工容量大、進出門檻低、靈活性強等特點將使得新用工形態繼續在促進就業市場發展中在發揮積極作用。2020年我國共享經濟參與者人數約為8.3億人,其中服務提供者約為8400萬人,同比增長約7.7%。與此同時,新用工形態也打破了舊有法律秩序下的利益關系和管理規范,對傳統勞動法律體系形成沖擊。
1.共享經濟中互聯網平臺用工
1.1共享經濟中的新用工形態
共享經濟的本質在于整合線下的閑散物品或服務者,讓他們以較低的價格提供產品或服務。在共享閑散物品的共享經濟中,如共享單車/汽車,共享住宿、共享充電寶等,主要涉及動產或不動產使用權的讓渡,形成了資源的密集,而非勞動力的密集,傳統企業用工關系中雇傭與被雇傭的傳統就業形態并未發生大的改變。但在共享服務者的共享經濟中,因讓渡的更多的是由個人閑置時間以及其所提供的服務,形成勞動力密集型產業,新用工形態更多地產生。
1.2共享經濟中互聯網平臺的新用工形態
共享經濟中共享服務者的互聯網平臺(本文中簡稱“共享經濟中互聯網平臺”或“互聯網平臺”),深入衣食住行的各個行業,既包括滴滴出行、e代駕這樣的共享出行平臺,也包括美團這樣的共享外賣配送平臺,除此之外,亦包括抖音這樣的內容共享平臺。共享經濟中互聯網平臺的新用工形態,主要是指互聯網平臺提供一個線上雙向信息連接的平臺,能提供服務者的人或企業加入平臺,通過平臺派單或自我宣傳,使服務提供者與消費者直接產生連接的就業形態。此種形態下,服務提供者相對可以更自主地選擇工作量和工作時間,其勞動權利得到進一步地延伸,擁有了更大的開放性和靈活性。另一方面,互聯網平臺憑借移動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信息技術,可以進行服務提供者的勞動力與消費者的消費需求之間大規模、大范圍地組織、調配、任務分派等,對于服務提供者的管理及保障義務也進一步深化。
2.共享經濟中互聯網平臺用工關系
共享經濟中互聯網平臺在提供服務時,涉及至少三方法律主體,即消費者、服務提供者及互聯網平臺。互聯網平臺在目前的商業實踐中,主要會設定以下三種用工模式,并因此相應的法律關系:
(1)直營模式-線性法律關系。
直營模式下,對內,互聯網平臺會與服務提供者簽署勞動合同,形成正式的勞動合同關系;對外,互聯網平臺與消費者構成平臺服務及具體服務合同關系,如與消費者就具體服務產生糾紛,相應責任由互聯網平臺承擔。三方主體基于合同相對性,形成服務提供者-互聯網平臺-消費者,一一對應的線性法律關系。直營模式下用工關系與傳統用工關系無異,可直接適用我國勞動相關法律,司法實踐中爭議較少。
(2)眾包模式-三角形法律關系。
眾包模式下,對內,互聯網平臺會與服務提供者簽署合作合同,形成平等的合作合同關系,服務提供者所提供的服務受到民法典等合同相關法律,而并非勞動相關法律的保護;對外,互聯網平臺僅向消費者提供平臺服務,具體服務由服務提供者直接提供,如與消費者就具體服務產生糾紛,相應責任由服務提供者自行承擔,而非互聯網平臺。三方主體基于平臺及具體服務的提供主體的不同,形成服務提供者-互聯網平臺,互聯網平臺-消費者,服務提供者-消費者的三角形法律關系。
眾包模式下,有些互聯網平臺對服務提供者的管理較弱,可能對于服務時間、地點、行為規范并無具體要求,且對交易是否達成,服務提供者存在一定選擇自由,平臺無強制干涉;但也有些互聯網平臺會對服務提供者進行較強的管理,對于服務時長、著裝、是否可同時服務多平臺等均有明確規定,且可能通過強制指派訂單等方式來主導交易的達成。因此在司法實踐中,眾包模式下,互聯網平臺通過選擇合作合同關系與實操中其對于服務提供者施加的勞動合同意義下的強管控以及其在交易達成中所發揮的決定性作用可能存在一定的沖突,所引發的用工關系確認問題及糾紛頻出。
(3)代理商模式-復雜型法律關系。
代理商模式是直營模式和眾包模式的變形,即互聯網平臺通過與第三方企業簽署合作合同,來間接完成直營或眾包,由第三方企業在互聯網平臺與服務提供者之間形成一道合規屏障。因引入第三方企業,從而形成更為復雜的法律關系,此時第三方企業用工模式取決于其替代互聯網平臺所采取的用工模式是直營還是眾包。
