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夢恬
(蘇州市公共文化中心,江蘇蘇州 215000)
中華文明綿延璀璨已逾五千年,而文化也因社會結構相對固化和生活方式相對聚居在這片土壤上生生不息并最終深融于民族血脈肌理與精神質地之中。隨著人們對人文環境塑造的關注日增月益,城市文化問題愈發成為全社會研究的熱點。文化建設的定位和目標愈發明晰,各地積極投身于的“人文城市建設”不僅被視作新型城鎮化建設的重要方式,也成為“讓城市更宜居宜業”的重要發展方向,更是城市在專注物質性和實用性發展之后的本質追求。盡管如此,在現行編制管理和財稅制度下各級政府部門條塊分割、分級管理、各自為政的特點卻導致公共文化資源往往難以真正統籌管理、共建共享,而打破現有服務供給效率低下、群眾真實需求難以滿足的桎梏的關鍵在于改變當下獨立封閉式運行模式,構建一種硬件綜合性強、軟件資源充分流動的創新型聚合機制。
我國公共文化服務由政府占據支配性地位,引導社會力量廣泛參與,以提供公共文化空間設施、產品、活動及服務等為供給形式,滿足公民的基本文化需求。公共文化資源即人類歷史進程中經驗累積、人為創造而形成的并為全體社會成員共享的文化資源。具體而言,公共文化資源可分為硬件資源(提供公共文化服務的物理設施和設備)和軟件資源(提供公共文化服務和產品時所需的制度資源、資金資源、人才資源和知識資源等)兩個類別。
圖書情報領域資源聚合通常指以圖書館為信息資源聚合器,借助技術手段將物理狀態下分散的知識資源予以聚集整合,以實現與目標群體需求的最優匹配。基于此,本研究將公共文化資源聚合管理定義為從頂層規劃高度,通過硬件資源物理聚集、軟件資源深度融合的方式對彼此關聯但因歸屬、層級等方面存在差異的資源進行重構,使之成為更符合群眾期待、更具價值及效率、更助于實現公共文化服務高質量發展的動態有機體。
蘇州在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過程中搶抓機遇,更是緊緊圍繞“高融大上”四方面不斷提升自身文化軟實力和核心競爭力,探索出城鄉一體、適應時代、現代高效、接軌國際的特色之路。先后出臺一系列政策文件對公共文化場館保障標準及服務參數等予以明確規定,同時還對設施設備應具備的軟硬件條件提出進一步要求。在此之下蘇州市公共文化資源建設呈現出統籌整合強度持續增加、服務均衡發展成效顯著、供給予科技融合發展進度加快、參與發展新動能日益壯大等特點。
借深入推進現代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契機,蘇州不僅樹立了“文化+”發展理念,積極推進文化產業和事業聚合工作,更確定了全市文化設施總體空間布局“三核、兩軸、兩帶、多點”基本原則,并更大范圍推動有條件的縣級市、區積極規劃建設集圖、文、博等文化設施于一體的區域性文化藝術中心,以促進空間更集約、結構更合理、功能更健全、使用更高效的現代化網絡體系轉變。此后,以蘇州高新區文體中心、蘇州獅山廣場為代表的跨部門、跨領域、跨系統、跨層級的文化中心項目雨后春筍般崛起。較之以往以行政層級為依據的布局方式,這一以地域稟賦為前提、城市功能為載體、資源聚合為方式、服務群眾為目標的規劃理念,更大程度將服務載體建設定位與供給側相結合,文化設施可及性增強使群眾參與度和體驗感得到關注。
蘇州市現已建成并投入使用的較大規模綜合性公共文化服務體可大致分為高、中、低三類,總體看來聚合程度總體偏低,后續發展動力不足;成效總體不高,可及性考量不足的情況較為突出。
首先是硬件資源。
蘇州市現有公共文化資源尤其在較大規模服務綜合體方面的硬件聚合程度總體不足,重“量”輕“質”的建設缺乏前瞻性考量,重“建設”輕“實操”的規劃缺乏對可持續性的思考,直接造成使用效率難以提高,后續發展動力不足問題。
目前我國公共服務設施控制指標主要建立在以人口規模為前置條件的服務半徑及千人指標上,計劃經濟色彩依然深刻。指標化、片區化及均量化的基本假設一定程度上導致了居民的真實需求在設施規劃階段即已被掩蓋。公共文化資源在硬件層面聚合的重要前提是場館的集聚,這一以提升資源利用效率,提高服務供給效率為出發點的聚合管理,卻常常以犧牲睦鄰性和區位條件為代價來換得物理空間集中或是片面注重“量”上均等卻使實際參與者陷入“質”的非均衡局面。