3.共享經濟中互聯網平臺用工關系存在的問題
3.1合同中的模式選擇權及議價權
互聯網平臺作為商業主體,在追求商業利益最大化的過程中,為了降低成本、減少風險、輕資產運行,除了出于一定的服務力持續穩定輸出必要而選擇直營模式,往往會通過眾包模式或代理商模式來轉移自身所應當承擔的勞動用工責任,即選擇簽訂合作合同而非勞動合同。但如前文所述,如果互聯網平臺對服務提供者構成勞動合同意義上的強管控,但由于其單方選擇,僅與服務提供者簽署合作合同,則很可能會對服務提供者構成勞動相關法律下的權利侵害。
而互聯網平臺作為大規模信息及任務集散中心,往往實力雄厚,為了更高效地推進合同簽署和業務的開展,通常會通過擬定格式合同的方式來由其單方確定采取何種用工模式。此類合同一般不接受修改,特別是線上簽署的合同,服務提供者只能選擇簽署或者不簽署,并無任何討價還價并進行相應修改的權利。
3.2立法的滯后性及行業的快速迭代
我國勞動法為1994年7月5日修訂通過,最近的一次修正是在2018年12月29日。我國勞動合同法則于2007年6月29日修訂通過,2008年1月1日起施行,最近的一次修正是在2012年12月28日。而關于確立勞動關系有關事項的通知則是在2005年由原勞動與社會保障局發布。目前,我國勞動關系認定主要依據上述法律文件。但法律文件的修訂存在一定滯后性,且互聯網平臺發展迭代迅速,上述文件在解決實踐難題時更顯得力不從心。
3.3司法實踐中各行業各地區的差異
司法實踐中,共享經濟時代各行業互聯網平臺用工情況往往更加復雜,包括不同行業的互聯網平臺對于服務提供者的管理方式不同,也包括不同行業中服務提供者自身非全日制、多平臺兼職等靈活用工情況也不同。同時,對于共享經濟中同行業互聯網平臺的用工關系確定,不同區域的法院也存在不同判決的情況。
e代駕類法院判決中,2019年的14份消費者起訴代駕司機或互聯網平臺損害賠償類案件及過往4起勞動關系確認案件,肯定及否定代駕司機與互聯網平臺之間存在勞動關系的判決各占50%。外賣類法院判決中,2018年及2019年的8起外賣員與互聯網平臺之間勞動關系確認案件,肯定的為5起,否定的為3起,肯定比例為62.5%。而在網絡主播類法院判決中,2019年的22份涉及勞動關系確定的案件中,僅有2起給予肯定,剩余20起均予以否定,肯定比例僅為9.1%。
4.共享經濟中互聯網平臺用工關系問題的法律完善
4.1結合行業特性出臺相關規定
2016年7月27日,交通運輸部、工信部等7部委聯合發布《網絡預約出租汽車經營服務管理暫行辦法》,其中第十八條規定:網約車平臺···按照有關法律法規規定,根據工作時長、服務頻次等特點,與駕駛員簽訂多種形式的勞動合同或者協議···。這一規定一方面加強了共享出行領域用工關系確認的法律依據,另一方面沒有直接作出勞動關系定性,給司法實踐保留了適當的靈活操作空間,因此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除了共享出行領域外,其他共享服務者領域,如共享外賣配送、內容共享等,也可以結合行業特性,出臺進一步規定,給予商業及司法實踐進一步統一的指導。
4.2謹慎綜合認定勞動關系是否存在
考慮到上述合同中模式選擇權及溢價權問題,司法實踐中,法院除依據勞動合同直接認定勞動關系外,在沒有明確勞動合同的情況下,更因謹慎結合從屬性標準及行業特性,綜合認定勞動關系是否存在。避免名義上的合同成為互聯網平臺的保護傘,將自治性合同臨界于社會法限制之上。
5.結語
共享經濟伴隨著互聯網平臺快速崛起,互聯網平臺的效率及責任與服務提供者的用工權益產生碰撞,催生了不同類型的新用工關系。這些新用工關系的涌現,不僅需要我國完善相關法律法規的規定,也需要我國法院法官了解行業經濟發展特性,謹慎綜合認定勞動關系是否存在,以此方可更好的保護服務提供者的合法勞動權益,促進共享經濟在我國進一步良好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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