同時忽視設施管護機制、責權關系體系的建立,導致不少公共設施在建成后依舊面臨舉辦者差異而無法統籌管理的問題,相較于建設前期充裕的資金,實際運營后卻常常陷入保障資金短缺的尷尬境地。
其次是軟件資源。
一方面,中、低度聚合場館在知識資源融合方面工作相對突出,其他要素上共享水平明顯不足。蘇州市公共圖書館總分館體系建設的工作走在全國前列,成為蘇州推動公共文化資源實現共享的基礎條件。但知識資源并不僅在于數字圖書領域的融合,群眾文藝、展覽演出、講座活動均在此列,相比之下這部分工作仍處于分散狀態,事實上這也與制度、財務、人員上無法統籌管理直接相關。
另方面盡管高度聚合場館在軟件四要素上基本做到融合,但資源配置均衡性上有所欠缺。以收入分配為例,因各自目標責任不同,各部門人員在工作強度、工作時間上存在顯著差距,采用相同的薪酬計算方式實際是隱藏于公正之下的非公正,更直接損害了員工的工作積極性。同樣的非均衡性分配問題在人才資源流動、資金分配上也較為突出,甚至某種程度上導致“馬太效應”。
最后是聚合成效總體不高,可及性考量不足。
可及性的衡量大體包含兩重標準,一是公民獲取和使用服務的難易度及便捷度,二是服務與對象的適配度。總體而言聚合后仍然欠缺深刻、優質及有效性,供給官僚化偏向的固有桎梏并未突破。主要表現在公共文化服務流于形式、面向基層的優秀公共文化產品供給不足、跨系統、跨層級的多元供給模式仍未實現或水平較低等方面。
借由史蒂芬·奧斯本于2006年提出的新公共治理理論可為蘇州市公共文化聚合管理優化策略提供幾點幫助:
一是引導多元主體參與,建立起覆蓋城鄉、跨界共融、有序規范、智慧高效的公共文化資源聚合管理模式。在深化行政體制改革的過程中,加快政府角色向“元治理”主體轉型是關鍵。現有絕大部分公共設施天然占據著相對優勢,但其局限也愈發明顯:一方面城市大型公共文化空間建設整體需要相當大規模且長期的資金投入、人才引入與智力支持,另一方面政府在制定預算和實施撥付時需進行全盤考量、平衡各項目比重,這必然導致部分項目無法獲得及時、有效的支持。因此應當牢牢把握時代發展、文旅融合的機遇,思想層面加速破冰,制度層面加快落實跨部門、跨領域文化資源共建共享機制,切實保障聚合管理工作開展。
此外在多元共治的過程中,政府需要不斷做“減法”,企業和公民社會則要不斷做“加法”,同時公民個人的主體意識和參與意識也應當加以強化。人文城市建設的最終落腳點在于人本思想,當公眾真正以參與者姿態進入供給階段,當主體同構的理念嵌入到聚合管理的全程全時,才能真正改變“用腳投票”導致的結構失衡。
二是拓寬資金來源渠道,確保公共文化事業發展擁有穩定持續的資金來源。近兩年持續的減稅降費為企業迎來了發展黃金期,卻也使政府財政收入保持在低位運行狀態。從中央到地方各級政府多次明確表示要“過緊日子”,這就進一步要求有關部門順勢而為,多措并舉打造公平公開公正的社會準入機制,激發多元供給主體內生發展動力,這既有效緩解后期運管資金緊張,使設施運管方將精力更多投置于提升服務上而非經費籌措,又促成社會資本發揮出更大社會效益。
三是重視民間文化資源優勢,集結政府與民間之力供給文化。現有公共設施濃縮凝聚著浩如煙海的資源,也正因如此這些場域才成為大家平等獲得身份認同、體悟情感交融的交匯點。時我們也應當清醒地認識到,除了資金優勢外,民間“接地氣”的文化資源、人才資源和技術資源更是真正能夠豐富公共文化內容、煥發服務生機的重要寶庫,因此未來公共文化資源必然走向政府與民間雙引擎供給,而這也恰是化解當下公共服務創意開放探索性氛圍不足問題的突破口。
四是加快線上資源聚合速度,完善線下載體與線上虛擬雙平臺服務模式。物理空間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仍占據支配地位,無論是博物館的藏品保護、歷史傳播,圖書館的圖書流通、知識培育,還是文化館的藝術輔導、文化普及等,絕大部分仍將依托于沉浸式實體體驗。但當前受制于物理空間和開放時間的局限,時空可及性在客觀上的確不足以滿足公眾對公共文化服務的現實需求。這就要求進一步加快文化資源數字化轉換和聚合的進度,打造開放共融共享、7×24小時不閉館的線上服務平臺。